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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不少事了 。 比如, 阿娘曾给我吃一种酸酸的果子浆, 我很不爱吃; 又或者阿娘抱着我 , 看父王跑马归来 ,金色的晨曦镀在
父王身上,他就像穿了一件金色的盔甲一般 ,威风凛凛 。
我决意不再同他说话。我转身就走,阿渡会到哪里去了呢?我一边想一边回头看了一眼, 那个顾剑还站在那里看着我,他的
目光一瞬不瞬地望着, 看见我回头看他 ,他又对我笑了笑。他都对我笑了好几次了, 我突然觉得他的笑像水面上浮着的一层碎
冰 ,就像对着我笑 ,其实是件让他非常难受的事似的 。
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 还硬说我认识他 ,我可不认识这样的怪人 。
我走出巷子的时候 , 才发现阿渡就坐在桥边。她呆呆地看着我,我问她 :“ 你跑到哪里去了 ,我都担心死了 。 ”
阿渡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 我摇她她也不动 。这时候那个顾剑过来, 他朝着阿渡轻轻一弹指,只听 “嗤 ”一声 ,阿渡就
“ 呼”地跳起来,一手拔出她那柄金错刀, 另一只手将我拉到她的身后。
那个顾剑悠悠地笑着,说道 :“三年前我们就交过手, 刚刚我一指就卦住了你的穴道。你难道不明白 , 如果我真的想做什
么 ,就凭你是绝对拦不住我的么?”
阿渡并不说话,只是凶狠地看着他,那架式像是护雏的母鸡似的。有一次李承鄞真的把我气倒了 ,阿渡也是这样瞪着他的。
我没想到这个顾剑能封住阿渡的穴道 ,阿渡的身手非常了得, 寻常人根本接近不了她,更别提轻易制住她了, 这个顾剑武功
高得简直是匪夷所思。 我瞠目结舌地瞧着他。
他却只是长长叹了口气,看着拔刀相向的阿渡。 和在阿渡身后探头探及的我……然后他又瞧了我一眼, 终于转身走了 。
我一直看着他走远 , 巷子里空荡荡的 ,那个怪怪石顾剑终于走得看不见了 。 我问阿渡 :“ 你不要紧吧? 有没有受伤? ”
阿渡摇了摇头,做了一个手势 。
我知道那个手势的意思,她是问我是不是很难过 。
我为什么要难过 ?
我觉得她莫名其妙 , 于是大大地朝她翻了个白眼。
天色渐渐暗下来 ,我带着阿渡上问月楼去吃饭。
我们出来街上闲逛的时候, 总是在问月楼来吃饭,因为这里的双拼鸳鸯炙可好吃了 。
坐下来吃炙肉的时候,卖喝的何伯带着他的女儿福姐儿也上楼来了 。 何伯是个瞎子 ,可是拉得一手好胡琴,每次到问月楼来
吃酒 ,我都要烦福姐儿唱上一曲儿。
福姐儿早就和我们相熟了, 对我和阿渡福了一福,叫我 :“梁公子 。 ”
我客气地请她唱了两首曲子,她便喝了一曲 《采桑 》。
吃着双拼鸳鸯炙 ,温一壶莲花白酒,再听着福姐儿唱小曲儿, 简直是人生最美不过的事情。
肉还在炙子上滋滋作响,阿渡用筷子将肉翻了一个个儿 ,然后将烤好的肉沾了酱汁,送到我碟中。我吃着烤肉,又喝了一杯
莲花白酒,这时候有一群人上楼来, 他踩着楼板“ 咚咚” 直响, 他们哄然说笑 ,令人侧目 。
我开始跟阿渡瞎扯 : “你看那几个人 ,一看就不是好人。”
阿渡不解地望着我 。
我说: “这些人虽然都穿着普通的衣裳, 可是每人都穿着粉底薄靴 , 腰间佩刀 ,而且几乎个个手腕上戴着护腕 ,拇指上绑着
鹿皮 。这些人既惯穿快靴,又熟悉弓马,还带着刀招摇过市…… 又长成这种油头粉面的德性,那么这些家伙一定是羽林郎。”
阿渡也不喜欢羽林郎,于是她点了点头 。
那些羽林郎一坐下来,其中一个人就唤 : “喂, 唱曲儿的 !过来唱个《上坡想郎 》! ”何伯颤巍巍地向他们赔不是, 说道:
“ 这位公子点了两首曲子,刚刚才唱完一首。等这首唱完,我们就过来侍候几位郎君。”
那羽林郎用力将桌子一拍: “放屁 !什么唱完不唱完的!快快过来给咱们唱曲儿, 不然我一刀劈死你这个老瞎子。” 另一个人瞧了我一眼 , 笑道: “要说俊 ,还真俊 , 比那个唱小曲儿的娘子长得还好。 喂!兔子爷相公,过来陪咱们喝一盅。”
我叹了口气 , 今天我本来不想跟人打架 , 看来是避免不了了 。 我放下筷子, 懒懒地道 :“ 好好一家店, 怎么突然来了一帮不
说人话的东西 ? 真教人扫兴! ”
那些人一听大怒 ,纷纷拍桌:“你骂谁 ? ”
我冲他们笑了笑 :“ 哦,对不住 , 原来你们不是东西 。 ”
起先骂人的那个人最先忍不住,拔剑就朝我们冲过来。 阿渡轻轻将桌子一拍,桌上的那些碟啊碗啊都纹丝未动 ,只有箸筒被
震得跳起来。她随手抽了支筷子,没等箸筒落回桌面,那人明显晃的刀尖已经刺到我面前 。 电光石火的刹那 ,阿渡将筷子往下
一插 ,只闻一声惨叫 , 紧接着 “铛” 一声长剑落在地上 , 那人的手掌已经被那支筷子生生钉在桌子上 ,顿时血流如注 。 那人一
边惨叫一边伸手去拔筷子,但筷子透过整个手掌钉穿桌面 ,便如一要长钉一般,如何拔得动分毫 。
那人的同伴本来纷纷拔刀, 想要冲上来, 阿渡的手就搁在箸筒之上 , 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那群人被阿渡的气势所慑,竟然
不敢上前一步 。
被钉在桌上的那个人还在像杀猪般叫唤着 ,我嫌他叫得太烦人,于是随手挟起块桂花糕塞进他嘴里 ,他被噎得翻白眼,终于
叫不出声来。
我拿着刚挟过桂花糕的筷子,用筷子轻轻拍着自己的掌心,环顾众人,问道 :“现在你们哪个还想跟我喝酒? ”
那群人吓得连大气也不敢出。我站起来 , 朝前走了一步 ,他们便后退一步 , 我再走一步, 他们便再退一步 ,一直退到了楼梯
边 ,其中一个人大叫一声:“ 快逃! ”吓得他们所有人一窝锋全逃下楼去了。
太不好玩了 …… 我都还没来得及告诉他们,我可不会像渡一样拿筷子插人, 我只是吓唬吓唬他们而已 。
我坐回桌边继续吃烤肉,那个手掌被钉在桌上的人还在流血 , 血腥气真难闻 ,我微微皱起眉头 。 阿渡懂得我的意思 , 她把筷
子拔出来,然后踢了那人一脚。那人捧着受伤的手掌,连滚带爬地向楼梯逃去 ,连他的刀都忘了拿。阿渡用足尖一挑 , 弹起那
刀抓在手中,然后递给了我 。 我们那里的规矩 ,打架输了的人是要留下自己的佩刀的,阿渡陪我到上京三年,还是没忘了故乡
旧俗 。
我看了看刀柄上錾的铜字, 不由得又皱了皱眉 。
阿渡不明白我这次皱眉是什么意思 ,我将刀交给阿渡 , 说道: “还给他吧 。 ”这时候那人已经爬到楼梯口了, 阿渡将手一
扬 ,刀“ 铮”地钉在他身旁的柱子上 。那人大叫一声 ,连头都不敢回 , 就像个绣球似的 ,骨碌碌直滚下楼梯去了。从问月楼出来,倒是满地的月色 , 树梢头一弯明月 ,白胖白胖地透着亮光, 像是被谁咬了一口的糯米饼。我吃得太饱,连肚
子都胀得好疼 , 愁眉苦脸地捧着肚子,一步懒似一步跟在阿渡的后头。 照我现在这种蜗牛似的爬法,只怕爬回去天都要亮了。
可是阿渡非常有耐心, 总是走一步, 停一步 ,等我跟上去。我们刚刚走到街头角处, 突然黑暗里“ 呼啦啦 ”涌出一堆人,当先
数人都执着明晃晃的刀剑,还有人喝道:“ 就是他们俩! ”
定睛一看 ,原来是刚刚那群羽林郎 ,此时搬了好些救兵来。
为什么每次出来街上乱逛, 总是要以打架败场呢?我觉得自己压根儿不是一个喜欢寻衅滋事的人啊!
看着一片黑压压的人头,总有好几百的样子,我叹了口气。
阿渡按着腰间的金错刀,询问似的看着我。
我没告诉阿渡,刚刚那柄刀上錾着的字, 让我已经没了打架的兴致 。 既然不打 ,那就撒丫子—— 跑呗!
我和阿渡一路狂奔 , 打架我们俩绝不敢妄称天下第一, 可是论到逃跑 ,这上京城里我们要是自逊第二, 估计没人敢称第一 。
三年来我们天天在街上逃来逃去 ,被人追被人撵的经验委实太丰富了 , 发足狂奔的时候专拣僻待小巷,钻进去四通八达,没几
下就可以甩掉后面的尾巴。
不过我们这次遇上的这群羽林郎也当真了得 ,竟然跟在后头穷追不舍 ,追得我和阿渡绕了好大一圈子也没把他们甩掉……我
吃得太饱,被那群混蛋追了这么好一阵工夫 ,都快要吐出来了 。 阿渡拉着我从小巷穿出来到了一条街上, 面前方正有一队人马
迎面朝我们过来,这些人马远远看上去竟也似是羽林郎。
不会是那群混蛋早埋下一支伏兵吧 ?我扶着膝盖气喘吁吁,这下子非打架不可了。
身后的喧哗声越来越近,那群混蛋追上来了。这时迎面这队人马所执的火炬灯笼也已经近在眼前,带头的人骑着一匹高大的
白马 ,我突然发现这人我竟然认识, 不由得大喜过望 :“ 裴照! 裴照! ”
骑在马上的裴照并没有看真切,只猜疑地朝我看了两眼 。我又跳起来大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他身边的人提着灯笼上前一步,
照清楚了我的脸。
我看见裴照身子一晃,就从马上下来了 , 干脆利落地朝我行礼:“太 ……”
我没等他说出第二具字,就急着打断他的话:“ 太什么太 ?后头有一帮混蛋在追我 ,快帮我拦住他们 ! ”
裴照道 :“是 !”站起来抽出腰间所佩的长剑, 沉声发令 ,“ 迎敌! ”
他身后的人一片 “刷拉拉 ” 拔刀的声音, 这时候那帮混蛋也已经追过来了, 见这边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