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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说:“不劳伍大人了,伯前去问一问便是。”
这位伯,本是大家子弟。文可滔滔论辩,武也骁勇敢战,虽称不得上上之才,却因为为人处事机敏善变,很讨吴王阖闾喜欢。他面目生得白净,心也风流不羁,常干些斗鸡走马,沾花惹草的事。今日,百余里乘车颠簸,半日山路田埂行走,心里早已不耐其烦。怎奈伍子胥不到黄河不死心,他也不好得罪,也不肯落下个忌贤妒能的埋怨,便硬着头皮舍命陪君子,表现得十分随和,暗里却咒骂子胥多事。忽然见到这世外田园,风荷举处,有一女子明眸闪熠,便觉着怦然心动。如荒山僻野忽见一枝茉莉,他眼睛一亮,半日烦闷全都烟消云散了。急匆匆到了莲塘旁边,想去调笑调笑解闷儿,一时又看不见了那采莲女子,只见圆荷翻卷,未免怅然若失,在塘边兀立。终于,莲叶一动,采莲女又出现了,伯赶紧笑脸相迎。
采莲的正是孙武夫人帛女。
帛女生得端庄,气质高雅,但实在说不上有多么美丽。她属于那种性格内向、不苟言笑的女子,穿一粗布罗裙,坐在红的木盆里划水,怕湿了衣袖,高高地挽起,露着一半儿白嫩的臂弯儿。
伯拱了拱手,道:“这位女子,可否近些答话?”
帛女却停止了划水:“不是听得见么?”
“我是大夫伯。”
“我没有问你呀。”
“请问你的芳名?”
“这和你要问的话又有什么关系?”
伯呆呆地看了看帛女白皙的臂,估摸着帛女的年龄也就在十七十八,恐怕已经是为人之妇了,可是冷冷的装些什么端庄?便又问道:“想必——这塘中的藕,定然是白嫩可口吧?”
帛女聪明得很,立即答话说:“藕是有主儿的,而且,藕泥封着藕节呢,不可贸然采藕的。”
伯:“你不是已经下了水吗?”
“请问这位大夫到底所问何事?”
“啊,我问你——这天阴要下雨,未知有晴无晴?”
帛女正色道:“你这人是怎么回事?看你像个正人君子,又说是官拜大夫之职,你不在庙堂之上侍奉君王,却到这山野荒郊来说些不三不四的话,不懂一点儿礼节,实在可气。你应该看得见,这荷叶上的水珠是聚散不成圆的,赶紧行你的路去吧。”
说着,帛女把一段莲的茎扔到了伯脚前。
伯张口结舌。
本来也只想解解郁闷的,不料这山野村妇如此厉害。
伍子胥赶来了,拾起莲茎:“噢,这莲茎是有刺的,伯大夫,快些向人家道个歉吧。”
随从偷偷地笑。
帛女已经上了岸,拎着盛莲蓬的竹篮,向家里走去。那篱笆前卧着的黑狗立即跑过来,亲昵地蹭着帛女的罗裙,摇着尾巴,跟在后面。
伍子胥面有愠色,望了望伯:“恐怕这位就是孙武的夫人了!你轻薄坏了大事!”
说着,伍子胥疾步上前,拦住帛女,深深地作了个揖道:“请原谅刚才伯大夫的冒犯,我等是来拜会孙武先生的,可否告诉我们孙先生现在何处?何时回来?”
帛女理也不理,推开柴门,进了院子。
那只黑犬忽然吠叫起来,挡住了伍子胥的去路。
第一部第三章(2)
随从在一旁叫道:“那女子听了,休要怠慢,这位是天下闻名的伍子胥伍大人!”
从后面看去,帛女似乎淡淡一笑,随手将一莲蓬丢下。
帛女进了房门。
伍子胥拾了莲蓬,在手中拈动。
“这又有意思了。”
伯:“好了好了,要下雨了,走吧走吧。”
伍子胥冷冷地说:“请伯大夫先回吧。”
看样子,伍子胥已经对伯发怒了。
伯只好忍着。
伍子胥思忖着,又拈转莲蓬:“莲蓬,莲子!莲子——子在里面,就是说,孙先生没有远游。”
伯说:“恐怕莲子还是青的,时机不到,恐怕莲子芯儿也是苦的……”
“苦可以清心泻火!”
伍子胥立即想去推柴门。
不料那只黑犬忽然两眼如电,立起前爪,狂叫起来。
随从摩拳擦掌说:“待我把这只狗收拾了,正好回去煮一鼎锅狗肉。”
“放肆!”
伍子胥大吼。
随从喏喏,低了头不敢抬起来。
伍子胥坐在了地上。
伯也只好席地而坐,毫无办法。
一阵卷地风来,黑云翻墨,白雨跳珠。天边有闷雷在滚动,有电闪在疾走。雨来得很猛,雨打荷塘铮铮如金石之声。密雨斜侵篱笆墙,横扫田畴,田里冒着白烟。才只一会儿,伍子胥三人无遮无挡,全被浇得透湿,雨水顺着头流入脖子里,衣裳贴在身上,很不好受。伍子胥向菜田望去,灌园的仆人早已回到房里去避雨了,回头看看,帛女正在窗子前边观雨,忽地关了窗子,声音弄得很响。
连那只黑犬也逃之夭夭了。
伯咕哝了一句:“自做自受。”不知是责备自己呢,还是怨恨执拗的伍子胥。
伍子胥坐着纹丝不动。
好在是阵雨。
雨飘到了罗浮山的西麓去了。
罗浮山在雨云之中,飘飘逸逸,若幻若真,若有若无。伍子胥三人经了一阵雨,肚子里已是肌肠辘辘。
斜阳如血。
阳光从云缝中挥动着剑,这才是东边斜阳西边落雨,说是无晴却又有晴呢。
田狄从房中出来了:
“实在怠慢了你们三位,我们夫人说了,先生在长兴镇上沽酒,想是与要离谈得融洽,一个时辰回不来,请你们三位到镇上打听到要离,即可见到先生。噢对了,先生还留下话说,如若伍子胥伍大人来访,请伍大人瞧瞧我家房门,把门打开一条缝儿,先生想和伍大人说的话,就是这个,伍大人一看便知的。”
门缝儿?
伍子胥和伯这回可弄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了,面面相觑。
第一部第四章(1)
午后落雨的时候,孙武信步走进了要离造酒的小作坊,扑面是醉人的酒香和蒸腾的白雾。十几位大汉赤条条正在发酵的粮食上踏,像踩着云彩。一个个汉子锋棱突起的肌腱,闪烁着油光,嘴里呼嘿地叫啸。孙武饶有兴致地看这力的舞蹈,觉得陶然。一时,竟也挽起裤管,和那些汉子们一起去踏,踏得出了一身的透汗,痛快淋漓。
要离跑过来,叫道:“哎呀孙先生,你怎么……快,朝中有人来访你。”
“是伍子胥来了么?”
门外的伍子胥应声而入。
两人互相见了礼。伍子胥说:“长卿先生,莫非你能神机妙算么?真是奇怪得很哪,你如何得知是子胥前来拜会你呢?”
“我哪里会什么神机妙算?孙武不过一山野村夫而已。谁不知道伍子胥要把天下之士一网打尽,不是你又会是谁呢?谁又会有这番踏破铁鞋的执拗?再说,伍子胥过昭关,一夜白了头,你这白头发乃是天下闻名,这就更没错了。孙武候你多时了。”
伍子胥哈哈大笑,笑得消尽了一路的疲劳,忙又引见大夫伯。孙武就请二人在旁边的酒窖里席地而坐,侃侃而谈。要离和他的老婆刹女送了酒来,伍子胥举着盛满酒的角,目光从角的边沿上滑过去,看这孙武:一身布衣带着汗气和酒香,青白的一张方脸,五官突出,带着许多的书卷气,全然不把叱咤风云露在外头。那脸越喝酒是越显得白,不知酒消化到了何处。高大魁伟的身躯,坐在那里项背溜直,静静地望着他和伯,平和地听,平和地说,平和之中显得愈发深不可测,不知胸中藏着怎样的韬晦。这人又是如此自然,飘逸,混迹酒工之间,出汗便出汗,斟了酒,举角就一饮而尽,全不做作。
要离的妻子刹说:“实在得请诸位恕罪,乡野小小的酒坊,哪敢想到有伍大夫你们来呀,下酒连个猪蹄也没有。”
要离说:“这有何难?难得吴国名流在小人的酒坊一会,你们若不嫌弃,待我割了身上的肉,给你们下酒!”说毕,便要去捉刀。
三人忙叫使不得。
伍子胥望望瘦小干瘪的要离,朗朗笑道:“如若割身上的肉下酒,我的肉比你的还要多些。”
孙武说:“人肉我是不吃的。要离,快些到市上弄些酒菜来。”
要离遵命而去,一溜烟跑掉了。
伍子胥道:“今日拜会孙先生,适逢先生不在家,尊夫人给我们出了些谜来猜。扔了一枝莲蓬,莲子却不熟,未知何意?”
孙武说:“家妇竟然斗胆在二位大夫面前做些小儿之戏——莲蓬是说‘子在里面’,我孙武并未远行,莲子未熟,意思是时机还不到。”
伯:“还算让我们懵对了。可是后来把门开了一条缝儿,实在费猜详,还得就教于先生。”
孙武微微一笑:“二位奉大王之托,网罗天下贤士,可是为了求得复兴吴国之策?”
伍子胥:“当然。”
孙武说:“孙武闭塞,却也耳闻目睹,吴王阖闾立而为王以来,坐的地方不铺两重席子,行的舟车不加雕饰,住的宫室不求华丽美观,吃的食物不求味美,戒奢求俭,雄才大略。又知伍大夫为图吴国霸业,修城郭,设守备,练士卒,广积蓄,这已是振兴气象,兴国之大策了,孙武不过献一小计,以解大王燃眉之急,心腹之患。”
伍子胥说:“孙先生请快讲,何为大王心腹之患?”
“专诸已将王僚杀死,王僚的儿子庆忌率领军队逃到楚国,被封为爵士,庆忌勇冠三军,迟早要归报杀父之仇,岂非大王心腹之患?为此,孙武才献此小计,这不过是个字谜而已。”
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