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庚子看到柳儿脸色惨白;现在才有些怕了;低着头在一边不敢答话;心里只在盘算着怎么在容老爷面前把自己推个干干凈凈。他偷眼望大师兄;只见他沉着一张满是鼻血的脸;心里打的恐怕也是同样的算盘。
不一会儿;容老爷子闻讯匆匆赶来。庚子等齐齐跪在地上;又你一言我一语的;把适才对孙老金说的话再对容老爷重复了一次。只有柳儿;咬牙忍痛;一言不发的跪在那里。
容修深知柳儿性格温顺内向;说他独来独往不合群是有的;何至于如庚子等所言骄横拔扈;随便打人?再说;明明对手人多势众;怎么会笨到明知不敌;也要动手?这其中肯定有什么隐情。
想了一想;容修问:“柳儿;我只问你;是不是你先动手打人的?”
柳儿不敢看他;低下头点了一点。
“为什么?”容修皱眉道。
柳儿不说话。
他就是这种倔强脾气;他不想说的事;你就是打死他;他也不吭声。
容修拿他没有办法;只好着他下去好好休息养伤。
关于柳儿和师兄弟打架的缘因;零零星星也傳到了容雅耳朵里。但他无论如何也不相信;柳儿和弟弟之间有些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他太了解他弟弟了;在有些事情上他虽然有点乱来;但在有些事情上;他绝对不会胡来。
华连成班规甚严;发生了同门师兄弟互殴这样的大事;如果真要严惩起来;肇事者定会被逐出师门。大师兄和庚子打架的时候火遮了眼;事后想来才知道后怕;在容老爷那里只怕把头也磕破了;而且异口同声;把一切责任全推在柳儿身上。
许稚柳现在的身价;今非昔比;容修虽然是个严厉的班主;但到底还是个精明的生意人;怎么舍得把这个儿子亲手孵出来的宝贝白白往外扔?而且他说什么也不能相信;柳儿会无端端的失心疯;打起人来了。
春儿虽然已被两个师兄串定了供词;但容修深知春儿年龄最小;也最是胆小怕事;哄一哄他;吓一吓他;不难问出真相.
虽然春儿为了撇清自己;还是说得东一句西一句的;但容修已经大致猜出了当时的情景。
容修一言不发的听着;他注意到的是另一件事,蓦然警觉起来。
跌打师傅已经来过了。
整间屋子充满着黄酒和草药膏的气味。跌打师傅虽然说皮外伤;不严重;可也要一个星期才能好;再加上又伤了脸;恐怕这段日子都没办法登台了。
容修独自一人来探柳儿。
鼻青脸肿的柳儿;那张瘦脸看起来更单薄了;还象个孩子。他也的确一直是个乖巧的好孩子;自己还曾经希望;如果能有这样一个儿子就好了。
容修叹了口气。
柳儿半睡半醒;模模糊糊的觉得床边有人;睁开眼;只见容修坐在自己床边;那张苍白的胖脸;正在俯视着自己。
“老爷……”
“把你吵醒了?伤处还痛不痛?”
“柳儿吃得苦;这点痛不算什么。”
容修点了点头。
“只是;这六七天恐怕都没办法唱戏了……”
“不是还是叶老板他们吗;这些都是小事。你别挂在心上;好好的养身子要紧。”容修温言道。
柳儿眼圈一红。
“柳儿;若是我现在问你;为什么要打人;还是不肯说么?”
柳儿侧过脸;摇了摇头。
他这个样子;让容修忧心更重。
“柳儿;本来这件事;我不应该现在问你的;可是……我不得不问。”
停了停;容修道:“你大师兄和庚子所说的;可是真的?”
柳儿全身一震。
“自然不是!”
容修被柳儿的激烈反应吓了一跳。柳儿自己似乎也被吓了一跳。
“老爷;你;你别信他们胡说八道!”柳儿心情激荡;几乎要哭了:“二爷;二爷待我恩重如山;心胸坦荡;如父待子。这些人;这些人;却在背后搬弄事非;无中生有……”
容修连忙按住柳儿的肩:“老爷我信你;老爷我信你;你好好躺好;不要动了伤处。”
看到柳儿这个样子;容修实不欲再追问下去;可是心中一个大大的疑团;不解开只怕寝食难安。容修犹豫了一会儿;又问:“柳儿;你也知道二爷待你;如同儿子一般;你呢;你可也视他为师;为父?”
“自然。”话一出口;许稚柳突然看到容修的目光那探询深究的目光;仿佛穿透人心般凝视的目光柳儿一怔;突然醒悟过来。
柳儿心中一惊;一虚;再也无法和那双眼睛对视;不由自主的避开了。
容修恍有所悟;缓缓的又问:“柳儿;你可对神明起誓;你心口如一;不曾有半点遮掩?”
如同有一把利剑穿胸而过;许稚柳顿时脸无人色。
只觉得在这双眼睛下;自己赤身露体;从里到外被看个清清楚楚;无所遁形; 羞愧难当。只恨不得有个地洞钻下去 ;再无脸面对容氏父子。
“我……我……对天……”他象个伤寒病人一样身子发抖;额角渗出冷汗;口齿不清;接下去的话;舌头打了结似的说不清楚。
看到他这个样子;容修什么都明白了。
他的脸色比许稚柳好不到哪里去。
他摆了摆手;让许稚柳不要再说了。抬头三尺有神明;何苦逼这个孩子发下明明知道是谎话的誓言?他想不到在那小畜牲离家这么久以后;伤透的老怀居然还会再次被他所挫折。
这一老一少;一个是羞愧欲绝;一个是失望透顶;相对无言。
过了一会儿;容修艰难地站起身;慢慢地往门外走去。
他居然还曾经希望过;自己能有这么一个乖儿子。
不;不;这不能怪柳儿;柳儿原本是个好孩子;都是那个逆子在作怪。容修佝偻着背;用颤抖的手抚着胸;只觉得胸口绞痛。都是那个逆子惹的祸端。一个男子;却美若好女;本已是不祥……自己怎么生了这么一个小怪物出来哟!他就算离了这个家还要作怪!容修只觉得视物模糊;不禁抬起一双老眼望向上天;口中喃喃道:“那个孽子!那个小畜牲!……
第 34 章
容嫣与秦家班众人在天香阁喝酒那晚;沈汉臣知道他是去签合约了;自己一个人冷冷清清的回了家;草草热了些冷饭吃了;怀着一肚子的闷气;躺在床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听见有人进门的声音;然后一个满身酒气的人;脚步沉重地走到床边;一仰身躺在他脚那头。容嫣一动不动的躺了许久;沈汉臣以为他已经睡着了;忽然听见那边长长;极低的叹了口气。
沈汉臣暗酌;怎么;不是一切都顺了他的心意了吗;他为什么还要叹气?为什么还是满腹心事的样子?
黑暗里;容嫣忽然轻轻的说:“汉臣;你还没睡?”
沈汉臣一愣;不知道自己装睡是怎么被识破的。只好讪讪的回答:“你看你酒气冲天的样子;就算睡着了也被你熏醒。”
“汉臣;你听;那是什么声音?”
沈汉臣本来什么声音都没有听到;听得容嫣这样一说;不由得凝神静气;侧耳倾听;只听得极远极远的天边;隐隐好象传来极轻微的声响。
“……是雷声?”沈汉臣迟疑道。
“冬天怎么会打雷?”
“……是哪家在烧炮仗吧?”
容嫣皱着眉头;没有说话;他突然坐起身来;跑到窗边;推开窗往外看去;在黑色的天幕的一角;隐隐透出怪异的光辉;既非闪电亦非霞光。
這是一個寧靜的深夜;容雅静静地坐在窗边。他的手里握着一只小提琴;另一只手上却没有弓。他的手指在琴弦上灵巧的跳动;右手摩拟虚推;快板;中板;行板;回旋;然后再一次;快板;中板……反反复复。突然;有一种极尖利极丑恶的声音贯穿了他幻想中的音乐世界;把这个梦游者猛地拉扯回现实。
这个声音同时也贯穿了每一个人的梦境;所有的人都睁开了眼睛;所有的灯都亮起来了;狗开始狂燥的吠叫;孩子开始嚎哭;有人在大声呼喊;什么东西摔破了的声音……每一个人都在半梦半醒之间突然地面对了现实。
“警报;警报!”
“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安宁的冬夜的上海几乎在一瞬间就沸腾了起来。
容雅推开房门;来到院中;下人们也被惊醒了;个个都穿著睡衣惊慌失措地跑出来:“大少爷;警报拉响了!大少爷;打起来了!”
“我知道。”
“怎么办啦!怎么办啦!老爷;打仗了;老爷”
又一窝蜂地往容修住的房子跑去;象一群失了魂的麻雀。
容雅站在中庭;仰望夜空。
凄厉的战争警报还在一声一声;不断地响着;撕裂了整个天宇。
不知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他竟然想起了那个日本人;他那双细细长长;流转发亮的眼睛;还有他似笑非笑的神情和他那华丽无比的琴技。
冬夜的寒气;无声的浸透了单衣。
***
柳川正男记得;荒木光曾经夸下过海口;说日军可以在四个小时以内踏平闸北。但日本海军这一次;显然在上海踢到了一声铁板。谁也没有想到;缺粮断晌;装备落后的上海十九路军竟然会血战到底;入侵闸北的日军反倒遭受到猛烈地攻击。荒木光大概做梦也想不到这群被自己目为“太监兵”的支那兵顽强得象块花岗石;竟然硬是将自己的军团逆势包围。他不得不下令陆战队在吴淞登陆增援;可他再一次没想到的是;在中国守军的猛烈反击之下;竟然无法登陆成功;而他的另一支精锐部队;竟然在江湾全体阵亡。
战争一连打了七天;日军寸步难进;损失惨重。一度持有天真的希望天皇也开始询问这场战事失败的原因;日本国会则发出了一片失望的批评。用参谋本部次长阪坦一郎的话来形容;那就是:“彻底丢脸。”
为了挽回战局;军部决定撤换指挥总将;由海军第三舰队司令官野村吉三郎中将替换荒木光。
柳川正男一早已经得知这个消息。他深知荒木光出身名门;少年得志;一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性格狂妄骄傲;此时心中不知承受了多大的羞辱和挫折;他不禁有些为荒木光担心。但随即他接到了荒木光的电话。电话那头荒木光的声音又干又沙。他说他想和柳川正男喝一杯酒;聚一聚。
柳川正男有点迟疑。他知道自己实在不应该再和荒木光私下见面了;但他没有办法拒绝此时的荒木。
这是一间日租界内的高级会所;专门招待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