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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李承晏墨》
近时士大夫多造墨,墨工亦尽其技,然皆不逮张李古剂,独二谷乱真,盖亦窃取其形制而已。吴子野出此墨,云是孙准所遗,李承晏真物也,当以色考之,仍以数品比较,乃定真伪耳。绍圣丙子十二月二十一日书。
《书潘谷墨》
卖墨者潘谷,余不识其人,然闻其所为,非市井人也。墨既精妙而价不二。士或不持钱求墨,不计多少与之。此岂徒然者哉!余尝与诗云:“一朝入海寻李白,空看人间画墨仙。”一日,忽取欠墨钱券焚之,饮酒三日,发狂浪走,遂赴井死。人下视之,盖趺坐井中,手尚持数珠也。见张元明,言如此。
《试东野晖墨》
世言蜀中冷金笺最宜为墨,非也。惟此纸难为墨。尝以此纸试墨,惟李廷乃黑。此墨兖人东野晖所制,每枚必十千,信亦非凡墨之比也。
《书裴言墨》
潘谷、郭玉、裴言皆墨工,其精粗次第如此。此裴言墨也,比常墨差胜,云是与曹王制者,当由物料精好故耶?
《书王君佐所蓄墨》
君佐所蓄新罗墨,甚黑而不光,当以潘谷墨和之,乃为佳绝。今时士大夫多贵苏浩然墨,浩然本用高丽煤杂远烟作之,高丽墨若独使,如研土炭耳。
《书潘衡墨》
金华潘衡初来儋耳,起灶作墨,得烟甚丰,而墨不甚精。予教其作远突宽灶,得烟几减半,而墨乃尔。其印文曰“海南松煤东坡法墨”,皆精者也。常当防墨工盗用印,使得墨者疑耳。此墨出灰池中,未五日而色已如此,日久胶定,当不减李廷、张遇也。元符二年四月十七日。
《书海南墨》
此墨吾在海南亲作,其墨与廷不相下。海南多松,松多故煤富,煤富故有择也。
《记海南作墨》
己卯腊月二十三日,墨灶火大发,几焚屋,救灭,遂罢作墨。得佳墨大小五百丸,入漆者几百丸,足以了一世著书用,仍以遗人,所不知者何人也。余松明一车,仍以照夜。二十八日二鼓,作此纸。
《书孙叔静常和墨》
孙叔静用剑脊墨,极精妙。其文曰“太室常和”。常和,盖少室间道人也。卖墨,收其赢以起三清殿。墨甚坚而黑,近岁善墨,唯朱觐及此耳。觐,九华人。
《记王晋卿墨》
王晋卿造墨,用黄金丹砂,墨成,价与金等。三衢蔡舀自烟煤胶外,
一物不用,特以和剂有法,甚黑而光,殆不减晋卿。胡人谓犀黑暗,象白暗,可以名墨,亦可以名茶。
《书郑君乘绢纸》
仆谪居黄州,郑元舆君乘亦官于黄。一日,以此纸一轴,求仆书云:“有故人孟阳,酷好君书,属予多为求之。”仍出孟君书数纸。其人亦善用笔,落笔洒然,虽仆何以加之。郑君言其意勤甚,殆不可不许。后数日,适会中秋,仆与客饮江亭,醉甚,乃作此数纸。时元丰四年也。明日视之,乃绢也。然古者本谓绢纸,近世失之云。
《书(被禁止)麻纸》
成都浣花溪,水清滑胜常,以沤麻楮作笺纸,紧白可爱,数十里外便不堪造,信水之力也。扬州有蜀冈,冈上有大明寺井,知味者以谓与蜀水相似。西至(被禁止),罔尽而水发,合为大溪,溪左右居人亦造纸,与蜀产不甚相远。自十年以来,所产益多,工亦益精,更数十年,当与蜀纸相乱也。
《书布头笺》
川笺取布机余经不受纬者治作之,故名布头笺。此纸冠天下,(被禁止)人亦作,终不佳。
《书海苔纸》
昔人以海苔为纸,今无复有,今人以竹为纸,亦古所无有也。付子过。
《书石晋笔仙》
石晋之末,汝州有一士,不知姓名,每夜作笔十管付其家。至晓,阖户而出,面街凿壁,贯以竹筒,如引水者。有人置三十钱,则一笔跃出。以势力取之,莫得也。笔尽,则取钱携一壶买酒吟啸自若,率尝如此。凡三十载,忽去,不知所在。又数十年,复有见之者,颜貌如故,人谓之笔仙。
《书诸葛笔》
宣州诸葛氏笔,擅天下久矣。纵其间不甚佳者,终有家法。如北苑茶、内库酒、教坊乐,虽弊精疲神,欲强学之,而草野气终不可脱。
《书钱塘程奕笔》
近年笔工,不经师匠,妄出新意,择毫虽精,形制诡异,不与人手相谋。独钱塘程奕所制,有三十年先辈意味,使人作字,不知有笔,亦是一快。吾不久行当致数百枝而去,北方无此笔也。
《记南兔毫》
余在北方食獐兔,极美,及来两浙江淮,此物稀少,宜其益珍。每得食,率少味,及微腥,有鱼暇气。聚其皮数十,以易笔于都下。皆云此南兔,不经霜雪,毫漫不可用。乃知此物本不产陂泽间也。
《记都下熟毫》
近日都下笔皆圆熟少锋,虽软美易使,然百字外力辄衰,盖制毫太熟使然也。鬻笔者既利于易败而多售,买笔者亦利其易使。惟诸葛氏独守旧法,此又可喜也。
《记古人系笔》
系笔当用生毫,笔成,饭甑中蒸之,熟一斗饭乃取出,悬水瓮上数月乃可用,此古法也。
《记欧公论把笔》
把笔无定法,要使虚而宽。欧阳文忠公谓余,当使指运而腕,不知此语最妙。方其运也,左右前后却不免欹侧,及其定也,上下如引绳,此之谓笔正。柳诚悬之语良是。
《书诸葛散卓笔》
散卓笔,惟诸葛能之。他人学者,皆得其形似而无其法,反不如常笔。如人学杜甫诗,得其粗俗而已。
《书杜君懿藏诸葛笔》
杜叔元君懿善书,学李建中法。为宣州通判。善待诸葛氏,如遇士人,以故为尽力,常得其善笔。余应举时,君懿以二笔遗余,终试笔不败。其后二十五年,余来黄州,君懿死久矣,而见其子沂,犹蓄其父在宣州所得笔也,良健可用。君懿胶笔法,每一百枝,用水银粉一钱,上皆以沸汤调研如稀糊。乃以研墨,胶笔永不蠹,且润软不燥也。非君懿善藏,亦不能如此持久也。
《书唐林夫惠诸葛笔》
唐林夫以诸葛笔两束寄仆,每束十色,奇妙之极。非林夫善书,莫能得此笔。林夫又求仆行草,故为作此数纸。元丰六年十月十五日,醉中题。
《书黄鲁直惠郎奇笔》
仆应举时,常用郎奇笔,近岁不复有,不知奇之存亡。今日忽于鲁直处得之。鲁直云:“奇中风十许年,近忽无恙。此笔不当供答义人,当与作赋人用也。”
《书鲁直所藏徐偃笔》
鲁直出众工笔,使仆历试之。笔锋如着盐曲蟮,诘曲纸上。鲁直云:“此徐偃笔也。有筋无骨,真可谓名不虚得。”
《书吴说笔》
笔若适士大夫意,则工书人不能用。若便于工书者,则虽士大夫亦罕售矣。屠龙不如履犭希,岂独笔哉!君谟所谓艺益工而人益困,非虚语也。吴政已亡,其子说颇得家法。
《试吴说笔》
前史谓徐浩书锋藏画中,力出字外。杜子美云:“书贵瘦硬方通神。”若用今时笔工虚锋涨墨,则人人皆作肥皮馒头矣。用吴说笔,作此数字,颇适人意。
《书岭南笔》
绍圣三年五月二十七日,过水西,见卖笔者,形制粗似笔,以二十钱易两枝。墨水相浮,纷然欲散,信岭南无笔也。
《书孙叔静诸葛笔》
久在海外,旧所赍笔皆腐败,至用(又鸟)毛笔。拒手狞劣,如魏元忠所谓骑穷相驴脚摇登者。今日忽于孙叔静处用诸葛笔,惊叹此笔乃尔蕴藉耶!
《书赠孙叔静》
今日于叔静家饮官法酒,烹团茶,烧衙香,用诸葛笔,皆北归喜事。
《书王定国赠吴说帖(定国帖附)》
.定国吴砚,李文靖奉使江南得之。巩获于其孙,盖作风字样,收水处微损,以漆固之。子瞻作《清虚居士真赞》,取以为润笔。子瞻今去国万里,然与砚俱乎?绍圣乙亥春,至广陵,吴说以笔工得子瞻书吴砚铭,览之怅然。平生交游,十年升沉,惟子瞻为耐久。何日复相从,以砚墨纸笔为适也。王巩定国书。(此吴汪少微砚也。)
去国八年,归见中原士大夫,皆用散毫作无骨字。买笔于市,皆散软一律。惟广陵吴说独守旧法。王定国谓往还中无耐久者,吴说笔工而独耐久,吾甚嘉之。建中靖国元年五月二十日,东坡居士书。
《书凤朱砚》
建州北菀凤凰山,山如飞凤下舞之状。山下有石,声如铜铁,作砚至美,如有肤筠然,此殆玉德也。疑其太滑,然至益墨。熙宁五年,国子博士王颐始知以为砚,而求名于余。余名之曰凤朱,且又戏铭其底云:“坐令龙尾羞牛后。”歙人甚病此言。余尝使人求砚于歙,歙人云:“何不只使凤朱石?”卒不得善砚。乃知名者物之累,争冒之所从出也。或曰:“石不知,恶争冒也?”余曰:“既不知恶争冒,则亦不知好美名矣。”
《书砚》
砚之发墨者必费笔,不费笔则退墨。二德难兼,非独砚也。大字难结密,小字常局促;真书患不放,草书苦无法;茶苦患不美,酒美患不辣。万事无不然,可一大笑也。
《书砚(赠段)》
砚之美,止于滑而发墨,其他皆余事也。然此两者常相害,滑者辄褪墨。余作孔毅夫砚铭云:“涩不留笔,滑不拒墨。”毅夫甚以为名言。
《书吕道人砚》
泽州吕道人沉泥砚,多作投壶样。其首有吕字,非刻非画,坚纟致可以试金。道人已死,砚渐难得。元丰五年三月七日,偶至沙湖黄氏家,见一枚,黄氏初不知贵,乃取而有之。
《书名僧令休砚》
黄罔主簿段君,尝于京师佣书人处,得一风字砚。下有刻云:“祥符己酉,得之于信州铅山观音院,故名僧令休之手琢也。明年夏于鹅湖山刻记。”钱易希白题其侧,又刻“荒灵”二字。砚盖歙石之美者。己酉至今七十四年,令休不知为何僧也?禅月、贯休信州人,令休岂其兄弟欤?尝以问铅山人。而“荒灵”二字,莫晓其意。段君以砚遗余,故书此数纸以报之。元丰六年冬至日书。
富阳令冯君,尝为黄冈,故获此书于段。元五年四月十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