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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徐来,头顶的竹叶随风飘荡,王凡顺着那飘落的竹叶望去,竹林深处,一个清瘦苍白的小女孩背着竹楼慢悠悠的朝他走来。风吹过她额前的发丝,吹过她松松垮垮的衣襟,无限苍凉,一如初见。即使隔着那么远,王凡还是清楚的看到,那是初见时的叶子,八岁的叶子,他曾对着她悲悲切切的哭诉着“我妈妈死了”的叶子。叶子在对着他笑,眼睛弯成了月牙,嘴角有深深的酒窝。
王凡还看到,叶子走到他面前,轻轻的打开铁门,和伏林监狱一模一样的铁门。王凡清楚的听到铁门开合时发出的吱吱声。
他还听见,叶子对他轻声说:“你可以出去了!”
他看着叶子走远,看着她回头朝他甜甜的一笑,然后跟他挥手。这么多年,他们每一次分别都会约定好下一次见面的时间,从不说再见,然而这一次,叶子终于睁开眼,跟他道别。
王凡的脸上已经满是眼泪。他在叶子编织的牢笼里呆了太久太久,没有钥匙,他出不去,于是这么多年,他一个人在回忆里画地为牢,结绳记事。直到今天,叶子才放他出狱。
曹菲菲的手机突然响了,打开一看,是10086发来的关于惊蛰的问候短信。菲菲这才想起来,今天是二十四节气中惊蛰。传说惊蛰起,大地回春,万物复苏。她仰起脸,闭上眼,用力呼吸这初春的气息,清新,悠长,甜蜜,一如她的春天,也来了。
王凡说:“菲菲,你总归是幸福的,想要的无论如何,总还是得到了。”他说这话时,针对的是菲菲的爸爸。他说菲菲太固执,利用曹清远的父爱逼着他迁就自己,这样太残忍了,也太自私了。
菲菲其实想说,“你不也一样。”
在“爱”这尊伟大的神像面前,我们都是自私的,每一声虔诚的俯首祈祷,只为求得更多的被爱。如一个没有钱的瘾君子,想要得不到,想戒戒不掉。于是只能卑微的乞求,尽管得到的可能不是你想要的,是变了味的。可那又怎么样呢!王凡可以得过且过,曹菲菲也愿意求仁得仁。他们相伴经历了童年,少年,青年,直至如今的人到中年,菲菲所求的不就是这样的一生一世吗?
然而王凡有一点说对了,菲菲想要的,终归还是得到了,只是王凡并不知道她要得到底是什么。曹菲菲活了二十八年,虽然也曾跌倒过,受伤过,见识过各种各样的丑陋与邪恶,可她鲜活纯净的内心还是保存了下来。也许是她要得不多,也许是有人为她铺路,总之这世上的功名利禄,尔虞我诈并没有腐蚀她简单纯粹的心。她的爱也在经年累月,风雨侵蚀之后依旧完整,纯净。当王凡终于愿意将自己的心交付于她的时候,那颗心早已千疮百孔,凋零破碎。但即使破碎,菲菲还是清楚的看到那如镜子般照出的还是她的影像。菲菲笑了,王凡终归还是爱她的。不是将就,不是听天由命,不是得过且过,是如她一样纯净的爱。也许曹菲菲正是清楚这一点,才会百折不屈,千回百转,百转千回,一路不离不弃。
菲菲抬眼望向远处,大片大片的晨雾从竹林深处弥漫开来,仿佛要为这秀美的山峦披上轻衣薄纱。片刻之后,便看不太清前面的景色了,山川,树木都被笼罩住了,变成了相同的灰色,只有王凡晃来晃去的身影还可以模糊辨认。然而就是这模糊的晃来晃去的身影足以让菲菲安心,笃定。
青春就如同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雾,我们每个人都只是在雾中摸索前行,寻找出路。聪明之人比如曹新宇,会选择小心翼翼,亦步亦趋的往前走,一步一个脚印,直到安安稳稳的走出大雾。执着之人如曹菲菲,只是看着前方的一个幻影,以为那就是自己追寻的幸福,于是追着影子一条道走到黑。更有愚拙之人,比如王凡,直接迷失在雾中,再也走不出来。然而无论怎么走,是雾,终究会散去,雾散,云开,青春也将散场。留下什么,都是自己回味,失去什么,也都是自己追悔。
“诶,你别一直走来走去了,晃得我头都晕了。”曹清远坐在沙发上,双手端着报纸,眼睛却时不时瞄一眼墙上的挂钟。可沈冰一直在客厅里走来走去,好像十分紧张的样子,弄得他也有些不安。
“咳,菲菲在电话里不是说五点就到嘛,这都五点半了,怎么还没到呀,不会出什么事吧!”
“别胡说,她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从来就没准点到过。你呀,有空晃悠,还不如再去把菜热一热,呆会儿他们一到,就可以开饭了。”曹清远扶了扶眼镜,又将目光落在报纸上。
沈冰一看他那好像事不关己的模样,心里就不平衡。“嘿,你倒是挺沉得住气的啊!这可是菲菲头一次主动往家带男人,弄不好那小子以后就是你女婿。你不得准备准备准备啊!”
“准备什么,我这不挺好的嘛!”说着,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悠闲的抻了抻衣袖,翘着的二郎腿还有规律的晃起来。
沈冰见他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的领导姿态,提醒道,“诶,我可跟你说,待会儿孩子到了,你可别这么摆谱,孩子不喜欢。”
“笑话,我要他喜欢干嘛?谁是长辈,你搞清楚先。”曹清远挑眉,有点不悦。
“诶,你还别说,反正事儿就是这么个事儿,现在菲菲是跟他过,他要烦你,以后肯定不愿意来,他要不来,你说,菲菲会一个人回来吗?”
听沈冰这样说,曹清远也有些紧张了,态度一下子就软了下来。“有那么严重吗?再说,我也没摆什么谱啊!”说着,他把报纸丢到茶几上,站起来,撸起袖子道,“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吩咐。”
沈冰狡黠一笑,心道,“老家伙,还治不了你。”
就在曹家二老在家热火朝天的忙活时,与他们家相隔几条街的大马路上,曹菲菲和王凡也在忙活着。
“喂,你快点,我妈都等着急了,一会儿发起飙来,你自己扛着啊!”曹菲菲撅着嘴,看着明明人高马大的王凡走在自己身旁却老是跟不上自己的脚步,心里不免有些懊恼。
“我说开我的车来你不肯,非要骑你的破摩托车,这下好了,车坏了,这么远还得走过去,我说你是不是缺心眼儿啊!”
曹菲菲的高跟鞋啪嗒啪嗒十分有节奏的敲击着水泥路面,嘴里叽里咕噜十分有节奏的数落着王凡,心不跳,气不喘,好像广告里吃了新盖中盖的老奶奶,精神抖擞的一口气可以上五楼。老奶奶手里提着菜篮,曹菲菲的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礼品。她数落王凡时嘟着嘴,垮着脸。可低头看到手上的大包小包时却心里暖暖的,脑子里浮现的是那首老歌,怎么唱来着。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背上还背着个胖娃娃……
王凡略有些紧张,这是他第一次正式以未来女婿的身份拜会曹菲菲的父母。除了紧张,他还有些心虚。脑子里时不时会浮现曹清远的那张阴森森的脸,他会不会因为自己抢了他女儿而把他赶出来。临近菲菲家的路口时,他弱弱的问了一句,“菲菲,可不可以不去啊!”
曹菲菲仰天翻了个白眼,这已经是王凡这一路第八遍问这个问题了。刚开始,她还会坐在摩托车后座上苦口婆心的劝导他,可是后来摩托车爆胎了,她的心情也跟着坏了,也就没心思再跟他虚与委蛇了,直接回他两个字,“不行。”
最后王凡实在没辙,只得认命的自我安慰,“横竖都是一刀,死就死吧!”
两人又埋头走了一段,王凡依旧垂头丧气,半死不活。曹菲菲因为是主场作战,自然是意气风发,朝气蓬勃。她快步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催促吊车尾的王凡。就这样,他们一路走走停停,拖拖拉拉。愣是把回娘家这么一件高兴的事弄成拉牛赶集那样。
曹家大铁门在望的时候,曹菲菲忽然想到王凡之前因为不愿过来而给自己找的托词,于是好奇的凑近他,露出诡异的笑,“诶,王凡,你说你天生就命硬,是个不详之人,还说逮谁克谁,那你怎么不会克我呀?”
王凡一愣,还没来得及说话,一辆蓝色大货车伴随着一声尖锐的喇叭声从后面呼啸而来,那速度,就好像司机根本没发现前方有人似的。等司机清醒过来,猛踩刹车时,已经晚了。司机停了车,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大惊失色,赶忙一脚油门,溜之大吉。
再看受害人这边,曹菲菲的身上到处都是浑浊的黑乎乎的液体,顺着她的衣襟,裤腿,手里提着的袋子底部,慢慢的往下滴着。
王凡紧张的问:“菲菲,你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都湿透了。这人怎么开车的,没看到前面有水坑吗?”曹菲菲皱着眉撅着嘴,气急败坏的拍打着衣服上的水渍。
“那,还去吗?”王凡又弱弱的问了一句。
“去啊,都到家门口了。都是你啦,诅咒我。”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将他们的背影拉得很长很长。就好像很久很久以前的许多个放学路上,他们背着书包,迎着漫天红霞,相携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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