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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跌跌撞撞地跟着阿修坐进出租车。
被拉走的一刹那,隔着弥漫在空气里的水汽,我看到,阿奇的脸上有某种液体。
也许是飞溅到脸上的雨滴。
也许是别的什么东西。
我透过车窗向外张望,什么都看不清。
只有那把巨大的格子花纹的伞,静静地伫立在雨里。
寂寞,孤独。
悲伤。
我突然想起某一日,我们在读写会的对白。
你会为喜欢的女孩哭嘛?
也许,将来,我会为了某个女生而哭吧。
说不定,是你呢。
我把头深深地埋进阿修的怀里。
我是如此渺小无力。
泪水决堤。
哥哥打开门的时候,着实吃了一惊。
站在门外的我们,落汤鸡一般。
而我的脸上,竟然挂着泪痕。
哥哥的眉头紧皱,“这是怎么回事?”
眼神却直逼身后的庞修。
我急忙说,“不管阿修的事,我们只是不巧淋了雨。”
阿修却直白道,“不好意思,是我没有把祁萌照顾好。”
又伸出手来,“我是庞修。”
不卑不亢,让我哥面色缓和不少。
他也不再多问,只叫我们快些换身干衣。
片刻之后,我们从水世界回到人间,齐齐出现在客厅里。
庞修穿着哥哥的体恤仔裤,坐在我的身边。
我仍然觉得心绪难平,他把手覆在我的手上。
无言的安抚。
我哥泡了咖啡,递给他的时候,一直细细打量他。
庞修道声谢,清俊的脸上却难掩微微愁绪。
“怎么了,小俩口吵架了?”
哥哥戏谑地问,想缓和下沉闷的气氛。
我急急澄清,“才没有,只是……”
“只是怎样?”
“……”我一时之间不知从何说起。
阿修接过话题,不无感伤道,
“只是人生不能两全。”
哥哥的脸色一下子黯淡。
阿修的话,触及了他某一处的感伤。
他放下杯子,“有些人注定是朋友,强求不来的。”
哥哥的眼睛里有失落,但没有了从前的那种悲伤。
那个她,已嫁做人妇。
只能追忆似水年华。
他说,“我觉得你们的朋友,会慢慢想通。”
聪明如祁连,怎会不知道其中奥妙。
这句话,似乎也讲给自己听。
阿修走的时候,对哥哥说,会尽快把衣服还过来。
哥哥说着不打紧,叫他多来坐坐。
我送阿修到门口,雨势稍小,但仍要打伞。
我把他换下的衣服装进袋子,递给他。
他只是温柔地看我,目光悠长。
突然将我拥入怀里。
我红着脸,慢慢环住他的腰。
他的气息,萦绕在我的发间。
他的声音,有着隐隐担心,
“祁萌,我才是那个担心你被别人抢走的人。”
焦急又不安的口气,那是在闷闷吃着醋的阿修。
我吃吃地笑,把头拱来拱去。。
他说,“答应我,不要单独去见阿奇。”
“为什么?”我明知故问。
“我不许。”他把我搂的更紧,一副好像我要被人拐走的样子。
我在他怀里用力地点头。
我喜欢这样,为我感到紧张焦躁的不冷静的阿修。
好喜欢。
我们要一起把阿奇找回来。
这是我的决心。
晚上吃饭,哥哥状似无意地提起。
“今天妹妹头的男朋友来家里了。”
我“噗”一口饭喷出来。
我斜着眼瞪哥哥,他奸笑。
老爸插嘴,“女儿到底大了,几时把男朋友带回来看看。”
差点叫我喷第二口。
我决定反击,“哥哥最近和我同学走的很近哦,人家脚扭了,得到热心接送。”
“噗~”那是祁连喷了汤,我得意地瞅他。
“是不是apple啊,”我妈脑子转的快,“那女孩我很喜欢。”
老爸大手一挥,“全部带回来,看看。”
我们俩自掘坟墓,互相仇视……
半晌,我妈问,“妹妹头的男朋友,到底怎么样啊。”
我哥收回跟我的激光绞杀波,含笑道,
“是个人物。”
洗好碗,老爸正在看新闻。
播送“华裔女设计师施竞男回国”的时候,老爸很没气质地叫,
“不得了,美女啊。”
我瞥一眼,精干艳丽的女子,如此眼熟。
赫然是那日遭阿奇拂袖的含泪女士。
隐隐觉得她与阿奇关系非比寻常。
第二天下课,有先走的同学折回来叫我。
“祁萌,外面有人找。”
走到和平路上,看到那辆熟悉的莲花跑车。
女子优雅走来,那种磁场竟与阿奇如出一辙。
我顿时了然。
果然,她到我跟前,温和道,“你是祁萌?”
我点头,目光竟不能自她身上移去。
“我是孔奇的母亲。”
那天,孔奇失常的原因,我想我找到了根源。
我轻轻道,“阿姨好。”
心内浮起的却是月光下阿奇淡淡忧伤的脸庞,
“我害怕,就像被我母亲抛弃一样,再度被某个人抛弃。”
不由自主,攥紧了拳头。
她苦笑下,“看起来,你了解一切。”
我没有说话。
她过来握住我的手,温情地看我,“祁萌,拜托你,帮我。”
她的眼里,有一种压抑的很深的愿望,似乎放弃生命都在所不惜。
竟然让我无法开口说不。
就这样莫名其妙上了人家的跑车。
被阿修知道,一定会很凶的吼我。
可是,我实在没办法拒绝,一个看起来快要绝望的母亲。
我默默抬眼看她。
施竞男,游历欧洲各国,最后定居法国,以独特的艺术性和卓越的坚固性设计闻名建筑界。
她的身上,有种浑然天成的霸气。
却又兼备着知性与优雅。
遗传了十足,给她的儿子。
血缘,真是冥冥之中不能断绝的奇妙联系。
“为什么,您当初要离开阿奇。”有些唐突,却实在忍不住发问。
她叹口气。
正巧遇上堵车,她的纤长玉指轻轻扣击方向盘。
“我的名字,竞男,和我的人一样,太好强。想着不会输给任何人,任何男人,甚至不想输给自己的丈夫。”她扯出苦涩的笑容。
“孔奇的父亲,是非常优秀的建筑师,我爱他,但更不想输给他。所以,我决定游历各国,多看多学……”
“放弃自己的孩子都在所不惜?!”我诧异地问。
“那个时候,年纪轻,满心都是理想,太自私,太自负。”
我也不自禁生气起来,口气都莫名有些顶撞。
“那为什么,事到如今,你又要回来?”
她把车停在一栋公寓楼下,回头看我,眼里竟有泪光。
“我知道我这样很厚颜无耻。也知道,阿奇根本不会原谅我。可是,我希望,至少在死前,他能原谅我,就算不原谅,我也想看看他。”
我大吃一惊,“您说什么?”
“我得了癌症,来日不多了。”
她把快要夺眶而出的眼泪硬生生逼回去,起身下车。
这是小说情节么?
老实说,我本来都想怂恿阿奇不要与她相认。
可以出口恶气。
可是,我没有想到,她竟是真的带着以求死而无憾的准备而来。
这是孔奇的母亲。
他恨了那么多年,抛弃他,把他的信仰变得一塌糊涂的母亲,就要死了。
怨恨终于可以消散了。
真的可以么?
她的背影还是很冷静,很高贵,似乎遥不可及。
然而,知道了内情的我,却体会到这个女人,内心唯一的眷恋。
我想帮她。
阿修,如果是你,一定会和我作一样的事。
孔奇出来应门的时候,先看到的是他的母亲。
脸色瞬间变得凶狠起来。
他说,“请你回去。”
几乎不能用“说”这个词。
他的嗓门大的惊人。
我在他妈妈的背后,清楚地看到她颤抖的双肩。
阿奇作势要关门。
我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突然把手整个塞进快要合上的门缝。
眼看就要夹住。
“你找死啊!”怒气冲冲地急刹车,阿奇几乎就要破口大骂。
抬头却看到我。
呆住。
“祁萌,怎么是你?”
我讪笑。
老实说,我都还没有想好怎么和阿奇碰面,就已经被无奈地推上了风口浪尖。
“给你母亲一个解释的机会吧。”
我几乎是用哀求的语气说话。
也颇有成效地看到他有些动摇的眼神。
心中暗喜。
却没有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我忘了自己,也是没有得到谅解的人。
但孔奇,还清楚地记得。
所以,在我以为有转机的时候,他早就反应过来。
一把将我无情地推开,冷冷对他母亲道,
“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你走。”
又扭头对我说,
“请你,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那是带着伤感和愤恨的表情。
房门咚地关上。
我尴尬万分地站在原地。
这是一次错误的参与。
我是什么身份,什么立场?居然这样大摇大摆地跑来。
吃到闭门羹,理所当然。
我歉意地回头,“阿姨,看起来,我帮不上什么忙。”
胸口堵得慌。
“没有关系。”很凄凉的笑容。
“让你也受气了,是我的错。”
她过来挽住我肩膀,
“祁萌,谢谢你,这件事,到此为止吧。”
她仍然保持着优雅的风度,轻轻揽着我走下楼梯。
没有说一句话。
却不断像雨滴一样的泪水,打在我的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