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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姐儿却没想到这甄莲娘是个多情的女子,虽然做下不才之事,心里却恨不起她来。只得柔声安抚了一番,打发她带着孩子家去歇着。一个人留下看着铺子,到了晚间锁了街门儿家去了。
才过了门房儿,见头道院儿里头柜上还是亮着灯,只怕是丈夫正盘账,走过去瞧,就见那小侯掌柜跪在地上,只管打躬告求,三郎面上却有喜色,点头不语。
碧霞奴不知何意,那侯儿见了主母后来,赶忙见了礼,搭讪着会门房儿去了。乔姐儿因问丈夫何事。原来侯儿见自家私情给当家主母撞破了,原先也是心爱着莲娘的,只是女家不肯吐口,所以迟迟未提。
如今只怕带累了莲娘名声,晚间散了差事,就跑到柜上来求三郎开恩,成全了这一门亲事。张三郎并不知他与莲娘有些手尾,往日里瞧着这两个倒也般配,因答应了转托家中娘子帮衬说合。
乔姐儿听了来龙去脉,见这孩子心思倒也纯正,况且两下里都是有情的,又有了夫妻之实,璋哥儿眼看大了,没个亲爹照看也不便宜,不如成人之美,也是一段美满姻缘。
就往下房里去给莲娘道喜,谁知莲娘心思倒是决绝,执意不从,乔姐儿见那个意思,一时半刻也是回转不过心思的,只好先丢开不说,回了房中,删繁就简将两个的私情说与丈夫知道。
三郎是个直性汉子,平日里见不得藏污纳垢之事,听见这事,蹙了眉道:“既然恁的,明儿结了工钱,叫两个都散了伙吧。”
碧霞奴见丈夫动怒,柔声劝道:“他们两个私自相会自是不对,只是咱们也从那个时候过来过的,小儿女的心思如何不懂,依我说就宽了这一回,将他两个做成一对小两口儿,拴住了两人的心思,这两个也算是好的,日后你就是一万八千的买,也未必有一房这样的人家了。”
三郎细想一回,若不是自家婚事顺遂,竟也似侯儿这般求之不得,倒真保不齐自己为了乔姐儿也要做这偷香窃玉的勾当,况且两个都是爽利能干的人,若是做成一门亲,留在买卖铺户里,倒真个是左膀右臂的勾当。
第二日夫妻商量妥当,双双躲了出去,叫侯儿好生去对那甄莲娘诉诉衷肠。莲娘原本执意不肯,怎奈侯儿赌咒发誓非卿不娶,又指天画地的起誓定然对璋哥儿视如己出,对外只说璋哥儿是自家头生儿子,今生今世只娶莲娘一个,再不肯纳妾的。
又怕莲娘不信,因将自家卖身契与她看了道:“昨儿刚与东家签的,我自个儿都做了奴才,哪儿有奴才还要纳妾的道理。”
莲娘看罢滚下泪来道:“你清清白白的一个安善良民,怎好做这卖身为奴的勾当……”侯儿眼见事情成了,上前来拉了她的手道:
“还不是为了对你表表忠心,好姐姐,你的顾虑我都明白,只怕我来日出息了,就嫌弃你们母子两个,昨儿我与东家商议妥当了,这是个权宜之计,叫家主子替你看着我,来日璋哥儿成人,咱们年过半百心思定了,求一求主子,只怕身价银子也不要,就放了出来也未可知。”
莲娘见他这般恳切,也少不得点了头,侯儿大喜,出去禀明了三郎夫妻两个,次日就筹备起来。家里开着绒线儿铺,嫁衣嫁裙都是现成儿的,乔姐儿请了媒妁与他两个主婚,择了吉日,就在下房里头成亲。一家三口穿红挂绿的,多谢三郎夫妻成全之情。至此小侯掌柜的对东家之事更是责无旁贷,莲娘管着内宅差事,对乔姐儿房里也更为尽心。
☆、第102章 二姐疑心生暗鬼
连日无事,转眼又到了冬景天儿,如今三郎家中今非昔比,一家子锦衣貂裘,乔姐儿叫丈夫强逼着打扮得娇俏富贵,上罩着胭脂色牡丹莲花罗竖领对襟儿袄,领口儿袖面儿清一水的滚着苏绣,难为那绣娘心思讨巧,绣的又不是风花雪月花鸟鱼虫,竟是十几只翻滚讨喜的小狸奴,就是整个儿元礼城中也寻不出这么一件爱物来。
底下陪着焦月色素褶儿罗裙,裙角上也是几只小狸奴,都是拿真猫的猫毛拈了线绣出来的,远远地瞧去好似出的风毛一般,行动起来弱柳扶风,走进了瞧时却好似裙子里头藏着一窝小奶猫,正撒娇儿,俏得滴出水来。
外头昭君套是整张的貂皮集腋成裘做出来,元礼寻常人家,领口袖面有两块皮子就了不得了,乔姐儿这通身的气派往外头一走动,还当真好似宫里头的娘娘一般富贵风流。
大冷天儿,三郎只怕冻坏了浑家的身子,再不许她出去站柜台了,里外活计都托付给了莲娘,又张罗着教人牙子带几个丫头进来给乔姐儿买了放在房里。
乔姐儿年幼做秀才家小姐时候有个贴身的丫头,只是还不大记事就叫庶母革了去,倒不是个会使唤人的,况且成婚这么久,房里活计都是自家料理,相看了几个,粗粗笨笨的也不中用,只怕买了进来借不上劲,白放着也是淘气,灶上又有莲娘支应着,更加不用人手。
这一日闲来无事,可巧外头落雪,却是元礼城中第一场雪,三郎家中后头第三进住人的院子里整块地面儿都埋了地龙的,因此开了窗户还嫌热,因答应了乔姐儿自己不走镖,夫妻两个窗前月下,靠在一处赏雪。
三郎见乔姐儿做了好几身儿新衣裳,只怕别人讲究她家,又不肯穿出去的,白放着可惜了,因拉了她笑道:“你穿了昭君套,小羊皮靴子,咱们外头玩儿雪去。”
乔姐儿给他逗得扑哧儿一乐道:“说话儿也是快三十的人了,还不如侯儿老成持重呢,好端端的玩儿什么雪,都是半大丫头小子的营生,劝你丢开手吧。”
三郎起了性,便不收敛,见她不依,伸手打横儿抱了就往外走,唬得乔姐儿挥了粉拳捶他,只得答应着换了衣裳。
两个携手来在园子里头,果然好大雪,堆得倒有半人厚,三郎白日里贪玩儿,不肯叫人扫了去,只等外间与妻子来看。
拢了乔姐儿的手在袖子里说道:“你小时候虽然在屯里住几年,只怕也没搭过雪房子吧?我当日在小张庄儿里就是孩子头儿,最会做这个,搭一个给你瞧瞧。”
说着,院墙里头寻来铁锹扫帚,画了一块地方,先把厚厚的雪面拍瓷实了,从里头开始掏洞,深了时猫腰进去,里头打出门窗来,堆两个雪墩子权作桌椅,从门里探出头儿来笑道:“进来坐坐。”
乔姐儿掩住笑意摆了手道:“罢了罢了,往日里背人的时候你还说我是冰肌玉骨,如今进去,可不是冻成个冰坨子了?再不去的。”
三郎淘气,攥住了浑家描花玉腕,生拉活拽的扯了进去,乔姐儿挣不过他,给丈夫一把扯进怀里,只怕冻坏了,谁知一进雪房子里头,倒暖和,虽然比不得屋里全身都暖透了,也好似寻常房子一般,一点儿不透风的。
因好奇道:“这真奇了,原想着里头指不定怎么冷呢。”三郎道:“小时候过除夕,家家都在场院里头吃席放炮仗,家大人吃几杯烧刀子就能摚摚雪气,小孩子家吃不得酒,只好在院里堆雪房子取暖,就是那时候学会的。”
夫妻两个果然像小时候一样,紧紧的挨在一处,从那雪屋子天窗里头瞧着大月亮,一面说笑,三郎到底怕浑家着凉,略坐坐就带了乔姐儿出来。
两个正要进屋,忽见外头门房儿里侯儿一路小跑进来道:“跟大奶奶回,门上说高显城里的二姨奶奶带了哥儿、姐儿来了!”
乔姐儿一时转不过心思来,回头瞧了一眼丈夫道:“什么一大堆爷爷奶奶的……”说了半句,方才回过神儿来道:“莫不是我那妹子上城来瞧我?这真奇了,要来也不是这个节骨眼儿,不年不节的……姨老爷来了么?”
侯儿摇头道:“没见有官客跟着来,只有二姨奶奶一个堂客领着哥儿、姐儿来了。”三郎听了,一连声儿的快请,自己扶了浑家往二道门上迎出去。
但见乔二姑娘一手领着欢姐儿,一手怀抱着一个襁褓,里头睡的庆哥儿,眼睛哭的烂桃儿一般的来了。乔姐儿见了,唬了一跳,只怕是何大郎有事,又见穿的家常衣裳,也没戴孝,却不知怎么好端端的就回了娘家。
上来接住了妹子道:“你也太淘气了,不过两家通了几封信,你就敢带着孩子自个儿寻了来,若是地址不对,或是路上遇着拍花子可怎么好?叫妹夫怨你一辈子么!”
二姑娘此番乍见亲人,忍不得又哭起来,问她也不答腔,抽抽搭搭的,三郎只怕小姨尴尬,搭讪着领了欢姐儿、庆哥儿出去,二姐儿怕儿子晚间要奶吃,侯儿搭讪着笑道:“姨奶奶放心,我浑家也刚生了娃,这会子奶水足,交给我们带一会儿不妨的。”
二姐儿方才放了心,交了孩子出去,三郎倒带了房门,叫她姐妹两个安心相谈。二姐儿见没了外人,方才滚在姐姐怀里哭道:“我跟他打官司,求大老爷准了和离!这日子没办法过了……”
乔姐儿听见和离二字,拧了妹子一把,啐了一声道:“好端端的正经妇道,说的甚个疯话,你当自己是当朝长公主呢?还能休了驸马去,打小儿听戏听糊涂了,虽然有那和离之说,你见高显城里哪有人家闹出来过,为这事经官动府的,亏你想得出来,脸面性命还要不要了?”
二姑娘哭道:“他不要脸,做了下流没脸的事情来,为什么叫我忍气吞声的?”乔姐儿听了这话倒是吃了一惊道:“怎么,妹夫和谁作怪了不成?”
二姐儿道:“可不是给我拿住了,这几日我瞧着苗头就不对,敢情在外头养了个唱的!”碧霞奴原先只当是妹子年轻骄纵,与夫家略有龃龉就急着回娘家,谁成想这何大郎竟是个负心的,成婚才一年,刚养下哥儿来就忍不得了……
叹了口气道:“这话真么?”二姐儿垂泪道:“怎么不真,一连好些日子了,原先刚成亲那会子,好的跟一个人似的,下了衙门脚不沾地的回来,恨不得日日厮守在一处,如今又小半个月,忽然来家晚了,问他又不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