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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布起一个迷阵,然后给她留下一点似有似无的蛛丝马迹,让再怎么了解他的她也始终不能确定,他到底想做什么?他到底想要她做什么?是把他的游戏展开到最颠峰,将她玩弄至对他的爱念欲罢不能,期待有朝一日看着她在他面前求生求死?还是想把情景还原到他们决绝的最初,等待着这一次她是再度放弃还是真正懂得了珍惜?
万千思绪延伸到尽头皆触及铜墙铁壁反弹而回,怎么也理不出一个清晰的头绪,只绝望地知道,黑暗中看不见的死途无数,而她,从洛阳道那两扇古银的大门在身后关起时已不能回头,只能无助地在他布下的迷宫里找寻不是死巷的出口。
一颗心空悬在极其脆弱的细丝下无边恐惧,只要有一点点风吹草动,都可能会使那根细丝断裂,而她会就此沉亡。
活路只有唯一的一条,但愿——但愿他仍爱她。
第十五章 拒见,反追(3)
可能是成年后已柔顺得太久,所以连温暖自己几乎都忘了,一旦对某件事卯起性子,她会有多固执多坚持,不分白天黑夜,她每天不是堵在浅宇就是守在洛岩道占南弦和薄一心的住所,或是在洛阳道占宅的大门外。
当温柔和朱临路发现不管如何苦口婆心或破口大骂,都无法扭转她不见棺材不流泪的固执时,最后不得不双双放弃了电话和人肉轰炸试图与她沟通。
而占南弦偏偏就象已人间蒸发,无论她费尽千方百计,永远都是徒劳,连他的影子也见不着丝毫。
如此反复一周后已是人尽皆知,温暖三番四次闯上浅宇六十六楼。
履度扑空似乎也在她意料之内,她极其沉默,只是坚持不懈地日复日早出晚归,把所有时间都花在了苦海无边的守侯上。
年少时她曾把许多东西都当作理所当然,尤其是对占南弦。
不料风水轮流转,今年到她家,现在换她追求他。
记得那时,假日里不管什么缘故外出,他永远与她携手出现,从不会放她一个人落单,而要是他没空,她也没兴趣独自参加什么活动,宁愿留在家里等他忙完来找,久而久之,他们生活的全部就是对方,两人活在甜蜜的小世界里,每日只要有着对方已觉心满意足。
占南弦宠她甚至远远超过她的父亲。
每个周末他都会早早过来,因为他需要花一小时甚至更长时间的耐心,才能把她哄起床来吃他认为重要的早餐。
只要温和与温柔不回家吃晚饭,不管他人在哪,都会六点前准时过来为她煮三菜一汤,因为他知道她不喜欢外卖,在没人照顾的情况下肯定是抓起饼干水果随便了事。
不管她怎么生气,怎么打他,怎么跟他吵架,怎么把他赶走,半小时后他一定会再出现,至少也一定会给她电话,因为他知道她的火花脾气维持不到十分钟,过后就会觉得委屈,会很郁闷地想他。
她的所有衣物,从外到内连鞋袜帽子手帕,全是他一手包办。
第一次来潮,是他一项项教导她生理知识。
生病发烧,是他彻夜不眠陪着她在医院的病房里。
从前的每一分每一秒,全都是一段让人柔肠百转的回忆。
所以,她很想很想知道,她必须得知道,最后见到他的那一晚,他俯首在她耳边轻吟的究竟是“这一次”,还是“最后一次”?那时她的神志被他缠得凌乱混乱,而他说得又哑又低,她根本没有听清。
温暖向浅宇地下二层总裁专用电梯紧合的镜面轻呵,然后用指尖在薄汽中,一遍复一遍勾画那双含星的眼睛。
“温暖。”一声轻喟让她倏然回首。
高访站在五米开外,不远处的员工电梯正缓缓合上。
她微微失望,“是你。”“适可而止吧。”“我的要求不高。”只要他肯见她一面,哪怕只一分钟。
“你的行为已经给我们带来了很大困扰。”“有么?”她微微一笑,虽然每次出现都会让浅宇所有员工第一时间停下手中工作,竖起耳朵收听一层层传递上去的最新进展,但起码,她还懂得没给他们引来其他不必要的麻烦,譬如记者。
“南弦的性格相信你比谁都了解。”她当然了解,他想做或不想做的事没有人可以改变他分毫,只是,“高访,我相信他也比谁都了解我的性格。”既然他要把她逼得无计可施,她会出此下策不是应在他意料之中?
“温暖,听我劝一次,回家去好好休息,暂时别来了,等南弦回来我会告诉他你来过。”
她垂首,“谢谢你,不过……我还是想等到他回来。”高访无奈地摇了摇头,“等到了又怎么样?能改变现状还是能改变结果?你何苦——”他把后半句咽了回去,然而那不忍出口的几个字,在他爱莫能助的眼内已表露无遗。
她何苦——如此辛苦自己,又为难对方。
背挨着电梯慢慢滑坐在地面,她习惯性地将脸埋入膝头,抛开一切这样苦苦守侯,到头来,他派人来叫她走,她在黑暗中笑,“就算想我死,也应该让我做个明白鬼是不是?”
“他过两天回来。”高访轻道,“会召开记者招待会宣布婚讯。”温暖紧紧咬着膝头的裤子,衬衣内田黄石触着的心口不可抑制地又隐隐刺痛起来,她听到空气中飘起一把嘶哑无助的声音,说话出口才知道原来发于自己。
“你走,走开。”原来一切推断都是敏感和多余,原来不管她知不知道背后的事实,他的目的那么明确,就是决意要和她一刀两断。
百分之五十的几率,这一次,还没与他正面交锋,她已全盘皆输。
她的死缠烂打除了让自己显得如斯卑微外,再无别的意义。
可是,她那么,那么爱他。
背靠着电梯门,伏在膝上无人看见的脸,再忍不住泪如雨下。
第十五章 拒见,反追(4)
“你是不是真的疯了?!”门口开处,温柔直冲而入温暖的家中,把一样东西摔在她的面前。
温暖不答,只是拣起跌落地面的请柬,打开,君凯酒店三楼牡丹厅,下午三到五时,底下是占南弦的签名,不知道原来是发给哪家报刊。
“谢谢。”她说。
“温暖!”温柔懊恼地跌坐在沙发里,“你到底还要疯到什么时候?你能不能清醒一点?你打算就这样跑去他和薄一心的记者招待会?让所有人都经由明天的新闻头条把你当一个笑话看?”
温暖看看表,应该还来得及,“我想去剪头发。”温柔呆住,双手掩脸,再抬头时大眼里满是悲哀,“温暖,我——”“姐。”温暖打断她,“你要不要去做一下保养?”两行眼泪从温柔美丽的脸庞上滑下,仿佛悲伤已经去到尽头,她反而变得平静,“我直到现在才知道,原来你是这么铁石心肠的人。”温暖蹲下去,轻轻拥抱她,“今天真的不行。”她只有两个小时的时间,“改天,改天我们好好谈一谈。”温柔拭去泪水,摇头,“不用了。”温暖将脸埋在她的手心,“对不起。”“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虽然这十年来你从不想听。
你走吧。”“你知道——”温暖艰难出声,“我从来没怪过你。”“是吗?”温柔扯扯嘴角,“你从来没怪过我?”温暖咬唇,温柔不相信,此刻不管她说什么,温柔都不会相信。
“你不怪我?如果你不怪我,又怎么会让那件事至今还压在我心里?这十年间,你从来不肯给我一个向你道歉的机会……我们是亲生姐妹,你对占南弦——爱到了连自己都不要,但,对我呢?”
温暖不能置信地抬头,她仰望着温柔,眸色竟然无波,只是静静地问,“你以为——我是故意的?” 温柔反问,“你能让我怎么想?”温暖起身,想笑,却发觉自己怎样也笑不出来,她们是亲生姐妹。
也许正因为太亲了,所以最应该相互了解的人反而在交错之后变得陌生,不是面前有鸿沟,而是在本应最亲近却日渐相离的背后。
温柔认为她避而不谈是为了惩罚。
温柔认为她不爱她。
正如她从没想过自己的姐姐竟会对自己有如此误会,原来温柔也从不了解,她的妹妹不管做什么想什么,但有样东西从小到大永不会变,就是不撒谎。
那一刹她觉得无比悲哀,连解释都失去了力气。
“姐,谢谢你帮我弄到这份请柬,有什么话我们以后再谈。”以时速超过一百三十飚在马路上时温暖想,一切都会变成习惯,从这样疾驶的速度直视车流塞涌的路面,她已不再感到害怕,既然占南弦想一把将她推下悬崖,让她经历他曾经的恐惧,她又何妨飞给他看,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手中的方向盘在某秒失稳而已。
车厢里如旧环绕着歌声,很老的老歌,原本应是梅艳芳的胭脂扣,此刻播的却是张国荣所唱,那低沉婉转,慢悠轻息一句“只盼相依”,乍听之下恍见其人,觉得十分凄酸。
似乎还在不久前,那出戏,是他们一起演,这首歌,是他们一同唱,可是眨眼之间竟已双双离世,离去时还不知各怀着多少遗憾心事,她想,不知道他们在另一个世界,是否已经重遇?
不知道如果此刻她也去了另一个世界,是否会让某个人想与她重遇?神思恍惚间车子已顺利驶到君凯,她步入二楼的美发沙龙。
年轻的发型师挽起她的长发,惊疑不定,“小姐,你确定要剪掉?”“是。” 他一脸惋惜,“留了有四五年吧?这么好的发质剪掉很可惜啦,真的不再考虑考虑吗?”
她合上眼,“请快一点,我赶时间。”也许别的女子会是长发为君留,短发为君剪,但她不同,当初之所以留长,不过是想改变短发时的心理习惯——每次从浴室出来,都不期然地渴望仍然有一双暖洋洋的手掌为她拭发,而这种念头会刺伤自己。
如今剪掉,也只是不想在占南弦即将开始的招待会上被人认出,仅此而已。
自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