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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扣在墙壁上,耳朵紧紧贴过去。
一系列动作完成不超过五秒钟。
墙壁的另一头,马文才与梁山伯的房间内。
马文才从怀中拿出一张契文一样的东西,对梁山伯道:“你也注意到有什么地方不对了?”
梁山伯缓缓点头,也从自己袖中抽出一张类似的东西,眉头微锁:“驿站往来官员,入驻前必出示堪合,怎么这里的官役竟没来索要?”
马文才沉思片刻,起身打开房门,叫了两声“来人啊”,紧接着便有一个小官役模样的小子跑过来。
“公子有什么吩咐?”
马文才目光飞快地扫过官役的脸,身上的制服,脚上的鞋,垂在身侧的手……然后笑眯眯地对他吩咐道:“麻烦小哥给我们准备一壶好酒,再上两道荤菜。”说完又给了他一些银钱。
在官役接过银子的一瞬间,马文才并没有忽视掉他右手虎口的一道深痕,以及眼眸深处所迸发的贪婪和隐约可见的心虚。
小官役接了银子便退出房间,门又吱呀一声合上。
马文才回到梁山伯面前,靠近他耳边压低声音道:“恐怕事有不妙。”
梁山伯这时也注意到了桌上的一个香炉,抬起头与马文才对视:“驿站里会有香炉?”
“嗯,这里的熏香味道还真不是一般的重。”
梁山伯将香炉盖子打开,里面还有些剩余香料没有燃尽,他细细看了两眼:“这种香料名叫绝味。”
“有什么问题?”
“绝味乃香料中味道最重,并且可以掩盖异味。”
“异味?”马文才挑眉,心念一转便突然想到了什么,惊讶之间忙用目光征询地看向梁山伯。
梁山伯缓缓点头,轻声道:“绝味善于掩藏死物腐味,常见于……官府停尸间。”
“那这里房间少,也就是说……”马文才眯起眼,脸上不但没什么惧色,黑亮的眼珠里竟然闪
着莫名的兴奋。“其他房间里装的都是……”
梁山伯瞥了他一眼,对于他莫名的激动雀跃表示不屑。
马文才一出门便碰上这样新鲜又刺激的事,本来大喜,但随即突然想到什么,面色骤变:“遭了,英台!”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刚刚那小官役的声音:“公子,您要的酒准备好了。”
梁山伯与马文才彼此对视一眼,互相使了两个眼色。
梁山伯不动声色地抄起桌上香炉,轻手轻脚移到门后,对马文才微微一点头。
马文才接收到信号,便一甩袖子,堆上一脸和煦笑容,一边去开门一边叫道:“来啦——”
墙壁这边。
祝小英使出吃奶的劲抵着墙偷听,耳朵都快从茶杯底子穿过去了,却什么动静都没听见。正怀疑是不是自己三观不正,将人家柏拉图式恋爱的两人想歪,忽听走廊外小二的敲门声,竟是来送酒水!
祝小英一愣。
真没想到,这两个人居然如此有情调,竟然还叫了客房服务!
随着吱呀一声开门响,马文才一声销魂的“来啦——”顿时又把她拖入无限遐想,于是忙将耳朵贴回茶杯底,探听对面动静。
半晌无声。
突然,只听“砰”的一声,一直安静的房间终于传来对话:
梁山伯:“桌子上!快!”
紧接着一阵杯盘打翻在地的哗啦声,然后是身体撞在硬物上的钝响。
“唔——”
一声□。
祝小英心头一紧。
马文才:“绳……绳子……”
祝小英:绳子?!
又是一声□,那张可怜的桌子似乎经受了什么无法承受的重量,桌脚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伴随着阵阵疑似被禁止压抑的□……
那边的桌子不会散架吧?
祝小英隐隐担忧。
桌子只吱嘎作响了一会儿,很快便停止了。
祝小英疑惑地抬起头,确认再三才接受了这一不美好的现实:
时间太短了啊……山伯兄,你要加油呀!
梁山伯与马文才的房间。
那个小官役已经被制住,身上的官差服却不见了踪影。他还想挣扎,翻倒了烛台,最后被梁山伯一个利索的手刀劈晕。
马文才这时已经换上了那身官役服,不紧不慢地整理着袖口,顺便抬眼看了看梁山伯,后者正缓缓活动着手腕,面
上依然带着儒雅的笑容。
“不错嘛山伯,身手那么好。”
(偷听中的某人险些泪奔:文才兄,你的要求还真低……)
梁山伯没有搭话,只是将一身官役打扮的马文才从上到下审视了一番,踢开晕倒在地的冒牌小官差坐到桌边椅子上,手撑着下巴看向窗外:“你确定要这样做?”
“当然。”马文才衣服穿好,将一把贴身匕首收入袖中,“都说二十里一亭,三十里一驿。若是真像我们预想中的那样,匪人将这处驿站占领,我们这点人根本对付不了,离这里最近的驿站也要三十里,要是不想法子放出消息,恐怕我们小命都不保了。”
梁山伯用签子拨了拨灯芯,点头表示赞同,但还是很无奈地看了马文才一眼:“可是想法子通知,一定要放火烧掉整个驿站吗?”
“不然还有什么更有效的方法呢?”马文才看着梁山伯,笑得有些不怀好意。
“烧掉驿站,事后赔起来要很多钱。”梁山伯依然神色淡然,似乎只是在说“你竟然扔了一个土豆好浪费啊好浪费”。但内心却在腹诽:不过让你失了个荷包而已,报复心真强。
马文才不理他,只是冲梁山伯眨了眨眼,便将门一推,轻身闪了出去。但身影还没完全消失,便又一头扎回来,小声道:“对了,不要告诉祝贤弟实情,他胆子小,我怕吓坏他!”
梁山伯:“放心,我知道。”
祝小英听到隔壁房门声响,又有人向自己这边轻轻走来,吓得忙丢掉茶碗缩进被窝,装作熟睡。
为了不打草惊蛇,梁山伯并没有敲门,而是直接用江湖手段从外挑开了门闩,将门无声推开。
“谁!”睡在外面的木桃突然感到一阵凉风,立刻惊醒。
“嘘,是我。”
“……文才兄?你怎么进来了!”
“英台,别怕,我们现在要立刻离开这里,什么也别问赶快收拾东西,我就在门外等你。”说完,梁山伯也不再解释,便出去守在走廊里。
祝小英与木桃一头雾水,但从梁山伯语气严肃来看,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于是立刻行动起来,与梁山伯会和于门外。
“文才兄,究竟……”
“嘘,别出声!”梁山伯作禁声状,“英台,跟紧我!不要往两边房间看。”
梁山伯想要抓住祝英台的手,但想到她的女儿身份,最终还是没有抬手,只是又谨慎地嘱咐了一句:“
跟紧我!”
……
马文才扮成官役离开后,悄无声息地下了楼,一路没有遇见什么人,直到来到一楼大堂,才迎面撞见一个与自己相同服饰的人,于是急忙低了头,放矮了身子。
“喂,小四!楼上那三只肥羊怎么样了?”
马文才忙回答:“已经喝下加了料的酒了,等一会儿他们睡得像猪一样,咱们就可以动手!”模仿少年的声音模仿得竟然七分相似。
“干完这一票咱就可以离开这鬼地方了,这满楼的死人味老子真他妈受够了!”那人抱怨,“行了,头儿让我们先去下等房那边,那边都是这三只肥鹅的仆从和马夫,好像有几个练过的比较难搞。”
“成!”马文才颠颠地朝那说话之人奔过去,只要再往前迈几步,窗外的月光就可以照在他脸上,身份便会被识破。
“哎呦……哎呦哎呦……”马文才突然捂着肚子,堪堪停在了月光之前,不多不少。并借着捂肚子的动作将脸埋得更低。
“臭小子,你又怎么了?”
“我……我想去茅厕!”扔下这句话也不等那人回答,便一溜烟跑走。
“喂!茅厕在这边!”那人喊道,然后笑骂了一句,“没开过腥的小兔崽子,一提宰人就躲得远远地,就是个能下药骗人的窝囊废!”
马文才其实并没有跑远,只是躲在楼梯的阴影里,静静地看着那人走远。
他并非不知道茅厕在哪个方向,这个驿站他幼时曾与父亲一同来过,清楚地记得这里的布局方位,他之所以对那人撒这样的谎自有他的道理。
等确定周围无人,他才悄悄地往那人离开的方向迅速追去。
“哎呦!”黑暗无光的走廊里,木桃脚底绊了一下,身体向前一倾,条件反射地将手伸向两边找支撑。不料身侧的一扇门却并没有插门闩,随着她这一推,门应声而开。而木桃也因为失去平衡,一个踉跄栽进了那个房间。
浓烈的的恶臭扑面而来,夹杂着甜腻的血腥,散发出如鬼魅般阴郁的气息。
“木桃!”祝小英跟在她身后急忙去扶,一抬头的瞬间,心脏仿佛瞬间停止了跳动。
“啊啊啊啊啊啊!!!!!!!!!!”
下等房门口,一群拿着雪亮大刀身着驿站官服的人,听到这寂夜里一声撕心裂肺的女人尖叫,吓得集体愣了一下,险些以为是厉鬼寻仇。但也只是愣了那么短暂的一瞬,这些杀人如麻
的悍匪便分出部分人马,提刀循声奔上楼去。
【注】
堪合,驿站使用的凭证是勘合和火牌。官府使用时凭勘合;兵部使用时凭火牌。
驿站本是国家出现以后,政府专门为传递公文和军情所设置的通信机构,但因为财政对馆驿支出安排费用有限,而实际耗费巨大,为保证正常运转,唐代前期一般由政府指定当地富户主持,这些富户称驿将。
有些头脑灵活的驿将则利用馆驿从事商业活动,达到“以商补亏”的目的。所以一些非官府的旅人,只要手中有堪合就可以在驿站换马歇息。因此那时堪合是可以通过一些渠道买卖的。
作者有话要说:哦啦啦!这章够惊悚吧~~本来还想好好描写一下那些屋子里的画面呢,后来想想还是下次再说吧,今天都这么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