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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楼摁下电子对讲铃,长嘟空响良久,依然无人应答,她不再上楼,坐在开满蔷薇的花圃边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扯着圃内稀疏的杂草,不知过了多久。
“你坐在这干吗?!”有人讶声叫道。
她抬起头,朱临路熟悉的脸庞风尘仆仆地悬在头顶上方。
那一瞬间她泪盈于睫,他忽地抓过她的手,“手指出血了!”“对不起,临路。”他习惯性地搔搔她的头发,裂嘴一笑,“真是个傻瓜,不许哭!”大大的手臂张开,把她紧紧抱在怀里,怜惜不已,“你看你,当年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没有我你怎么活下去?”
她喃喃道,“上天让我认识他,是不是真的只是为了要我成全他和薄一心?”那她自己呢?谁又来成全她?眼泪不知不觉流了下来。
在脸孔埋入他胸膛的侧首之间,她看到一个手里拿着相机的清秀女孩站在不远处静静看着他们,她惊然抬头,那女孩子的背影已迅速消失在拐角。
“你来多久了?”朱临路问。
“一辈子那么久。”“我去了澳门。”那些记者烦得要死,期间他索性把手机都关了,“上去听听,我给你带回一张CD。”进入他的屋子她第一件事就是开了他的珍藏红酒,然后倒在沙发上听他带回来的碟,那不是一首新歌,但的确,是她所喜欢的优美旋律的类型。
不,我不愿意结束,我还没有结束,无止尽的旅途。
看着我没停下的脚步,已经忘了身在何处。
谁能改变人生的长度,谁知道永恒有多么恐怖。
谁了解生存往往比命运还残酷,只是没有人愿意认输。
我们都在不断赶路忘记了出路,在失望中追求偶尔的满足。
我们都在梦中解脱清醒的苦,流浪在灯火阑珊处。
去不到终点回到原点,相守那走不完的路。
既然没终点回到原点,我想我们都不……不在乎。
直到此刻她才明白,原来朱临路一直都是正确的,他知道她会踢到铁板会粉身碎骨,正如他知道她喜欢什么样的歌,在他帮她包扎手指时,她把头靠在他肩膀上,“我们结婚吧。”
他大笑,“除非你求我。”“我求你,临路,我们结婚吧。”她认真道。
“现在知道我好了?”他一巴掌拍在她头上,眼内全是戏谑笑意,“你这个蠢女,来,跪在这求我三天三夜。”她被他逗笑,“我是不是真的很蠢?”“绝对。”“临路,我一直想不明白,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事情会变得如此糟糕?为什么占南弦会那样对她?所有美好在一夜之间碎成泡影,混乱到连记忆都变得失真。
朱临路大惊失色,“你到现在还不明白你错在哪里?”她摇头。
他一脸含血的悲壮,“女人,你最大的错就是——居然没有爱上风流倜傥举世无双的我!”
她笑得流出了眼泪,一串串如断线珍珠,透明无比地滴在血红的酒里,止也止不住。
这夜她喝到酩酊大醉。
第十三章 决绝,自私(2)
当几乎所有报章杂志都以占南弦和薄一心在机场拥吻的照片为头条时,惟独一家大唱反调,辟了整整两版对温暖和朱临路作独家报道。
报纸上每一张照片都非常清晰,依着暗红而开大朵大朵蔷薇花等待的她,脸上的哀伤幽愁真挚动人,尔后朱临路出现,她仰首狂喜的眉睫上挂着一滴晶莹泪珠,而她渗血的指尖,在紧紧环抱他时染红了他背后的衬衣。
温柔合不拢嘴,“天啊,全世界都会以为你深爱他。”就连温暖自己看罢也忍不住想,一定得打电话告诉朱临路,她已经为他流泪了。
文章写得很含蓄,记者以自己亲眼所见觉得深深感动,刻意为温暖平反,强调现代女子在婚前谁没有交过几位异性?比较和选择根本无可厚非,温暖的行为没什么可被指责的。
最后一段十分辛辣刻薄,嘲讽说占南弦当初在温暖家过了一夜似乎也没有得到她的心,反而她往朱临路处等了几日几夜把他等到后通宵不走,含沙射影地隐指占南弦在某些能力上可能逊于朱临路。
温柔笑得在沙发上打滚。
仿佛扰攘了百年之久,当新的热点把人们的注意力吸引过去后,这件事总算告一段落,只温暖被野草割伤的手指反常地没有全好,那个微小伤口似无法自行愈合,始终不能复原。
当温柔问她还回不回浅宇上班时,她很肯定地摇了摇头。
然而她才搬回家第二日,高访已出现在她的家门口。
那一刻她觉得自己仿似是古代帝王的妃嫔,万岁爷一个不高兴她就被打入冷宫,不知什么时候皇上忽然想起此人,于是一道旨下,她又得诚惶诚恐地提头面圣。
考虑过后,她还是随高访回了浅宇。
上到六十六楼她看见自己的位置已经换了人,丁小岱不知去了哪里,张端妍坐在原来她的椅子里礼貌地和她打招呼,办公桌上所有摆设都已撤换一新,一点她曾在这里工作过的痕迹都不留。
她几乎微笑,还以为高访接她回来是因为占南弦认为游戏还没结束,所以不准她卸下戏服离场,而今看来竟连这一点点都是自作多情。
走到总裁室前,她举手敲门。
“进来。”当听到那抹熟悉了几十年却又因最近分离太久而变得有点陌生的浅淡嗓音,她握在门把上的手竟控制不住微微颤抖,在原地站了半响,直到情绪稳住,她才推门进去。
占南弦依然是头也不抬,工作时永恒认真专注,修长手指在极薄的铂金笔记本上击键如飞。
“找我有事?”她淡声问。
“秘书部经理刘丹然怀孕请假长休,她推荐由你来接任,迟碧卡评估后认为可行,例循公事我得问问你的意思。”这段对话并不在预料当中,她怔了怔,反应过来后轻声道,“我打算回英国继续读书。”
“申请到学位了?”他的嗓音十分稳和。
“差不多。”他终于停下工作,十指交握,视线依然凝定在电脑屏幕上,半垂的浓密长睫遮去了眸色,线条分明的侧面惯常地勾起一抹唇弧,“上次一走就是七年,这一次呢?你又打算离开我多久?”
有一瞬间她以为自己听错,他的话声中怎么可能会带着淡淡的痛楚,还有一丝隐隐约约的薄恨,她不作声,只觉无法适应他的变幻莫测,完全不知道他的心在想什么。
他侧过头来,她几乎在那双淡冷眸中看见近似虚无的思念,但下一刹他的说话马上让她清楚,一切和从前一样,不过全是她自以为是的错觉。
“朱临路比我还行?”他问,浅勾的唇角似极端怀疑,“恩?”一颗心刹时酸到无以复加,她不知道有没有人和他说过,他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懂得如何打击别人的人。
“你到底想怎么样?”她问。
“你呢?你又想怎么样?再跑一次?可是宝贝,英国还不够远,我随时可以半夜探访你的床,你如果真的想眼不见为净,我建议你还是另寻好点的地方。”她用手按着胸口,深深呼吸,不,她回来这里不是为了和他吵架,“南弦,让我这么说,你想我怎么样?”到底要她怎么做,他才肯放过她呢?他冷星冽亮的眼瞳内仿佛闪过一抹怒恨和悲哀,忽地站起,手一挥桌上文件全数落地,薄唇中吐出的说话却异样轻柔,“我想你躺上去,然后告诉我谁比较行。”她无助地立在原地,完全不知道什么地方激怒了他,几乎落泪,“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如果一切可以重头来过……” “重头来过?”他似轻笑,却带着一丝她从未见过的苍凉,“即使一切重来又怎么样?我现在就可以肯定,你的选择会和当初一模一样。”“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转过身看向玻幕之外,嗓线极其轻凉,“你不爱我。”她看着他的背影,裂了裂嘴角,“当然,普天之下都知道我爱的人是临路。”任怎么强忍最后也还是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觉得事情异常可笑,同时心口痛到几乎枯竭,不久之前他才对她做过什么?这么快就忘了?还是他觉得可以随意伤害她而无所谓?怎么可以这么快就大言不惭地来和她谈爱与不爱?
他一动也不动,良久,似疲惫不堪的声音从空气中传来,“告诉我你怎么做到的,不管是当年还是现在,教教我,你怎么做得到自始至终只想到你自己?”那一刻她真的很想很想笑,可是她不能,因为只要牵动一丝脸皮眼泪就会继续涌出来,这天大的误会到底是怎么产生的?无名指上的细疤仍因心伤牵动而无法痊愈,而他此刻公然指责她自私。
三年初恋,七年离别,回来后整一年看着他和别人出双入对而只能苦苦思念,花了两年时间努力才来到他的身边,他占据了她人生整整一半的岁月,却原来在他眼中,她爱的只是自己。
还是就这样吧。
已无话可说。
她走上前,把手心已紧攥出血色红痕的印章轻轻放在桌面,然后转身。
听到了她的脚步声,听到了关门声,然后一切归于寂止。
面向幕墙而站的他依然一动不动,阔大的办公室里静得吓人,仿佛有些什么东西在门扇合上发出轻微的一声喀嚓时被带了出去,使原本流动的空气被抽离了生机,寂定得就象已经在无声无息中死去。
足足过了一个轮回那么久,他才回过身来,眸光定在桌面那枚两指宽的田黄色印章上,慢慢地变成无法置信,那是他对她的承诺,是当年他拿着刻刀,在玉石上亲手一横一竖刻下。
温暖的弦,这四个字,代表着他给她最真挚的心。
她竟然……还给了他?她——还给了他?!胸腔内堵得几乎无法呼吸,撑在桌面的双手因用力过甚而使修剪整齐的指甲边缘泛白成紫,终究,对她还是心太软,咬紧了薄唇,他脸上出现一种恨亟灭世的冰凌之色。
第十三章 决绝,自私(3)
有些事,或许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