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苏简要的是喝惯了的杏花汾。酒过三巡,才想起来问:“江少侠和阿绯是何时成亲的?”
唐绯安寂了三年,与江展羿的重逢令她重新变得絮叨:“苏简,你不晓得要跟猴子成亲有多麻烦。我们本来想在苏州拜天地,可是猴子的爷爷嫌吵,后来打算去杭州吧,我师傅又嫌我们烦。之后我写信给安和小哥,想回云过山庄成亲,可是安和小哥又立马回信,说要来江南看我们,最后猴子的师傅又来掺和……”
唐阿绯说得兴致勃勃,江展羿始终沉着不迫。苏简抬眸看向他们,一个灵动,一个坚毅,令人歆羡到骨子里,于是调侃道:“阿绯可还记得我们五年前的约定?”
“什么约定?”
苏简的动作一顿,她竟忘了?又笑说:“忘了好。”
唐阿绯被苏简打了岔,晕了好半晌才找回话头:“苏简,我跟猴子拜天地那天,你一定要来。”
“好,一定去。”苏简端起酒盏,一诺千金般饮尽,“到那时,我可要喝光云过山庄的酒窖子。”
江展羿也笑起来,斩钉截铁:“不醉无归!”
兴致当头,三人一边说话,一边喝酒,还来不及欣赏天边浓墨重彩的黄昏,暮色便四合。江展羿和唐绯都醉了,回到客栈,唐阿绯隐约喊了声“猴子”,江展羿将她背起来,一步一步稳便地走上楼。
苏简没有醉。他沉默地看着这对璧人,忽觉这一路上缘劫双生,仿佛只为有情人能长相厮守。而自己呢,这么多年来,又何故裹足,何故徘徊?
月牙一弯挂在树梢头,这夜地月色格外清朗,苏简踱步走出客栈。
“宫主——”
身后有人喊他,不用回身也知道,这样欢快的调子一定是苏小山。小山气喘吁吁地追上来,“宫主,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
本也不知要去哪里,只是随心四处走走。可被他这么一问,脚步忽然有了方向。苏简头也不回地答:“云山寺。”
“去哪儿干什么?”苏小山惊疑,“宫主,你不会又抛下我吧——”
说是去云山寺,其实不然。绕过寺庙另有一条下山的路。沿路走左转,可见青竹精舍掩映在苍苍山间,安然如红尘之外的仙居。近三年前,苏简就是在这里与华商打过一场,那时候,华商眼里有波澜壮阔的愤怒,咬牙厉声:“你不如问问自己,问问萧家人,到底做出了什么好事?!”
这样的苛责来得太过莫名。苏简与萧家从来誓不两立,又怎会与之为伍?不过,当时的他也并无精力去弄清事实,满心满眼全是怒气,气那则沸沸扬扬,人尽皆知的流言——流云庄的三小姐,跟江南神医华商私逃了。
夜深沉,月牙爬上中天,明晃得摇摇欲坠。苏简立在丈尺开外,望着那个精舍,忽然想弄明白这些年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月出东山,清清冷冷得格外喜人。穆情不知道苏简会来,她推门而出,只为看一眼月色,却不禁看到清俊如月的人。她讶异得手心都出了汗,问道:“你怎么来了?”
仿佛直到这时,才慢慢有酒意上头,醉的是人,微醺的是往事。苏简想起三年前,于是没头没尾地答:“那时候,我到处找你。”
“我知道。”穆情别过脸,轻声说。
“为什么,不见我?”
“苏简,不要问了。”
可是苏简却笑得惘然。淡泊随和如穆情,到底要下怎样的决心,才会对一个人避而不见?这样的困惑在心里蛰伏了太久,久到长出刺,他艰难地问:“你就……这么恨我?”
三个月的和睦相处忽然化成飞灰。时间仿佛回到三年前的残忍,三年前的诀别。人与人之间一旦有了伤害,时间的再绵长也抹不去它的印痕。
可是,三年后终究不是三年前了。华商从精舍里走出来,将披风披在穆情肩头,然后对苏简笑道:“苏公子,不进来坐?”
苏简的目光有一瞬间的空洞。心中突生的荒芜感,像是戎马倥偬后,转身看见昔日杀伐的疆场早已长满荒草。
他没有说话,只是笑了一下,慢慢转身走了。
除了第一次相遇,穆情很少在苏简脸上看到这样的笑容,如此无害,简单到落寞,就像被抛弃的孩子。她觉得很难过,尽管表面依旧波澜不惊。
“你觉得,我和他像吗?”苏简离开许久之后,华商忽然问。
穆情不答。
“我一直以为我比他好。桓公子的传人,他算半个,我却是嫡传。他暮雪七式练到第六式便裹足不前,我却练到了第七式。他半生颠簸,被仇恨禁锢,而我逍遥自在,随心而动。但是我有一样不及他。”华商转过身,定定地看向穆情,“我从来不能左右你的情绪。”
其实华商与苏简的相像之处,又何止于此。同是温润清雅的人,同是心机似海的人,同是天纵奇才,同有铮铮傲骨。只是,苏简真的及不上华商,不如他的旷达,他的随性。苏简总是拘泥于一段无法忘却的过往,从而令自己变得时而乖张时而冷漠,伤人伤己。
只不过,这个世间对好与次的划分,从来不是泾渭分明。以俗世的条条框框来推断一个人在情义上的抉择,实在乏善可陈。
因此,当穆情拉扯出那桩泛黄的往事,还假以辞令地搪塞“是我亏欠他”时,华商突然就愤怒难当——
“你欠他什么?”他冷笑着问,“你欠他的,早就被三年前你流的血,流的泪还清了!”
苏简翌日醒来,觉得头疼欲裂。是夏秋交替的早晨,晨色如透明一般,薄薄覆在天上。
苏净早已到了,见到苏简,恭敬唤了声:“宫主。”便从袖囊里取出薄卷,“宫主要的名册。”
名册上密密麻麻地记载着东崛门的势力,间或夹杂一些萧家的余党。
“岭南萧家,果真是百足之虫。”苏简的眸色很浓,只在合上薄卷的刹那露出凌厉。
“属下这便去东崛门。”
“不必了。”苏简摆手,“我日前查过,萧世山的确在东崛门。”
“宫主的意思是——”
苏简点了点薄卷角落处一个不起眼的人名——萧林,三年前从暮雪宫之劫中死里逃生的萧家族人之一。
“去把他找来,我有事要问。”
第44章
隔一日,江唐二人与苏简道别,回到塘水镇的医馆。这时已是八月初了,瘟疫盛于春夏,衰于秋冬。唐绯在医馆逗留几日,发现疫情已大为缓解,便于江展羿商量着要离开。
说来可笑,两人重逢之前,唐绯安居于青竹斋,江展羿将养于桃花坞,是人与岁月静好。可世事有得失,当他们携手成双,仗剑江湖,才发现自己在江南并无一处久居之所。
唐绯对江展羿说:“猴子,去西塘村吧,等武林英雄会一结束,我们就回云过山庄。”
西塘村的村民得知江大夫回来了,无一不欢迎。村南的精舍收拾一番,虽然简朴,但也足够两人暂住。唯一心存芥蒂的是村长冯天游一家——几个月前,冯舟还满心满眼打着要娶唐绯的主意,可转眼之间,昔日伊人已嫁作他人妇。
一连好几日,冯舟见到江展羿都很尴尬,道歉的话憋在心里说不出口,换来的反是避之不及的惶恐。其实,化干戈为玉帛,总是需要一个契机。
这一日,唐绯不在,隔壁冯天游扭伤了胳膊。江展羿听冯舟将状况一说,想也不想便过去帮忙。扭伤是小伤,对付起来十分容易,安顿好冯天游,江展羿刚要回屋,又听冯舟喊自己。
冯舟脸色怔忪,憋了好半晌才道:“方才有劳木公子了。”
江展羿点了下头:“小事。”
冯舟支吾起来:“木公子,日前我,对江大夫……”
“冯公子,这边请。”
西塘村远景辽阔,教师边上浪涛澎湃。
“冯公子的顾虑,我能明白。”江展羿背对着海天,挺拔而非凡。他是半个粗人,说不出“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这种话,想了半天的宽心之言,只能简单道一句:“我没有介意。”
冯舟却不能释然。念及唐绯当初试毒,去了大半条命还依旧不悔,又涩然说:“木公子,江大夫她……是个傻姑娘,请你好生守着她。”
“我会。”
直到月上中天,唐绯才回到西塘村。她白日里看医老怪去了。医老怪脾性古怪,近来若有访客,除了两个嫡传弟子谁也不见。
江展羿陪唐绯说了会儿话,便拍拍床榻,催她睡了。屋里黑漆漆的,唐绯以为江展羿早已睡着,往他身旁靠了靠,埋首在他的肩窝。
“狐狸仙。”
沉沉的嗓音忽然响起,胸腔引发的颤动渗入她的耳膜,直击人心。
“过几天,我们去流云庄。”
“猴子?”
江展羿叹了一声,伸手将她收入怀中。
“就找师傅的意思办吧,我们的亲事,总不能一直拖着。”
穆衍风曾说,江展羿要娶唐绯,也并非不可。但是有两个条件,一是让唐绯回流云庄,认祖归宗;二是让江展羿三媒六聘,堂堂正正让唐绯过门。
“我不去。”过了好久,唐绯才答,“除了穆情妹妹,我在流云庄又不认识谁。”
她的借口找得拙劣,江展羿怎会不知,流离多年的唐绯,其实比谁都想寻回属于自己的一角屋檐。可是流云庄显赫四海,要去穆家大小姐,江湖又有谁人下得起聘?也只有一根筋通到底的穆衍风才会笑对此事,说徒弟啊,聘礼不在多,不在贵重,实在不行,师傅我给你置办置办也成……
其实穆衍风的意思,江展羿明白——让唐绯认祖归宗是其次,根本目的是告知天下唐门阿绯从此是流云庄的人,日后她行走江湖,亦有流云庄的庇护。这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不要紧。”江展羿伸手将她箍得更牢,“我已写信给姚玄,让他备好银两再来。可能聘礼不会贵重,我不怕人笑话,只要你不嫌弃就行。”
为何要嫌弃?怎么会嫌弃?当初流离失所,生死一线,那个对她不离不弃的人又是谁?
唐绯忽觉心中发涩,湿软的唇轻轻贴上他的锁骨和脖颈。迷蒙中,他听到她氤氲着水汽,略带俏皮的声音:“猴子,要不我给你生个小猴子吧,咱就拿小猴子当聘礼……”
江展羿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