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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那张四郎也不肯往屋里让他,只得说道:“哦,四兄弟只怕是误会了,只因你哥哥病在家中,我又有夜里打更的差事,脱不开身,所以想烦请四兄弟过去,看顾你哥哥一晚上,等明儿我差事完了,早早儿的就来换你,也误不了你的功课,不然你竟带了书本过去也使得,常听见人说你们念书人都是三更灯火五更鸡的,倒也耽搁不了你休息。”
说的那张四郎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咳嗽了一声道:“哟,我当时什么事情呢,这个四哥可以不必担心,我哥哥自幼身体强壮,从来是没病没灾儿的,这一回想来是大雪冻着了,给他灌一碗姜糖水,捂上被褥发发汗就使得,也不用人看顾的,四哥也瞧见了,兄弟这里正在夜课,虽然有心过去照顾,读书人不在黄道黑道,总是圣人门徒事理为要,这点子小事就不必四哥挂怀了,我哥哥自会调理,若是没有旁的事情,小弟还要功课,就不陪四哥说话儿了。”
说着,也不管李四郎脸上下得来下不来,竟兀自回身进房关了门,就听见咔嚓一声,连门闩都落下了。只把个李四郎气了个发昏章第十一,待要上前去拍门与他理论,到底是同僚的弟弟,自己拉不下这个脸来,况且书院乃是斯文地方,闹出来自己脸上也不好瞧的,气忿忿地转身要走,忽然隐隐约约的听见里头竟有琵琶弹奏之声,李四郎侧耳倾听了一回,心中奇怪,怎么这张四郎放着好好的书不念,倒弄起琵琶来了,盛怒之下也没多想,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了。
街上寻来一只活鸡买了,依旧回在张三郎的土坯房内,见小翠儿正坐在炕沿儿上给他擦汗,见李四郎回来,脸上一红就站起来,低垂了粉颈说道:“方才见三哥出了汗,怕这土坯房不牢靠,总有冷风灌进来,就给他抹了抹汗……”
李四郎见小翠儿这般知疼知热的,心中感叹那张四是他亲生兄弟,倒凉薄如斯,竟不如一个邻居贴心,心中倒替张三郎不值起来。一面对小翠儿晃了晃手中的肥鸡笑道:
“有劳姐姐看顾三哥,方才路上回来遇见收摊卖的好肥鸡,买回来还请姐姐借了老爷家中小灶收拾整齐了,给三哥炖汤喝,补一补元气。”
小翠儿连忙摆手道:“三哥往常就在这里搭伙,一月也要饶些银钱给老爷家里的,谁又不是铁打的,还能管保一辈子没病没灾儿?这里别的没有肥鸡大鸭子多少还有些,倒要四哥坏钞费钱,若是三哥病好了,又要埋怨我的。”
执意不肯收,说叫李四郎捎回家去,李四听了只得罢了,一面又说张家四郎不肯来的事,小翠儿听了,柳眉倒竖凤眼圆翻,啐了一声道:“三哥在这里苦熬苦业的为了什么,怨不得人家都说好好的后生家宁可送去当学徒,学些手艺好生度日,也别送到私塾里念书去,人要是念了几本歪书在肚子里,就是那养不熟的白眼儿狼。”
李四郎拍手笑道:“姐姐这话骂得痛快,听着倒是解气。只怕今儿晚上我是走不开了,还要跟看街老爷说一声,另换了别的兄弟去更房替我们哥儿俩当一天的差。”
小翠儿见这李四郎好似有些怕官的,笑着说:“四哥在这里等一等,我出去炖了鸡粥来,咱们打发三哥好歹吃两口,你也一处吃些,我再往前头去求求太太,叫她想法子跟老爷回一声儿,保证不叫你落了埋怨就是了。”
李四郎听见小翠儿乐意帮忙,念了一声佛号道:“若是姐姐肯说句话儿,比我们磕破了头都强。”说着,小翠儿自去了。
不一时仍回来,手上端了两大碗鸡粥进来笑道:“三哥的福来了,方才我去上房屋见太太,可巧老爷在家,两个不知说些什么,看样子倒是欢喜,我就趁着这个功夫儿回明白了,全不费一点子事,老爷听见三哥病了,还叫我好生看顾着,若是明儿不好,寻个大夫来瞧瞧,自有公中拿出钱来瞧病,倒不用你们费一点儿事的。”
☆、第6章 挡姻缘假戏真做
李四郎听了心中欢喜,连忙答应了两声说道:“还是姐姐这样得脸又体面,进去回事方才一说一个准儿,也是老爷太太圣德怜下,正是三哥的福份了。”小翠儿见自己在李四面前得脸,面上也是欢喜,打发他弟兄两个吃了鸡粥,笑道:
“老爷说了,他自派了旁人去应今儿晚上的差事,四哥就在这里看顾病人,只是不知道还用不用跟嫂子知会一声儿。”李四道:“这却不妨,吃了晚饭出来的时候已经对我浑家说了,她知道若我不去上差事,定然是在这里的。”
小翠儿这才放了心,又说:“前儿听见四哥家里的哥儿如今长大了几岁,正是好玩儿的时候,明儿闲了也带出来往街面儿上走走,我给他买果子吃。”
李四听见小翠儿提起自家孩儿,心说这倒是个好机会,就是试探着笑道:“如今姐儿年纪也不小了,怨不得稀罕孩子呢。我浑家也是这个脾气,除了自家哥儿之外,街上闲逛时瞧见了别人家的哥儿、姐儿的,也是迈不开步子。”
说的小翠儿脸上一红,啐了一声道:“四哥越发倚老卖老起来了,没得说些混账话……”却只管拿眼睛瞟了张三郎几眼,都落在李四眼内,心说等这回病好了,自己倒要试探着撮合撮合,再叫浑家带着孩子来寻一寻小翠儿,只怕没有不成的,就不知道三哥心里乐意不乐意。
一面想着,连忙陪笑道:“姑娘莫急,原是我说错话了,这厢陪个不是。”两个又闲聊了几句,小翠儿因说家主人安置甚早,自己要往后头烧汤服侍梳洗,起身告辞走了,临走到门首处时,又忍不住回头瞧了张三郎几眼,方才出去。留下李四郎一个陪着病人,这张三郎闹病却是斯文,也不大支使人的,不过晚间起夜两次,要些汤水吃,到了第二日已经是大好了。
见是李四郎在此看顾,心中过意不去说道:“好兄弟,偏劳你了,又叫你为我误工,这一回月钱下来,我请你往二荤铺子里吃两杯。”
李四连忙摆了摆手,“嗨”了一声说道:“值什么,要哥哥记挂着?这一回倒是多亏了看街老爷家中的小大姐翠儿姑娘在老爷太太跟前儿求了情,找人代了咱们的班儿,倒也不算误工,等哥哥大好了,咱们多值几日,还了这人情也罢了。”
张三听见是小翠儿给自己出力,倒有些别扭起来,只是这李四郎也是为了自家着想,又不好埋怨他的,只得摇头说道:“这件事情倒是兄弟有些急躁了,人家是看街老爷家中使女,云英未嫁的大姑娘,何苦叫她来蹚这一趟混水,传了出去只怕是好说不好听。”
李四听了张三郎这话,心中又有些疑惑,莫不是张三哥心里早已明白翠儿的心思,只怕自己欠了她的人情,若是恁的,自己倒是好心办了坏事……
张三郎见李四蹙了眉头,连忙找补道:“好兄弟,我知道你这也是为了我好,方才说话失了忖量,你可别往心里去。”李四听了连忙谦逊,弟兄两个正说着,忽然听见外头街门响,好似有人打门的声音。
李四听见声音说道:“若是找看街老爷家里的,必然不会找到后街门儿上,莫不是有人来寻哥哥?”说着,往外迎了出去,一开门竟是张三郎的寡母王氏,大包小裹儿的站在外头,见了李四郎倒是一愣,继而笑道:
“哟,四小子,你如何却在此处?”那李四郎见是盟兄之母,连忙纳头便拜,“给老盟娘请安。”王氏连忙挽住了扶了起来笑道:“哟,如今在街面儿上当差,倒比原先规矩多了。”她是屯里人,讲究就是礼多人不怪,如今见儿子的把兄弟这样懂事,心里自然欢喜。
李四郎笑道:“瞧娘说的,如今一年小二年大了,您那小孙孙都好几岁了,我还能像原来似的愣头青?况且又有三哥管束教训着,自然越发长进。”
提起张三郎来,王氏一拍巴掌道:“可说呢,你哥哥是不是病了落炕?怎么也不叫人传话儿来家,我上城瞧瞧他,若不是今儿早起往你四兄弟那里瞧他,还不知道这档子事情呢。”
李四郎听见提起张四来,心中便不大乐意,只是素知这老盟娘偏疼小儿子,自己何苦说句公道话去触了她的霉头,只得点点头道:“三哥前儿在老娘娘庙撞客着了,回来就发了热,如今看街老爷赏下一碗姜糖水来,吃下去发些汗,已经大好了的,娘不用担心。”
张大娘听了,“吓”了一声说道:“我们这大小子从来都是个让我省心的,素来没病没灾儿,听见四小子说他病了,还道是外头以讹传讹的,若是撞客了不是玩的,你带我进去瞧瞧去。”
李四郎连忙引着盟娘往张三屋里来,张三见了母亲,挣扎着就要站起来,张大娘连忙按住了道:“可不忙,仔细起猛了头晕,好孩子,这一回多亏了你这李四兄弟好生看顾你,下回再有这事可千万想着叫人来家说一声,娘带了铺盖过来瞧你,别委屈着自己。”
张三郎摆了摆手道:“些许小事,不敢劳动母亲。这一回都是四兄弟看顾我,明儿大好了,我与他买些酒水谢过。”
王氏点了点头,见炕桌儿上搁着鸡粥碟子,笑道:“哟,四小子倒是好手段,几日不见也会下厨烧汤了?”李四郎正要分辨,忽然听见门外有个声音娇娇怯怯道:
“四哥,怎么家里来客了?我来收了鸡粥碟子,烦劳你递出来吧。”那王氏听见是年轻女子的声音,打了鸡血一般,一把推开李四郎,亲自迎了出去,见门首处站着一个十五六岁年轻姑娘,见了生人,不知如何称呼,只得侧身避过一旁,脸上飞红一片。
张大娘倒是不认生,上前来拉了手笑道:“好姑娘,你别见外,老身是这里张三的娘,听见儿子病在炕上,上城来瞧瞧他的,你如何却在这里,与我们三子有何交情。”说的那小翠儿姑娘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只得喊李四郎道:“四哥,四哥。”
李四郎听了赶忙出来,一面笑道:“娘怎么这样急躁,唬着了姑娘不是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