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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这些词早给他预备下了。当官是一门学问哪,他魏海烽且得琢磨呢。
陶爱华没有注意到丈夫魏海烽的脸色,她沉浸在自己的幸福之中,神思飘渺,叨叨唠唠地说:“你看啊,你和赵通达是同学同事对门,过去,都是处座,说起来算平级,这回儿子上高中才真让我见识了,敢情这处和处还有着那么大的差距!都是处,可权力含量不一样。那些天,我一看咱家陶陶跟赵伟一起出去,上不同学校,穿不同校服,我这心里头就不是滋味,儿子考得不如人家我也认,比他们考得好他们上重点我们上不了……”
最近一段时间,陶爱华变得特别爱回忆。魏海烽能理解陶爱华,“幸福的时候回忆曾经的痛苦便格外幸福”,尤其是边回忆边絮叨,透着愉快和解气。一般来说,魏海烽不会理会陶爱华的回忆,一个女人一辈子没几件快活事,好容易现在有了这么一件,人家爱说就说呗。但今天魏海烽心情格外不好,所以就有点不耐烦。他打断陶爱华,说:“各人过各人的日子,别跟人家比。总比总比,有意思吗?”
“不比?不比就没有好赖高低。刘翔凭什么是世界冠军,那还不是比出来的?”陶爱华喜滋滋的。
“你当过日子是奥林匹克运动会啊?爱华,你这话在家说说行,到外面……”
“我有这么缺心眼吗?现在好了,让那些势利小人,后悔去吧。”陶爱华一想到老谭夫妇,她就过瘾。那天,隔着一条马路,老谭爱人老朱就招呼着过来,满脸堆笑,一见她就说:“陶护士长,一直想跟你说,你家陶陶上学的事……”
当时陶爱华刚下班,不知道自己老公已经当上了“副厅”。她还觉得奇怪,为什么赵通达看着老朱跟她拉拉扯扯,脸上的表情是那么不屑。现在想来肯定是觉得世态炎凉看不惯呗。陶爱华记得老朱拉着她袖子,凑到她耳朵边跟她说:“不怕你笑话,你来我们家那几天,我刚巧和老谭闹了点别扭,不愿意搭理他,结果你这事儿就忘了跟他说。你问我的时候我又不好意思说。后来闹大了,我们家老谭才知道。这不他一直惦记着陶陶的事,一直在张罗,张罗得差不多了,才敢跟你说。实验中学、二中、五中,你想让陶陶上哪儿?”
陶爱华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脱口而出:“得花多少钱?”
老朱故作亲热地推了陶爱华一把:“谁敢让你花钱?回头又嚷嚷得满世界都知道。”陶爱华有点不好意思,也推了老朱一把。两个女人,一人一把,泯了恩仇。老谭在马路对面,手里提着一兜火烧,冲着她们和蔼可亲地笑着。回到家,陶爱华才知道,这一切是因为丈夫当了“副厅”,她当即就觉得特解气——你想帮我们转到重点是吧?我们还不去了,我们就在十七中待着,挺好。
魏海烽到底是没有拗过自己,还是硬着头皮去敲了赵通达的门。他本来想着赵通达怎么都该让他进门,结果赵通达半天才开门,开了门也没让他进,而是堵着门问他有事儿吗?魏海烽站在门口解释了几句,大概意思是说,今天自己态度不好,道歉。赵通达哼哼哈哈敷衍着,都是面儿上的话,没什么没什么,不用不用,哪至于哪至于。魏海烽想这么说没意义,得跟赵通达坐下,把话聊开了聊深了,所以他随嘴问了一句家里方便吗?赵通达明显一愣,忙说方便方便。
魏海烽问这话,本来没别的什么意思,就是一句客套,但赵通达这么一说,就让魏海烽觉出自己不该这么问。什么意思?问一个鳏夫家里方便吗?尤其这个鳏夫还不是一般的鳏夫,是一个和自己存在利害关系的处级干部,魏海烽这么问就容易让对方觉得是别有用心了。
其实,魏海烽一进了客厅,就感觉自己来得很不是时候,房间里很整洁,还有一丝浪漫和温馨。桌子上摆着一大盆蒸螃蟹,一瓶起开的红酒,一对水晶高脚杯。魏海烽赶紧知趣地说了两句后就撤了。
陶爱华见魏海烽这么快就回来了,顺嘴问了句:“效率够高的啊,谈完啦?”
魏海烽顺口说了句:“他家有客人。”
陶爱华眼睛立刻变得炯炯有神:“谁啊,男的女的?”
“不知道。”
“你没看见?”
《男人底线》 第9节(4)
魏海烽不接茬。
“肯定是女的。你们男的呀!”陶爱华认为魏海烽是故意不跟自己说。
魏海烽皱起眉头,没好气地训了陶爱华一句:“别胡说。”
陶爱华来精神了:“我胡说?我亲眼看见的。都好几回了。”
陶爱华看见的那个女的,就是沈聪聪。最近一段时间,赵通达和沈聪聪走得比较近。俩人本来就认识,沈聪聪过去是跑口记者,跟赵通达也算有过接触。在沈聪聪印象里,赵通达在交通厅的地位应该比魏海烽高。所以,她那天被魏海洋一通抢白,回家越想越气不过,鬼使神差地给赵通达打了一个电话,问赵通达对魏海烽了解不了解。赵通达以退为进,反问一句:“你怎么想起问他来了?”沈聪聪大致说了一下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从魏海烽拒绝她采访青田古墓开始,到魏海洋跟他们报社签定广告合同为止。最后沈聪聪说:“你们那个魏海烽从一开始就反对这事,现在他弟弟又掺和了进来,我总在想,这里头是不是藏着什么猫腻。……你们同事这么多年,你觉着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赵通达当时在办公室,显然说话不方便。沈聪聪也感觉到了,就问他方便不方便出来,俩人就约着见了面。地方是沈聪聪定的,约在一个临街的茶餐厅见面。沈聪聪先到,她跟人约事情,一向喜欢先到个五六分钟。这样,一方面,可以挑一个自己喜欢的座位,另一方面,也显得对别人比较尊重。要搁平常,赵通达根本不可能跟沈聪聪在电话里聊这么久,也根本不可能到这种茶餐厅来谈事情。赵通达工作这么多年,只在两个地方谈事,一个是他自己的办公室,一个是许明亮同志的办公室。他根本不认为,有什么事,需要在街上的什么茶餐厅谈,至少他是没有这样的事情。
茶餐厅离交通厅不远,步行十分钟。赵通达准时进门,一进来就看到沈聪聪,他赶紧快步上前,结果刚一落座,又不自觉地站起来,嘴上说了句:“哎呀,这个地方太乱了。”
沈聪聪马上意识到了,像赵通达这样的政府官员,是比较在意“男女问题”的。沈聪聪立刻大方地说:“是太显眼了吧?要不,咱们换个座位。”
这么一来,赵通达反而不好意思了,说:“没关系没关系。”
沈聪聪见赵通达胳膊上缠着黑纱,不问也不是,但问又觉得冒昧。赵通达看出来了,对沈聪聪说:“我妻子刚去世。”
这话一说出来,沈聪聪就不自在了。人家老婆刚去世,就跟一女记者在众目睽睽下坐在一起,是有点不容易说清楚。沈聪聪建议:“咱们还是换个位置吧。”
本来什么事儿都没有的俩人,换来换去换座位,倒把气氛换得暧昧了。
沈聪聪三十二岁,单身,是省报著名记者,做时政新闻出身。这一两年,她事业情感两不顺:情感不顺,可以简单归结为她高不成低不就;事业不顺,用他们省报梅总监的话说,是沈聪聪没弄清楚自己的时代需要,没有及时调整自己,做到与时俱进。这已经是一个电视时代、读图时代,哪还有报纸记者什么事啊?还一天到晚想着铁肩担道义,那道义归你担吗?老想当法拉齐,老想得普利策新闻奖,那奖跟你有关系吗?
沈聪聪等着赵通达开口,赵通达迟迟不吭声。沈聪聪略微有点失望,说:“你要是不方便跟我说魏海烽就算了。”
赵通达慢慢道:“……他现在是我们厅的副厅长了。”
沈聪聪一惊,下意识问道:“那你呢?”
赵通达笑道,语调轻松地:“在他的领导之下。”尽管赵通达已经很努力地表现出豁达无所谓,但男人在事业不顺时的沉重失落是怎么也遮不住盖不住的。
沈聪聪忽然为他难过起来。两个失意的人,就像两个寒冷的人,会不自觉地互相靠近,仿佛靠近一些,就能温暖一些。
魏海烽敲门的时候,沈聪聪刚跟赵通达把酒满上。依着她的脾气,就直接开门,女单身,男丧偶,一起吃个晚餐,怕见人吗?但见赵通达那不自在的样儿,她就回避了。赵通达送走魏海烽,门刚关上,沈聪聪就从赵伟的房间里出来,满脸的不高兴。
赵通达忙说:“生气了?”
沈聪聪摆摆手。她真没生赵通达的气,她是为在房间里听到魏海烽跟赵通达说的那几句话生气。她觉得魏海烽真有点“抖起来”的意思。赵通达却有点心虚,跟沈聪聪一个劲解释,说他倒是不怕人看见,议论也无所谓,主要是怕连累了沈聪聪。沈聪聪听了,似笑非笑,对赵通达说:“得了吧。我估计魏海烽肯定知道你这儿有别人。你说你一个人摆俩酒杯干什么?”
赵通达手一摆:“随他怀疑!”显得很男人。
赵通达就是这个时候出现在沈聪聪的视野中。一个中年人,稳重得体,有一定的人生阅历,一定的经济基础,一定的社会地位,而且目前又正处于事业停滞期,有的是时间跟她一起聊聊人生聊聊社会聊聊理想以及聊聊处世哲学。
《男人底线》 第10节(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