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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总,节哀。”
“节哀。”
“……”
悼念的人,一个接一个,叶宗信颤抖着双手捧着灵位,悲痛欲绝:“清儿,我会好好照顾江西,你安心去吧。”
“哧!”女孩儿轻笑了医生,脆生生的嗓音,“假仁假义,人面兽心。”
顿时,所有唁客看向女孩。
叶宗芝怒斥:“小灿,说什么呢?”
林灿耸耸肩:“谁是就说谁咯。”她眸子转着,继续大吐四字成语,“衣冠禽兽,斯文败类,人模狗样——”
“林灿!”
“哼!”林灿一把扯掉叶宗芝的伞,直接甩头往山下走。
“妈妈!”
林灿顿时一愣,拔腿就往墓地的入口跑,然后,雨伞掉地,她傻在当场。
满身雨水的女孩,跪在泥土里,裙摆染了一身脏污。
“我求求你们,让我进去。”
“我妈妈在等我!”
“让我去见见她。”
阮家江西,这个Y市最尊贵的女孩,却跪在一地泥泞里,这样卑微地央求。
“江西,你别求他!”
林灿提起裙摆,一脚就踢开那个拦着江西的保镖:“滚开!都滚开!”大骂,“走狗!叶宗信的走狗!”
男人面无表情地理了理衣领:“抓住她。”
一句话落,十几个高大的男人围住了跪坐在泥土里的女孩,将她桎梏在地上,泥水混着雨水,打在她的脸上,她大喊:“让我进去,那是我妈妈,你们让开,都让开。”
然后,男孩红着眼,用瘦小的背挡住她,死死抱住地上的江西:“不许碰她,松手,不许碰她。”
他张嘴,狠狠咬住男人的手,男人惊呼了医生,重重一脚踢在柳是的背上。
“不许碰她,不许……”
那么小的孩子,抱着她的女孩,自始至终都没有松手。
柳是啊……
这个傻子,怎么每次都这么傻呢。
林灿擦了一把眼睛里的水,失口骂了一句‘傻子’,然后跑过去,捡起地上的砖头就砸向男人:“都滚开!滚开!”
男人摸了一把头上的血,抬手就往林灿脸上打。
“住手!”
叶宗芝一把扑过去,将林灿抱起来:“叶宗信,管管你的狗!”
“先生。”
男人退到叶宗信身边,并没有制止任何的动作,男孩抱着女孩被按在地上,泥水几乎漫过了两个小小的身影。
“让我进去。”江西撑着身子,满脸脏污,唯独一双漆黑的眼,直直看着叶宗信,“让我进去。”
叶宗信撑着伞,侧身俯睨着地上的女孩,黑色的大伞挡住了半边脸,唇角扯动,他说:“今天夫人大葬,别让任何闲杂人等进去。”
闲杂人等……
地上的女孩低低地笑出了声。
“是。”
叶宗信身侧的男人挥挥手,示意保镖动手,趴在江西背上的柳是却突然站起来,一把抱住叶宗信的手,一口狠狠咬下去。
叶宗信痛呼了一声,将柳是推倒在地,正欲抬脚,柳绍华走过来:“柳是年纪还小,是我没管教好。”
叶宗信只好作罢。
“爸爸。”
一只沾了满是泥垢的手抓住了叶宗信的衣袖。
叶宗信俯视趴在地上的女孩,她抬着头,一双很大的眼,冰凉冰凉:“这是最后一次我这么叫你,爸爸,让我进去,我看看妈妈就走,我会走的,我不要财产,不要继承权,你让我见妈妈一次,就一次。”
叶宗信静静睨视,大雨瓢泼,风声呼啸了许久。他抬手,推开江西的手,冷漠地转过身去:“把人扔出墓地。”
“呵呵。”她嗤嗤地笑出了声,踉踉跄跄地从地上站起来。
男人上前去拉她。
“不要碰我!”她抬起下巴,冰冷的黑瞳,“你们还不配。”
江西冷笑,转身走进雨里,一身脏污的裙子,背脊挺得笔直笔直,阮家的女孩,终归有她不能折损的骄傲。
“江西,江西。”
柳是冒着雨就去追,却被柳绍华一把拉住:“跟我回去。”
小小的年纪,却力气很大,发了狠地挣扎:“我不走,不走!”他看着远去的女孩,没有哭喊,小声地问,“江西,江西,我和你一起走好不好?”
她回头,摇摇头:“柳是,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再被小灿欺负了。”
林灿哇的一声哭了,从来不哭的女孩,坐在地上就嚎啕大哭:“你敢走我就天天欺负他!”
江西笑了,微微转身,眼沐寒霜:“叶宗信,我会强大,我会坚不可摧,我要让你悔不当初。”
清凌凌的声音,很稚嫩,那样信誓旦旦,回荡在雨里,许久不散。转身,她走出了墓地,没有再回头。
“江西!”
“江西,等我!”
“不要走,等我。”
柳是发了疯般去追,却在路口被柳绍华拽住,他小小的拳头打在柳绍华身上,哭着喊着:“都怪你,都怪你,是你害了她,是你!”
柳绍华整个人僵住。
“是你们,你们会有报应的。”
“江西,江西……”
“是我不好,是我守不住你。”
小小的男孩,瘫坐在了地上,哭出声。
“叶总,怎么了?”
送葬的客人陆续走来,好奇地审视。
叶宗信不露痕迹地擦掉了衣角上的泥土:“没什么,不相干的人来闹事。”
大雨声声,有女孩傻傻地问:“妈,为什么打雷没有劈死他?”
西郊墓地外,是宽敞的国道,一辆银灰的法拉利飞驰行驶,正道中间,突然蹿出一个人影。
“呲——”
车子猛地刹住车,滑行了好几米才骤停,惹来车里的少年怒骂:“你丫的,怎么开车的!”
这少年,姓顾,取名顾白。
主驾驶上的男人战战兢兢:“少爷,好像是个人。”
“不然是鬼吗?”
顾白哼了一声,然后推开车门下去,前排的男人立马上前去撑伞。
离车不到一米的距离处,躺着一个……
顾白细细看了一番,浑身脏污,身上全是泥土,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头发贴在脸上,看不清模样。
“少爷,是个小姑娘。”
“要你说!”顾白没好气地横了一眼,蹲下,用手指戳了戳地上那一团,“喂!”
地上的女孩完全没反应。
不是死了吧?
“喂!”他伸出脚,特意很轻地踢了一脚,“诶,你死没死?没死就吭声。”
地上的人儿还是没反应,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顾白有点慌了,伸出一根葱白的手指,拨开女孩脸上脏污的头发,雨水冲去她脸上的泥土。
竟是个漂亮的女孩儿,只是,苍白的脸,毫无生气……
正打量着,女孩突然睁开了眼,顾白惊得往后一退,手腕却被一只手抓住,冰凉冰凉的。
她说:“救我。”
苍凉的嗓音,绝望而孤寂,一双眼眸,那样黑凝,缠绕着深不见底的冰寒。
顾白心坎,突然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
“救我……”
女孩儿轻喃着,手松开,缓缓闭上眼,倒在了雨水漫过的马路上。
顾白几乎条件反射,将女孩抱了起来,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心慌得厉害,对着身边的男人大喊大叫:“快,去医院。”
男人显然愣住了。
顾白一脚踹过去:“还不快滚去开车!她出事了,我就弄死你!”
男人刻不容缓,不敢再耽搁,他有预感,这个女孩,将是他家顾小爷的劫数……
近日来,连日阴雨,Y市混乱不堪,是非,一件接着一件。
先是有报道曝出,西郊墓地外的河里发现一具九岁女童的尸体,据法医报告显示,已排除他杀的可能。
隔了不到一天,财经新闻报道,锡南国际的第一顺位继承人赴美治伤,集团事务暂由唐氏宋夫人执掌。
相继之后,阮氏电子的代理执行董事长叶宗信发布声明,其女不治身亡。
“后来呢?”
陆千羊问得小心翼翼,不曾想过,那些被阮江西深藏的过去,这样惊心动魄。
阮江西似是一声轻叹,笑得荒诞:“没有后来了。”眸子,有些空洞,“一等,十五年,好像一辈子那么长,本来以为都忘了的事情,忘了的人,现在想起来……”
她笑了笑,眼底一片凉意,没有再继续言语。
“江西,”陆千羊抬眸,迟疑了一下,“你想过报仇吗?”
“不想。”她语气淡淡,好似轻描淡写,“早晚要去做的事,为什么要想,我不喜欢空想。”
陆千羊哑口无言,呆滞了许久才回神。
阮江西啊,太不动声色了。
陆千羊觉得她的道德观与世界观,今天全部被颠覆了,傻了许久才找切到重点:“宋少他是不是知道了?他的父亲,”
阮江西沉默着。
沉寂的空气,都是冷的,荒荒凉凉的,久久,她轻喃着:“他是替我死的。”
陆千羊连呼吸都轻了,不敢说话,耳边阮江西的声音空灵而沉缓。
“车祸的时候,他就坐在我身边,死死地抱着我。”
陆千羊看着她的眼睛:“那不是你的错。”
阮江西重重摇头:“本该死的是我,是他把存活的机会给了我。”
“江西,”
她打断她:“千羊,我怕。”
陆千羊心惊:“怕什么?”
嗓音微凉,竟有些凄婉,阮江西看着陆千羊,眼底,是不安的慌乱,她说:“我怕宋辞不要我了。”
陆千羊可劲儿地摇头:“怎么会?”她信誓旦旦地保证,“相信我,宋辞对你,忠心耿耿,绝对不可能叛变。”这个比喻不太确切,她又换了一种说法,“不要怀疑,亲情那种东西,在你家宋辞那里,顶多只有三天重量。”
阮江西沉了沉眼。
陆千羊觉得,她又打错比方了,直截了当地说:“我敢保证,宋辞爱你如命。”
阮江西眼底骤然浮出点点明媚的光亮。
她怕什么呢?宋辞那一腔近乎魔怔的情深,早就由不得他自己了。关心则乱,是阮江西自乱阵脚了。
“那你对宋少是,”陆千羊欲言又止了一下,不太确定地问,“是报恩吗?”她想了想,“或者说,你的初衷是出于报恩吗?”
“不。”她说,“我爱他,从九岁那年开始。”
九岁……
陆千羊好震惊,她家艺人真的是在摧残祖国的花骨子啊,感叹:向来情深,奈何太早,不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