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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在一侧耳上斜挽下来的发髻让小娘子的脸蛋显得更加娇弱,让人垂怜。
张小娘子对着镜子左右看了看,转身便冲着身后的灵儿甜甜地笑一笑:“到底是你手巧,我今儿早弄了半天也没弄好,原寻思着包块青布头巾就算了,幸好你来了。”
说着,她从梳妆台上的梳妆匣子里取了一只金丝拉线的浮云钗出来,便要赏给灵儿:“这只头钗虽然做工差了些,但意境还是不错的,倒是不俗,你若不嫌弃,就戴着玩儿吧!”
灵儿瞪着眼儿,艳羡地看着那头钗,脑袋却摇成拨浪鼓:“不可!不可!上次嫂子你送给我的那对碎玉的耳环被我娘瞧见了,拎着耳朵骂了我半天呢,说我眼皮子浅,只帮了小婶子那么点的忙,就好意思拿那么贵的首饰,要是我再贪你的便宜,我娘说要剁了我拿东西的手呢!”
聂清麟听着灵儿的话,笑着说:“哪有什么贵的?都是些寻常集市上买的首饰罢了。而且我没穿耳洞,那耳环留着也没用,你若喜欢,我再叫张……我的相公多买些就是了。”
灵儿的眼儿瞪得更大了,指着发钗的根部烙上的字号说:“这些个可都是京城金瑞祥的货色,我上回跟娘亲一起赶集的时候,在镇子里的分号看了看,就连最寻常的一只镯子都够我们小户人家吃上半年的了……张家大哥可真疼嫂子你,买的可都是些精致奇巧的呢!”
聂清麟闻言一愣,她一直在宫中生活,虽然不似别的皇子公主那般阔绰,但是吃穿用度也都是在体制里的,无非也就是样式没有别的小主子那般的精致讲究罢了。但是银子多少的概念还真是不大清楚。
看来,这些日子能够恢复女儿身,倒是有些得意忘形,平白花了不少的银子呢!
以后可真是得节缩些了……就是此次逃得太过匆忙,没法把以前在宫中积攒的私房一并带出来了,还有巧儿,也不知她现在在宫中怎么样了?
安巧儿的忠心,聂清麟是知道的。若是自己能逃脱,就再无可能重新回到那深宫牢笼里去,若是那巧儿见自己久久不归,必定是胡思乱想,可别效仿了那老张太医,做了殉节的忠仆。
所以她事先交代张太医在诈死前,委托老刘太医给巧儿一副书信。
那信也不怕别人拿了去,因为里面只有短短一行字,:“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若是旁人看了,也会只当是张太医暗恋着宫女,临死前书信传情以了夙愿。
可是这一句,却是她当年在俗本里看到男女私奔时,巧借丫鬟传递的暗号。当时的她还用这句调侃着巧儿,要与巧儿一起做对假凤求真凰,一起私奔逃出这禁宫中去。
当时巧儿红了大半天的脸,直说自己没个正经的主子样。
但愿她看到这句,便想起当日的戏言,明白自己已经随着张太医逃了出去。剩下的……便都是造化了。
梳完了头,灵儿觉得自己之前受张家小婶子那么大的礼,自己也该投桃报李,好好地报答一番。便从家里取来了一只小匣子,打开后,拿出一把磨得精致的小剪子送给了张家小娘子。
“婶子,你别看我爹只是个铁匠,但是却是隶属朝廷军器监的呢!也算是吃皇粮的,听我娘说,他手艺好,最近又是升迁了,工钱都足足是以前的两倍呢!你看,这就是我爹给我打的剪花样的小剪子,可快了呢!用了好久都不用磨一磨,我就把它送给你了!”
聂清麟笑着谢过了这快人快语的小丫头,低头仔细审视着这把剪刀。、果真不是俗物,同普通的铁器相比,这把剪刀乌中透亮,寒气逼人……就同当初吕文霸交给她的精铁响哨一样,材质特殊。
她虽然是懒理朝政,但是也听闻这次剿灭安西王如此顺利,与这精铁密切相关……
隔壁住着的,居然是卫冷侯倚重的工匠家眷,看来这个村子还是不宜久留啊!
只盼着张大哥这次能从镇子里带回些好消息。
到了下午的时候,张侍玉终于回来了。摘下了防风尘的带着遮面黑纱的斗笠后,聂清麟看到张大哥面色凝重。
“怎么样?京城传来新帝登基的消息了吗?”聂清麟满怀希望地问。
张侍玉却摇了摇头:“镇子里的公告栏,没有任何消息,更何况要是新帝登基一定会大赦天下,不用看布告早就传开了。”
说着,他又话锋一转,竹筐里掏出一只可爱的小黑猫:“琳儿快看,我给你带什么了?”
小黑猫甚是可爱,虽然不如宫中的波斯绒球名贵,但是四肢小爪子上的那一点白,就像踩着雪花一般,看见了新的女主人,立刻伸着粉舌,奶声奶气地叫了起来。
聂清麟心知,这是张大哥怕自己焦灼,特意买回来给自己解闷的,便笑着谢过了张侍玉,轻轻抱起那黑球,可是她的心里却是在微叹:“太傅大人,你这心里到底是卖的什么葫芦药啊!”
太傅大人其实该吃药了。
阮公公心里微微地叹着气。这都多少日子了?茶饭都没怎么进过,给太傅瞧病的御医怕他的身子顶不住,特意开了个补气益元的方子,可是药汁儿熬好了后,太傅大人还是不肯喝啊!
此时,立在书案下的一干人等,也觉得自己该饮些收惊的药汁。
在听完了他们的简报后,太傅大人的俊脸瞬间就刮起千年的寒霜:“你们说南疆毫无动静?只是岭南王加强了布防,并向南疆借调了兵马?”
“是,禀太傅,岭南王甚至都关闭了境外通商的路径,说是要进行练兵演习,过往的客商只能绕行。”
太傅沉吟着,两只凤眼冒着精光,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地图。
这几日,各地的关卡严阵以待,加强排查,别说是个大活人,就算是只苍蝇都别想飞出关外。
可是南疆和岭南王的那副德行,分明是奸计没有得逞,生怕败露的惶恐。如果人真是在他们的手上,只怕现在他们早就开始煽风点火,朝着龙位空虚的宫中发难了。
他们并没有这么做。这是为什么?
太傅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被熬得炸开了,这么久过去了,是生也好,是死也罢,总是要有个结果,可是现在连半点的蛛丝马迹都没有,那小儿就好像凭空蒸发了一般。
有几次在梦中,他看着那个娇憨的小脸,在朝着自己甜笑道:“太傅,吃枣糕吗?”
可是刚一伸手,要将那龙珠子密密实实地揽在怀里,梦就凭空醒了,只有阵阵凉意袭进冰冷的枕榻间,而伸出被子的大掌,抓住的是无尽的虚无……
夜阑时分,再无睡意。
一连几日子下来,他竟然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只要一闭上眼,那个该死的龙珠子就在他的眼前晃。卫冷侯知道,自己快要忍不住了。
挥了挥手,命众人退下后,太傅站起身来走了出去,犹豫了许久,终于朝着寝宫的方向踱了过去,阮公公在身后暗自叹气。
什么灵丹妙药都不管用啊!能医好太傅的,只有那个小龙子啊!
这几日,卫冷侯未再去小皇帝的寝宫,现在那里一丝一毫的气息,都足以让他焦躁得失去理智。
因为皇帝的离奇失踪堆叠起来的焦躁正越来越强烈地折磨着他的神经,他真想不顾一切,下令举兵荡平岭南与南疆,揪着岭南王的脖领子问一问:究竟是把皇帝藏在了哪儿。
可是……他是卫冷侯,大权在握,操纵一国生死的权臣。
不能失去理智的他也许可以宠一个人,哪怕他是人伦不允许的男孩,他也可以倾其所有娇宠一个少年,哪怕他要的是天边的星斗,可他真的要丧失理智,做出些个危及江山的蠢事吗?
此时攻打南疆,蠢不可及!
别说南疆地形复杂,蛮兵彪悍,单从这次的毒人刺客的行径来看,就知道要打胜这一仗,要付出多少惨烈的代价!
他此时手中的砝码不多啊!精明的赌徒都知道,被逼入绝境的放手一搏,往往都会输得倾家荡产。
若是冲冠一怒为蓝颜,他跟自己一直鄙夷的魏明帝那个昏君又有何两样?
让身后的阮公公他们立在原地。太傅慢慢地踱进了寝宫。
踏进寝宫时,发现这寝宫空荡荡的,因为没了主人,自己也没过来。这里清冷得异常,里面的奴才也惫懒得很,守在门口的居然坐在门槛上,垂着头微微地打鼾。
太傅没有心情训斥这些个狗奴才,径直走入正殿。
那小猫儿绒球似乎也觉察主人不在了,有些发蔫地冲着来者“喵喵”直叫。
太傅立定,伸手摸了摸那猫柔顺的背毛,手忍不住在微微地颤抖,就算自己一日称帝,住进这豪华的殿中又是如何?
没了那人相随左右,要这江山又有何用!
宁愿我负天下人,莫叫天下人负我!
既然那些个蠢人伤了他卫冷侯挂在心尖上的人儿,把他逼得简直要陷入抑制不住的疯狂,那么……他就要这些个蠢货统统陪葬!
终于下了出兵的决心后,卫冷侯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一阵悠扬轻快的歌声从内室里传了出来。太傅的脚步一顿,阴沉着脸慢慢地撩开了内室门口的幔帘,那个边唱歌边叠着衣服的宫女,他认识,应该是服侍小皇帝的贴身侍女,主仆二人似乎感情甚笃。
若不是皇帝嚷嚷着这个叫巧儿的甚是周到,如同他的亲姐一般,换成了旁人伺候不惯,自己老早就想把这个颇有几分姿色的宫女换掉了。
可是现在看来,小皇帝倒是识人不慧了。就是个没心肝的狗奴才!主子失踪了怎么久,她居然有心事唱歌?
卫太傅刚想出身训斥,过去一脚踹死这个没眼色的东西,却突然眼睛一眯:不对……那巧儿整理的,都是些个皇帝的衣物,应该是内侍监刚刚发来的春夏衣物。
就像小皇帝所说,这个宫女还是个勤快的,别人都惫懒偷闲的时候,她却还在干着活计。可是……她为何把这些马上就要穿的衣物统统放入了箱底?她是笃定皇上再不会回来了吗?
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