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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明白了,我拥有的所有都不是我最想要的。
然后我就火速辞了职,再然后就去报名参赛了。
没有人能明白的。我也解释不清楚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总不能告诉大家是因为复印机里面那道绿光。只有我爸爸很疑惑地看着我,最终说:“算了,可能是留学那几年太闷了。让她去玩一下好了,工作还是可以再找的。”
听到这里的时候苏艳的眼睛睁圆了:“我的老天爷。”她嚷着,重重地把杯子顿在桌上,“怎么可能呢?有的人怎么就能像你一样活着呢?你还造什么孽呢?”
“骂我吧,苏艳。”我气定神闲。
“算了。”她颓丧地挥手,“老天爷是公平的。你也有今天。”
夜幕已经来临了。简陋的餐桌上,杯盘狼藉也是简陋的。
小男孩在一边安然地吃着一支棒棒糖。他已经忘记了他不再是幼儿园大班的小朋友。
苏艳的眼神越来越朦胧:“他应该是个很讨女人喜欢的男人吧,我说你的众生。”她疲倦的微笑,“一定是这样的,我有经验。你也不是那种没见过世面的女人。能把你弄得团团转,肯定有点过人的地方。”
“说穿了,是很简单的。”我点上一支烟,“两三句就能讲完。连一支烟的功夫都不用。他是个在女人身上找生活的男人。我认识他的时候,他骗我说他是一个什么减肥美容产品公司的副经理。后来我和他睡觉了,我和他好了,我动真的了,他要我给他们的产品做广告。我只不过是唱片公司的小艺人,我根本不能不经过公司擅自接活儿的,可是我发了昏,我就答应了。再后来,事情就爆发了。”我笑笑,“他那个所谓公司只有他一个人,卖的东西吃死了人。闹大了以后我的公司要告我违反合约,死者的家属也要告我。总之就是,我这辈子基本算是完了。然后他就消失了,我就开始东躲西丨藏,一边找他。就这样,你看,说完了,我这支烟才烧到这里而已。”
“这么回事。”苏艳同情的叹气,“法律的事情我是不大懂。不过你其实也是被骗的,不能说清楚吗?”
“但是我去拍广告的手续完全不对,就算被骗也有责任要追究。我去拍的时候不是不知道有些事情不对头,只不过,那时候我真的是疯了,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能这么疯。我的公司更不会放过我的。除了跑,除了找到他,我不知道我还能做什么。”
“找到他又怎么样呢?你杀了他不成?”
“我不知道,苏艳,你别问我,我真的不知道。”突然之间,我就悲从中来了。
“只是苦了你的父母了。”她长叹,“要是有一天,我知道我儿子被人骗,然后被警察追——”他笑起来,表情很妩媚,“那可真够我受的。”
“倒也还好。”我看着她,“不幸中的万幸,我已经没有父母了,他们看不见我现在的样子。”
在二十强进十强的晋级赛那天晚上,我知道我变成了孤儿。神明突然决定了给我的命运来一场龙卷风,拿走所有的一切。在后台的化妆间里,我接到了电话。我爸爸的公司在短短几天里就要破产结算,其他的股东们纷纷跳出来挖最后的一点墙角。我爸爸心脏病发,走的倒是没有痛苦。我妈妈神思恍惚地从医院走出来,他可能只是想走到对街去给我打个电话,但是一辆出租车撞倒了违反交通规则的她。依然可以用几句话,就说完了。
我挂断电话的时候,整个人都被掏空。我觉得我应该哭、应该喊、应该号啕、应该晕倒,应该茫然若失地掐自己一下看看这是不是梦。但是我什么都没做。我呆呆的凝视着巨大的镜子里的自己,穿着上台的服装,鲜丽的口红,眼睛周围画着浓重的阴影。一滴眼泪都没有掉,因为我突然觉得一阵奇妙的轻盈对我席卷而来,我沉重的肉体和灵魂都离我而去了,都随着我父母一起烟消云散了。我变成了镜子里面那个蝴蝶一般艳丽的歌姬。其实那个名叫廖芸芸的,一夜之间一无所有的女孩不过是这个歌姬的幻象,这个镜子里的蝴蝶是我廖芸芸苦苦做了很多年的南柯一梦。
既然什么都失去了,既然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了,还在乎什么呢,还怕什么呢。归根结底,人生原本是幻象,归根结底,人们追的也不过是幻象。唱歌,唱歌吧。所有的幻想都能在那一瞬间变成握得住的,那个瞬间的名字,就叫颠倒众生。
然后导播过来了,要我准备上台。
这世上的其他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这人间已经换了,像换外套一样,轻盈地天翻地覆。一种强大的,坚硬的东西主宰了廖芸芸,那是种幻灭感,或者说,是幻灭尽头的自由,熊熊燃烧,坚不可摧,甚至抵挡了失去骨肉至亲的疼痛。
于是我走到台上去,我开始唱。以前我只知道唱歌是唱歌,可是知道那一天我才知道,我不是在唱,我是在让自己分崩离析。我的身体,我的整个生命都变得柔若无骨,任由我的声音随意的揉搓,就像一团泥巴,不在乎自己被塑成什么形状,也没有发言权。那个令人屏息静气的天籁,到底是我的声音呢,还是我的命运呢,为何我的意志这么听话,这么温暖,这么逆来顺受的接受它的摆布?你们欢呼吧,你们鼓掌吧,你们除了欢呼和鼓掌还能做什么呢,我就是你们在那个可怜的,全是幻觉的生命里能看到的最美的幻觉,负负得正,我就是唯一的真实。
可能是在那天,我才知道那道绿光是什么。是盼望。是让自己再也不是自己的,飞翔起来的盼望。我终于铁了心追逐得不到的东西了,我终于受到惩罚了。我终于一无所有了。我终于自由了。
当我发现我自己的脸上有两行泪的时候,音乐结束了。我什么都听不见了。欢呼,掌声,主持人的吹捧,评委们的惊喜。以及结束之后唱片公司的老板执意要马上去咖啡馆夜宵,为了讨论合约的细节。
我迟钝的说我想早点离开。我必须回家一趟,我没有说我的回家料理两个人的丧事以及一个烂摊子。导播惊讶地拍拍我的肩膀:“有什么事情能让你现在必须回家?这张合同是你一辈子最重要的事情了。”
不,不是。除了唱歌,没有什么是最重要的事情。合同,专辑,名利,全是狗屎。只不过为了能一直唱下去,我必须得到这些东西。
就在那天晚上,我看见了众生。
我们一群人坐在咖啡厅的包厢里,唱片公司的人,和被他们看好的新晋歌手。他们簇拥着我,告诉我我拥有光明的未来。比光明还光明,简直耀眼。虽然我只是十强,虽然不知道往后的比赛我能走多远,但是他们就是看中我了……
我去洗手间的时候,在楼梯拐角的钢琴边,看见了他。
他像是从天而降,像是遗世独立。他对我粲然一笑。他的英俊不是那种偶像小生的感觉。他的帅气非常真实,让你相信这样的英气来源于饮食男女的生活。他很会穿衣服。最重要的是,他熟稔地,不卑不亢的对我说:“你就是廖芸芸,我认得你。”
我认得你。他这样说,仿佛他早已认得我很多年。
事情就这样发生了。后来的事也随着一件件发生了。
苏艳用力的捏了捏我的手腕:“好了,好了。可怜的孩子。什么都别再想。我全懂了。他是你命里的劫数。你呀——”这句“你呀”真是荡气回肠。苏艳伸出手,摸摸我额角的头发,“你呀,你知道不知道我见过好多赌棍?其实有的人虽然爱赌,可是他知道什么时候该玩什么时候不该。有的人不行,就像是被鬼附了身,不惨到底就绝对不收手,到最后活得像头牲口。你就是那后一种人。这跟人品好坏没关系,也跟懂不懂道理没关系,有的人生下来心里就有个能把持自己的阀门,有的人生下来就没有。芸芸,你好苦。”
“苏艳。”我对她笑,“大恩不言谢。”
“算了吧。”她也笑了,“我帮你,纯粹是因为当初我喜欢听你唱。你颠倒不了众生,你连一个叫众生的男人都搞不定。可是至少碰上了我,碰到了一个因为听过你唱歌就愿意帮你逃跑的人。”
“足够了。”我淡淡的说。
“不是真心话吧。”苏艳一针见血,“你这样的人,什么时候也不懂得知足的。”
“谁说的。”我不同意,“苏艳你能明白吗?我也是后来才想明白我为什么要唱歌。因为,”我笨拙的解释着,“比如说,小时候人们听说了我学校的名字才会夸奖我,长大了人们听见你上班的公司的名字才会认为你是不是精英,你这个人是因为那些标签才有意义。或者说,那些标签永远在那里,谁被贴上了谁就了不起。我不要这个,我厌倦了那套。唱歌就不一样,别人因为一些歌永远记住我,记住廖芸芸,廖芸芸这个人就是干干净净的三个字,不是什么学校的学生,不是什么机构的职员,提起那些歌,就是属于廖芸芸的。人生很短的,我不要再去迁就别人的标签,我的自己变成那个制造标签的人,苏艳,我说清楚了没有啊。”
我手指微颤,按灭了烟蒂。
“芸芸,你要的太多了。”她摇头,“做人不可以这么贪的。”
然后我们都听见了敲门声,我的另一个救星终于到了。
“叫他大伟就行。”苏艳看着那个高大、黝黑的男人。
他看了我一眼,毫不掩饰他的惊喜。
“我听苏艳说了,你是明星。”他说,像是要掩饰自己的窘迫,拿起桌上一瓶啤酒,用牙咬开了盖子。
“你敢喝。”苏艳呵斥她,“你在路上摔死了不要紧,你要是让芸芸有了闪失我要你的狗命。”
他讪讪地,用粗大的手指摸摸浑圆的额头,对沉默的小男孩说:“儿子,去给爸爸拿瓶汽水来。”
小男孩纹丝不动,眼皮都不抬一下。
“谁是你儿子。”苏艳继续啐他。
他呵呵的笑着,不以为意。
“该上路了。”苏艳握了握我冰冷的手,“一路当心。到了内蒙古你就得自己想办法了,放心,我会帮你留意他的消息的,万一他回来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