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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床上躺了十五天的曹菲菲终于又恢复如常。她和每一个人打招呼,对每一个人微笑,过往发生的事她只字不提。曹清远看了顿感欣慰,直夸这才是他的好女儿,拿得起放得下,曹菲菲呵呵的笑,只有沈冰脸上露出隐隐忧色。
曹菲菲不肯要保姆帮忙,坚持亲手把自己的东西整理好,除了几大包已经寄过去的东西之外,还是装满了整整两大箱。保姆在一旁笑着说:“不用带那么多吧!又不是不回来。”
这句话说完,所有人都呆了一下,曹清远沉着脸,平生第一次言辞训斥吴嫂。“瞎说什么呢!”
然后他又转向菲菲,挤出一个笑脸说:“菲菲,省城那么远,我送你去吧!”
菲菲只是淡淡的笑笑。说:“不用了,我已经给赵敏打了电话,她会来接我的。”赵敏已经在大学上了一周的课了,一听说她要来,立刻说要买票回来接她。
曹清远觉得她还在赌气,并没有说什么。他想时间长一点,她应该会忘记的。
几个小时后,赵敏风尘仆仆的赶了回来。火车站的月台上,曹菲菲微笑着和爸妈道别,然后和赵敏一人托着一只大行李箱,艰难的朝车上走。好不容易把箱子放好,她又折回来,在车子还未开动时,跳下来和妈妈拥抱了一下。哽咽着说:“妈,你要保重。”然后头也不回的重新上了车。
火车鸣笛,然后缓缓加速,带着曹菲菲一路飞驰。她侧头看窗外的车道,山川,河流拼命的往后倒退,树林里的鸟儿被火车的鸣笛声吓得四散飞起,扑腾着翅膀飞向远方。而曹菲菲的青春也像那些鸟儿一样,仿佛也插上了翅膀,还来不及观赏沿途的风景,十年光阴,如风如瀑,呼啸而过。
最初的那几年,她都是被恨意包裹着的。仇恨如同火山口的熔浆一样源源不断的喷薄而出,止都止不住,她快压制不住那些不断往外冒的恨了。她恨所有伤害她的人,包括她的父母。可她无法报复他们,于是只能在无数个快要被恨意吞噬的午夜,一遍遍的开解自己,“菲菲,你要争气。没人爱你,但至少还有你自己。”
她换了号码,除了赵敏,还有要好的几个同学外谁也不知道,然后每个月底她会用公用电话给家里打三分钟的平安电话。是的,就像保姆吴婶说的,她真的不回去了。
也是从那个时候起,她才真正的开始了wolk alone。
她白天做一个勤勤恳恳的好学生,不缺课,不吵闹。小心翼翼踏实诚恳,与人为善。对每一个关心她的人微笑,但笑意不达眼底。晚上躺在床上带上耳机听手机里的英文原声电影练习口语。
她报了许多外语选修课。日语,英语,法语,没人知道她的想法。对学校的无聊论坛上的种种对她的议论,她都置之不理。空闲时她会读一些积极励志的书,听一些热情洋溢的重金属摇滚。她怕自己会消沉,会厌世,所以需要更刺激的东西来激发她对生活的热情。
每个周末她跟着一些家境贫寒的同学一起,到劳务市场找一些散工做。给学生做家教,去超市做促销员,到洗车店洗车,给地产公司发传单。有什么她就做什么,她把挣来的钱存起来,曹清远给的那张卡里的钱足够她大学四年的所有费用,谁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还要找这些临时工作。
只有赵敏知道。赵敏说:“你这又是何苦呢?”
她只是笑而不答,转身离开。
她爱上了旅行,看了许多关于旅行的书,对那些美轮美奂的风景图片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于是每个寒暑假她都用自己存的钱和志同道合的同学一起去旅行。有时候是年底,同学们大多是回家过年,她就一个人上路。
最开始是国内,云南的丽江,厦门的鼓浪屿,四川的九寨沟、乐山大佛,还有西藏。她看过世上最美的日出,感受落日在湖水的掩映下慢慢蠕动;吃过最正宗的吐鲁番葡萄干,和苗疆妹子一起手拉着手跳舞,领略过和海豚零距离接触。旅途中她认识了许多朋友,跟他们分享许多旅途中奇异的见闻。她的生活丰富多彩,充盈得不像话。她把在各地拍到的照片放在自己的博客上,附带她的体验心得和另类感悟。那些在当地人看来没什么可挖掘的角落被她生动的文字和绝佳的光影效果给重新翻了出来。渐渐的,她的博客浏览量越来越大,转发也越来越多,许多人开始对她以及她的博文充满了好奇。不久她写的东西得到了一些旅游杂志的欣赏,他们把她的文章和照片刊登到了杂志上,然后给她一定的报酬。
积蓄多了一点之后,她把目光转到了国外。她申请了签证,在大三那年的暑假,她第一次独自坐飞机去了普吉岛。
蔚蓝的天空把海水掩映成了一片明晃晃的天蓝色,海天一线,人在中间显得渺小的不可思议。海浪有节奏的拍打着海滩,海鸥发出尖利的叫声,旁边还不时有小孩嬉闹声传来。她站在高处极目远眺,蓝天、白云,海岸线,无边无际。那一刻,她的心境无比平静,身边的一切仿佛都没有了声音,她甚至忘记了去恨,忘记了她那么努力去生活的初衷。
手机铃声将她拉回现实。打开一看,居然是妈妈的号码。原来一直以来,他们都知道她的号码。妈妈说,爸爸病了,已经在医院躺了好几天了,然后把电话凑到爸爸耳边,虚弱的曹清远一直迷迷糊糊的叫着菲菲的名字,沙哑无力。他说他很想她,他说他错了,求她原谅他。
曹菲菲抬起头,望着异国他乡的天空,蓝到了极致的天幕下,一片片白云慢慢的聚拢,汇成一个大大的人形,那个人形的头大得出奇,神情却很落寞。两行清泪就这么无声无息的从菲菲的眼角滑落。
她蹲了下来,在松软的沙地上写下一句话,“二零零六年八月四日,我在这里,你在哪里?”
她习惯在每一个她去过的地方留下这样的文字。古城某个酒吧的留言板上,沿途的某棵竹子上,旅馆的木质床头上,许许多多。她一直深信,她爱的那个人,绝不可能是困在某个高墙电网里终日和一些罪犯一起消磨时光,而是像她一样自由自在的遨游整个世界,他也在旅行,或者在旅行的地方找着菲菲。总有一天,菲菲会在某个异国他乡重新找回她的大头。
曹菲菲走了几步又回过头,看着沙地上的字,又看了看周围,那么多像他的背影,可他们都不是他,菲菲转身离去。
她终于飞回了家。三年里,她不曾回过一次家,每个家家户户吃团圆饭的夜晚,她不是在某个异地旅行,就是在旅行的路上。她用这种方式表达她的怨怼。每次爸妈开车到学校来看她总是会问她为什么一直不回家,而她也总是轻轻的笑着回答,下次,下次。
曹菲菲站在离病床足有三米开外的地方,望着躺在床上嘴巴不停哆嗦的爸爸,小小的发烧竟可以将一个在金融界叱咤风云的大银行家折磨成如今这样面容憔悴,神情恍惚的糟老头。他的鬓角已经长出了许多细密的白茬,眼角的皱纹横生,他已经五十多岁了,平日里他是高高在上的银行行长,国家干部。可现在,他只是躺在病床上伸出颤抖的手望着曹菲菲的枯槁老人,他只是一个思念女儿的父亲。
菲菲看着他,恍如隔世。时间改变你我,也许再也回不到多年前那种天真烂漫的成天跟他撒娇的日子了。
大概是在菲菲大一下学期的一个周末,她照例跟着同学给一个地产公司发宣传海报。她穿着公司发的文化衫,带着鸭舌帽,站在商场门口的街道边给路人发传单。临近正午,天太热,路边没多少人,她就和同学一起走到堵死的红绿灯前给那些车主分发传单。许多车主一见他们便主动摇上了车窗,所以他们发得很困难。
正当菲菲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开着车窗抽烟的车主,立刻见缝插针的抽出两张海报递了进去。无聊的车主见她生的颇为漂亮,于是主动跟她搭讪,菲菲只得弯着腰回答他的各种无聊问题。突然,后面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臂,菲菲猛地回头,正好对上了曹清远惊讶的目光。
两个人都是愣了一下,父女俩在省城已经一年,一个工作,一个求学,可从来没相遇过。
“菲菲,你在这儿干嘛?”曹清远看着她手上抱着的一大摞还没发完的传单,还有身上穿着的印有某某地产的文化衫,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你在打工?你缺钱吗?”
菲菲有点猝不及防,眼神躲闪,好半天才找到说辞。“我,我在发传单,做义工。”
“义工?怎么会有这种商业性的义工?”
不远处的几个同学已经看到他们,曹清远正抓着菲菲的手臂,脸上的神情凝重,他们看到以为出了什么事,便往这边赶来。菲菲急忙把手臂挣脱出来,前方绿灯已经由红变黄了,一些熄火的车子又重新发动起来。曹菲菲有点急了,那些同学都是家境不怎么好的,所以才跟她结伴找临工做,若是他们知道菲菲的爸爸开着豪车肯定会起疑心。“爸,你看,绿灯就要亮了,你赶紧走吧,我还得忙呢!”
曹清远也看到了闪烁不停的黄灯,他迅速从钱包里抽出一张卡,递给菲菲。“缺钱就跟我说,没必要自己找罪受。”
菲菲看到卡被吓了一跳,后退一大步。“不用了爸,我的钱够用。”
“那你做这些干嘛?”
问题又回到了最开始的那一个,菲菲只得低头不语,继续想说辞。
绿灯已亮,许多早已蓄势待发的车子飙了出去,瞬间整个堵死的车道动了起来,只有一辆银灰色的汽车一动不动的停在那里,在它后面想起了一片喇叭声和咒骂声。
父女俩站在来来往往的车流里沉默着,仿佛周围的喧嚣不存在一般。曹清远最先按耐不住,他试探的问:“菲菲,你是不是还在为那件事记恨我,你寒假不回家,现在又在这打工,难道都是为了报复我吗?”
曹菲菲抬起头,鸭舌帽的帽檐挡住了她的视线,她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