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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穿著黑色西装的日本人站在不远处;许稚柳半点也没有看到他们。他的眼睛只直直的盯着那黑色的东西。他慢慢的走过去;用尽全身力气;推开外盖。
只看了一眼;整个世界在眼前失了颜色;许稚柳仰面往后倒去。
在那一瞬间;丫环和孙三的尖叫嚎哭立时充满了前堂;也唤回了许稚柳的意识。
隔了泪眼;他看到不远处那几个穿著黑色西装的人影;那些魔鬼魅影。
许稚柳用袖口擦了擦脸;扶着棺木的边;勉强站起身。
“不要哭。”他说;但声音太低了。
“不要哭。”他大声了些;可没人听他的。
转回头去;对准孙三那哭得扭曲的脸重重的一个耳光。所有人目瞪口呆;哭声顿止。
“不许哭。”许稚柳一字字道:“我们不要在日本人面前哭。”
他回过头来;冷冷地;充满仇恨的直视着站在他面前的日本人;抬起下巴:“你们还站在这里干什么?中国人的家里;不欢迎日本人!”
为首的山本知久微微一笑:“是。我只是奉柳川队长之命送容先生的遗体回来;即然任务已经完成;当然也不打算久留。”
孙三咻咻的喘着气;哭红了眼;怒视着他:“日本狗;滚!”
山本知久哼了一声:“这个人是虹口刺杀案的凶手。照理说应该碎尸万断才能以谢我们大日本帝国的将士英灵。你们要感谢我们柳川队长的仁慈大度;才将他的尸体送还家人。”
“你说什么!”孙三发了狂一样扑上前;想要山本知久拼命。
“孙三!”柳儿将他拦腰死命抱住。
与此同时;一支冰冷的枪口抵住了孙三的额头。
山本知久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不知从什么地方变出一支手枪;正对着孙三。
孙三整个人僵在原地。
山本知久轻蔑的一笑;收了枪;一行黑衣人转身离去。
象被人抽去了脊椎;孙三瘫软委顿在地。
许稚柳双膝一软;跪在那乌黑的棺木前。此时眼泪象发了狂一样的汹涌而出。他将头抵在冰冷的木头上;哽咽道:“大爷;你回家了。你回家了。”
丧事选在容家大院最偏僻的一角;极低调的进行着。大门前厅和老爷住的那一块花园;不许张挂半点吊丧之物。容修的身子差到极处;根本再受不得半点刺激。容家上上下下;只是瞒着他一个;秘密的为大少爷操办着丧事。
张妈哭昏了几次。她是完全不敢来到老爷面前;只怕老爷看到那双红肿的眼睛;只怕自己一开口说话就要哭诉出来。秋萍到底年轻;比她妈坚强;在容修面前擦干了泪;装出一副欢喜的神情来服侍;又尽量找些吉利好听的说话来劝慰老爷。
这一整天容修点滴茶汤未进;只差秋萍出去看了几次;问柳儿回来没有。柳儿从灵堂匆匆的赶回来;换过了衣服;就去见容修。
容修只是问他救大少爷的事进行得如何了;他到底去到日本人的牢中;见过大爷没有。柳儿支支吾吾的应付着。
容修连日神智昏沉;此时目光却分外澄明。
他看了柳儿好一会儿;突然道:“柳儿;你别骗我。你老老实实的跟我说;南琴……南琴是不是没了?”
柳儿象被人从背后打了一棍;惨白了脸色;抬起头望着容修。
容修嘴角一动;凄然一笑:“昨天夜里;我看到南琴了……他就站在那边;什么也不说;只是望着我流眼泪。”
两行清泪从容修眼角直淌下来:“我就知道南琴没了。这孩子;他放心不下我;回来看我……”
柳儿用手捂着嘴;全身簌簌的抖。
容修道:“其实我心里也明白。南琴那样的性子;落到日本人手里;这一天也是迟早的事。我这两个儿子;一个痴情;一个痴性。古人都说;极强易折;情深不寿……”
柳儿跪在容修面前;泣不成声:“老爷……”
容修道:“南琴如今在哪里?柳儿;你带我去见见他。”
柳儿扶着一身白衣的容修站在灵堂前;这个摇摇欲坠的老人此时却站得挺直。
前后左右;批麻带孝的众人一片哭声。
容修道:“柳儿;你扶我走近些;我要再看看我儿子。”
柳儿道:“是。”
容修慢慢走近了棺木;俯下身;细细打量了一会儿;泫然道:“他们……这帮畜牲们;把我的儿子折磨成这样了……”
他颤抖的伸出手;想抚摸南琴的脸;又缩了回来;生怕弄痛了他。
柳儿的眼泪一滴滴顺着脸往下滴。
容修慢慢的直起腰;环视四周;道:“南琴去了。他去得光明磊落。我这把老骨头也油枯灯尽;就快跟着他去了。到时我两眼一闭;不知身后之事;倒也省心。只苦了青函。只苦了青函;还要在这世上煎熬……”
身边的人听了老爷这样说;一个个哭得说不出话。
柳儿强忍着伤心;颤声道:“老爷;您别太伤心;我扶你去坐一坐;休息一下。”
容修点点头;扶着柳儿的手;转过身;突然身子一个踉跄;口里喷出一大口血来。
柳儿嘶声道:“老爷!老爷!”
容修身子往下沉去。
容修这一次倒下;再也没有醒过来。
断气的时候;他的手死死的握成拳头;不肯松开;好象想要最后抓紧什么。张妈用尽办法也没能把老爷的手指掰开。
一直到他的老伙计黄金荣来到他身边;俯在他耳边说道:“老伙计;你放心去吧。二少爷的事都交在老哥哥手上。老哥哥一定把二少爷给你找回来;一根头发也不会少。”
说完这番话;黄金荣再轻轻的去抹开他的手。这一次容修的手掌摊开了。
他终于象所有的人一样;平摊双手;无牵无挂的离开了世间。
黄金荣守在他的身边;也禁不住泪眼昏花。
华连成里里外外;哭声震天。
出殡那天;几辆黑色的小轿车突然驶到容家大门前。
一身黑衣;面容肃穆的柳川正男从车里走了出来。
看门的老张一看到他就气不打一处来:“日本狗!你又来做什么?!”
秋萍吓得拼命的去掩她爸爸的嘴。老张头甩开她;指着柳川正男怒骂:“你别拦着我;今天就是拼了这条老命;我也要骂这杀千刀的日本狗!人都被你害死了!你还要来这里害谁?!”
柳川正男道:“我知道今天容先生出殡;所以想来送他最后一程。”
“谁要你这日本狗假仁假意!你杀了大少爷还不够;气死了我们家老爷还不够?!”
柳川正男动容道:“容老爷也……过身了?”
“日本狗;你滚不滚?你不滚我拿大扫帚打你出去!”
“爸!”
秋萍死死抱住她爸爸。
“老张!”
柳儿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脸无血色;一身麻衣的许稚柳;站在不远处;冷冷地看着柳川正男。
柳川正男道:“不管你们相信不相信;对我来说;容先生是我最重要的朋友。因为他的关系;也令我对中国;永远怀着一份尊敬。所以;请你让我去拜祭他一次。拜托了。”
柳川正男向着许稚柳深深鞠躬。
柳儿冷冷的看了他好一会儿;道:“好;你要拜大少爷;就只许你一个人进来。你的跟班半步也不许踏入容家。”
柳川正男道:“好!”
柳川正男跟在许稚柳的身后;穿过前院走向灵堂。一路上都不断有人向他高声怒骂;有小一点的师弟拾起石头泥土向他扔掷;连丫头们也向他怒目而视;呸地吐唾沫。柳川正男视而不见;恍若不觉。
他一走进灵堂;正在哭泣的众人都愣住了。跟着怒骂声汹涌而起。
“日本狗!他来做什么?”
“打死他!打死他!”
“给大少爷血债血偿!”
“杀了他!杀了他!”
许稚柳咬牙道:“我让你进来;就是要让你知道;我们中国人;是多么的憎恨你们日本人!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恨不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
柳川正男沉默不语;对身边强烈的敌意和怒骂声置若罔闻。他对着容修容雅的棺位;恭恭敬敬的鞠了三个躬。
他这一举动将众人的仇恨情绪挑到高点。这个杀千刀的日本狗;居然毫没有把他们众人放在眼里!
庚子大叫了一声:“兄弟们;上呀;打死这日本狗!”抄起一柄炒纸钱的铁叉就冲了上去。
白光一闪。
众人的眼前一花。
定睛看时;柳川正男的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把一尺长的短剑;将庚子手中的铁叉削为两断。寒森森的短剑正指住庚子的咽喉。
“退下。”柳川正男沉声道。
他的声音里有一种让人无法抗抵的权威力;完全的震慑住众人。
冷汗从庚子额头淋淋而落。他拿着断成两截的铁叉;一步一步;一步一步的退后了。
柳川正男道:“我已经失去了最重要的朋友。今天;我并不想为难他的家人。容先生为了他的祖国而死;求仁得仁。这是一件非常值得尊敬的事。作为他的家人;你们应该感到光荣。而我……”
柳川正男的神情黯然了。
他单膝跪在容雅灵前;举起手中的短剑;刀光一闪;切下自己左手的食指。
他这一下动作实在太突然而且太快;众人万万没料到他会这么做;一个个啊了一声;呆若木鸡。
许稚柳愕然道:“你……你的手……为什么?”
他居然自毁了那一双比性命更珍贵的小提琴家的手!
柳川正男用一块白色的手帕捂着断指;强忍剧痛:“你们中国;不是有伯牙子期的故事吗。对我来说;也是一样。在这个世界上……真正懂得我的音乐的人……已经没有了。今生今世;我柳川正男都不会再拉奏小提琴。”
许稚柳吃惊得张大了嘴。
在那一瞬间;脑海里突然浮现出第一次听见这个男人拉动他那奇异的金色的琴的情景。那如有魔法般的琴声;神乎奇技的技艺。他将他的整个音乐生命;全部都送给了容雅;做为他的陪葬。
柳川正男转身往外走去。
血从手帕中不断渗出;滴了一路。
竟然没有一个人敢拦住他;没有一个人敢再说一句辱骂他的话。
所有的人都呆呆的看着他的背影。
这个奇怪的男人。
在那一刻许稚柳突然有点领悟;他和大少爷之间的纠葛际遇;除了他们自己;恐怕再也没有人能说得清。
第 77 章
皮靴声由远及近的传来。
容嫣躺在冰冷的地上;双手以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