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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慵懒的打了个阿欠,没发现自个儿已经离开齐严的怀抱,被搁进暖暖的被窝。
四周安静了一会儿,直到房门悄悄被打开,细碎的脚步声、交谈声,像蜜蜂似的,嗡嗡嗡的盘桓不去,骚扰她的好梦。
宝宝蹙起眉头,睁开一双迷蒙的眼睛,赫然发现,一大群女人围在床边,瞪大了眼睛,全等着她醒来,齐严则是不见踪影。
「啊,醒了醒了。」一身红衣,编号“八”的女人嚷道。
「你吵到她了。」编号「十五」哼了一声,还走过来,替宝宝盖上被子,就怕她着凉。
「我才没有!」
「有!」
宝宝揪紧锦被,瞪大眼睛,望着满屋子的娘子军。
眼前这些女人,有的美艳、有的秀丽,风姿打扮各有不同,唯一相同处,是她们的衣襟上,全都别着红色的牌子,上头都写有编号。
「睡得还好吗?路上没累着吧?」编号三十二,和颜悦色的问道。
头戴凤簪,编号「十二」的女人,排除障碍,挤到床边,迫不及待的拉起宝宝的手。
「别怕别怕,我是娘啊,来,乖,喊一声‘娘’。」
还来不及说话,另一边又有人嚷起来了。
「就你是娘,难道我们都不是?」
宝宝看向左边,瞧见发声喊话的,是身穿红袄,编号「十」的美艳妇人。
「哎,别误会,咱们姊妹同辈,她喊谁不都一样?」
宝宝看向右边。
「那也不能让你占了头筹啊!」
宝宝再度看向左边。
「别争了,咱们围个圈,谁也别吃亏。」娘子军中有人提议,引来附议声。
噢,她的颈子好酸!
早就听过传闻,齐严的父亲风流成性,娶了一打的妻,一打的妾。满屋子的妻妾加一加,她可足足有二十四个婆婆呐!
亲眼见着满屋子的女人,宝宝才能体会,齐严肩上的责任有多重。
他并非长子,却优秀过人,一肩担起重责大任,即使要奉养的人数,比其他大户人家多了好几倍,他仍是一声不吭,经营得有声有色。
富贵人家一年的吃穿用度可不少,银子就像倒水那样花出去,要不是齐严生财有道,即便是挖金矿起家的齐家,只怕也老早就被吃垮,哪能到如今还呼风唤雨、吃香喝辣?
作为这么一大家子的当家,实属不简单。要当他的妻子,只怕也不是件容易的百事。
宝宝放开锦被,优雅的滑下床榻,在娘子军前盈盈福身。
「媳妇宝宝,见过各位娘亲。」
「唉啊,别多礼,快起来。」娘子军们、心花怒放,七手八脚的将新媳妇扶起来,一番评头论足后,不禁连连赞叹。
「瞧瞧这脸蛋、身段,美得让人心都酥了,也难怪齐严迫不及待,等不得那些礼俗,急着要把你娶进门。」
宝宝粉脸一红,没有答话。
提起过度仓卒的婚礼,有人就不禁抱怨。
「他也真是的,迳自就在京城解决了,也没让咱们这些长辈去观礼。」
钱府由金金出面,齐家有齐严作主,两人都是发号施令的人物。两家的长辈,在这场婚姻大事上头,全都插不上手。
编号「二」挤到最前头,将一个红绒锦盒递过来。
「来,瞧瞧这个,我给你带了见面礼。」
宝宝轻声道谢,打开盒盖。
锦盒里静静躺着一串珍珠项链,粒粒个大色纯,大小如一,显得格外珍贵。这是南珠中的极品檀珠,上面还有淡淡香气。
「但可是咱们宝喜坊里头,最圆润的一串珠子。」
眼见有人端出礼物,娘子军们立刻发动攻势,各类的金银珠宝,全一股脑儿的住她怀里塞。
「来,让娘替你戴上。」
为了戴上珍珠项链,黑亮的发被盘了起来,露出黄金富贵锁。
众人又是一阵惊叹。
「啊,这就是传说中的富贵锁?」
「真能集聚财富吗?」
「也难怪齐严的算盘拨得真厉害,有了这个富贵锁,咱们齐家——」还没说完,说话的人已经挨了一拐子。
宝宝、心口一痛,却仍僵着嘴角,挤出微笑。
早就知道,他娶她是为了富贵锁。只是亲耳听见,远比臆测来得伤人——
眼见气氛有些痴,她压下心里的难受,转移话题。
「呃,娘,我想请问,这是什么?」她指着娘子军们衣襟上的红牌子,一脸困惑。
「喔,这个啊,府里家大业大,人口众多,齐严说了,他记不起名字,就一律发了牌子,标明排行顺序,也好辨认。」
「每个人都有吗?」她又问。
「是啊,人人都不缺。」
宝宝偏着小脑袋,为这诡异的规矩蹙眉。
她开始能够理解,齐严的想法了。
他是天生的商人,实事求是得接近无情,除了赚钱之外,不会多花一分心思,更不可能有闲情逸致,为屋子题上雅号。为了省事,索性连人名都懒得记,除了左右手外,其馀一律也以编号称呼。
难道齐严的的脑子里,除了数字,就容不下其他?
那么,他是不是也即将把她列入编号呢?
双桐城位处北方,是以巨石筑成,雄伟而庞大,比起京城的富丽堂皇,更显得严酷冰冷。
入冬之后,大雪不停,整座城银妆素染,一片雪白。
宝宝花了很长的时间,穿过长长的走廊、宽阔的中庭、前院,才到达齐府的大门。小脑袋探出大门,毫不讶异的在门楣上头,看见同样苍劲的笔法,刻了个“一”字。
她若有所思,走回齐府主楼。
「夫人,晚膳备妥了。」丫鬟福身。
这丫鬟也不例外,衣襟上别着牌子,编号「三十二」,伶俐讨喜,才被派来主楼伺候着。
「外头天冷,等爷回来,就先把热汤端上来。」宝宝吩咐着,敛着丝裙,在窗边坐下。
仔细观察下来,地逐渐理出了个概括,看出府内的牌子,是以颜色区分等级。
红色的牌子,是二十四位娘专用的,地位尊贵。
粉红色的牌子,则是妻妾们的孩子,是齐严的兄弟姊妹。除了年幼的,其馀大部分不住在齐府,全被他分派出去,在各处任职。
丫鬟、仆人们,衣襟上则是蓝色的牌子,人数众多。
这几色名牌是齐府的辨识证,齐严下了令,没有佩戴牌子的人,一概不许在府内出入。
这情况让宝宝别扭极了,入府几天,每回听到他以醇厚的声音,叫唤着某个人的编号时,她就觉得不舒服。
店铺、屋子也就算了,每个人都有名有姓,又不是牲口,怎么可以拿来编号呢?
门被推开,高大的身躯踏入屋内,伴随一阵风雪寒气。
「夫君万福。」宝宝敛裙福身.一走上前来,亲自为他解下皮氅。
齐严拍下肩上的白雪,任白嫩的小手,软软搁在胸前,解开皮氅的系带。漆黑的眸子,扫过空荡荡的桌面。
「用过晚膳了?」
「没有。」
「怎么不用?」
她微微一笑。「我在等你。」虽然过了用餐时间已久,她仍坚持要等他回来。
齐严双眸闪动,不动声色,一撩衣袍,迳自入席。
丫鬟按照吩咐,先端上热汤,等到汤盅见底,才陆续端上精致可口的膳食。
宝宝挟了块白斩鸡腿,克尽妻子的职责,为他布菜。
「昨日娘亲们找我去,告诉我许多事。艳娘还说,你爱吃这个。」虽然家财万贯,他偏爱的吃食却很简单。
「谁?」他拧眉反问。
屋里人太多,他水远认不清,父亲娶回来的莺莺燕燕,哪个人是哪个。
「来由自江南的那一位。」
他眯起眼睛,努力思索。半晌后猛一甩头,乾脆放弃。
「算了。」
「十三娘。」她提醒道。
黑眸一闪,恍然大悟。
她叹了一口气,搁下筷子。「你不可以将家里每个人都编号的。」
「很方便。」
「但是太过不近人情。」
他没有说话,显然懒得跟她讨论这件事。
宝宝垂下眼睫,没有继续追究,柔顺的住了嘴,一双晶亮的眼儿,却格外闪亮,不知在盘算什么。
软嫩的小手端起酒壶,为他斟酒。
此路不通,她并不心急,不着痕迹的换了个话题。
「夫君,我想请问,哪一位是你的娘亲?」她仔细观察过,却还是分辨不出,齐严的五官究竟是像谁。再说,他对二十几位夫人都一视同仁,恭敬有礼,却冷淡疏离,她压根儿猜不出,他的生母究竟是谁。
齐严扣住酒杯,面无表情。
「都不是。」
「啊?」这个答案,倒是她没猜着的。
「我是被从府外带回来的。」他简单的说道,彷佛事不关己。
他的生母既不是妻,也不是妾,而是他父亲在外头的情人。他是私生子,因为自小难掩的才华与天赋,父亲才对他格外宠爱,镇日带在身旁,培养做接班人。
宝宝咬着红唇,说不出话来。
他这么骄傲,就算是生母的离弃曾带来伤害,那强烈的自尊心,只怕也容不得旁人的同情与怜悯。
也难怪他订下的规矩,冷硬得不近人情,在他的生命里,从来就只有责任,容不下半点温情。
她鼓起勇气,握住他的大手。
齐严的视线从软嫩的小手,挪移到她的脸上。
幽暗的眸光,让她、心头一热,粉脸蓦地变得嫣红,连忙迅速转开视线。成亲至今,她虽然仍旧羞怯,但已不再无知,能猜出他那样的眼神是代表着什么。
噢喔,糟糕,看来,他把她的安慰想偏了!
她连忙想收回手,黝黑大掌却倏地一翻,将她擒住。
「别随意碰我。」齐严徐缓的说道,目光如炬。
热烈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