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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心即乱,再无法弄弦抚弦,乔翎只得站起身来,剪剪双瞳透过窗扉凝向户外一片蔚蓝的天空,怔怔望着飘浮过其上的几朵云彩。
夏风习习,该是让人心舒爽的好天气啊,为何她会忧烦至此?
想来想去都怪那个夏停云,是他害得她镇日郁郁寡欢;失去好友月牙儿的音讯已够她烦恼,偏还添上一个不解风情的他。
正愁乱想着,乔翊年轻的嗓音穿过屏风送来,奇怪的是,一向爽朗如夏日清泉的嗓音今日竟像微微压抑着什么。
“姐姐,今日心情如何?”
她转过身,明眸拟定一向开朗的弟弟,颇为他皱紧双眉的面容感到讶异。
“还不就是那样。”她淡淡地,“你呢?”
“姐姐,我——”乔翊话到嘴边,又硬生生收回,眉宇间笼着烦恼。
“你怎么?别吞吞吐吐的,说啊。”
“我想告诉你一件事,可爹娘不许我说——”他仿佛极端犹豫。
乔翎心一跳,有股不祥的预感,“为什么不许你告诉我?是有人出了事吗?月牙儿?还是——停云?”
“夏停云?那小子可好得很呢!”乔翊恨恨一句,黑眸忽地燃起怒火。
乔翎一愣,“怎么回事?”
“他现在就在大厅,正跟爹娘说话呢。”
“他来了?”乔翎又惊又喜,又是心中加速,“他说些什么?为什么爹娘不让我知道?”
“他要求退婚。”
“什么?!”
“你说这家伙还是不是人?新婚夜就抛下新娘不管也就罢了,这会儿竟还要求咱们当这门婚事不曾存在过。你知道他说些什么吗?他说要是你聪明一点,有骨气一点,就会选择撒了这桩婚事——这算什么?不等于是变相的休妻吗……”
乔翊一句句说来,句句恍若五雷轰顶,击得乔翎晕头转向。她脑海完全空白,只能愣愣瞧着为她打抱不平的弟弟。
“停云明白,这件事还需要征求乔姑娘的意见,若是方便的话,可否请她出来一见,让晚生亲自对她分说明白。”夏停云冷静说道,表面上看来是淡定如常,其实心跳早乱了节奏,仿佛脱缰野马,难以驾驭。
他抬起眼睑,鼓起所有勇气望向乔家一对坐在主位、气得面色惨白的老夫妇,知道自己这次前来不但不像负荆请罪,反倒更将二老气得怒火翻扬,回头到家肯定也是难逃老父一阵痛责怒骂。
可他顾不了了,明知自己这样做是得罪了两家人,他也不愿再昧着真心强迫自己与乔翎结为夫妇,不愿强迫自己与一个不爱的女人相守终生,这对两人而言都只会是一场不幸。
他望着堂上气得浑身发颤,再说不出一句话来的二老,再度沉声问道:“我可以见乔姑娘一面吗?”
乔英猛然站起身,鹰眸激射两道灼人怒焰,“不需要,我们家小翎不会想见你,你滚!”
若是眼光能杀人,他怕早已体无完肤了吧。
夏停云暗暗苦笑,仍旧坚持,“在下还是想亲自对她解释。”
“你——”
乔英还想怒吼些什么,一个清越澄透,却仿佛凝着层层寒霜的嗓音忽地自厅外扬起,“我想你不必解释了,夏公子。”
夏停云一震。
这声音——竟有些像他朝思幕想的乔贤弟。
这嗓音一传来,乔英竟有些手足无措起来,一张老脸更白了,“小翎,你什么时候来的?谁告诉你的?是翊儿?”
“谁告诉我无所谓,小翎只想来说几句话。”那语音依旧冷淡清越,震荡夏停云一颗心。
“是——乔姑娘吗?“他蓦地转身,望向那个被屏风挡住的淡淡人影,嗓音竟有些发颤。
“是我。”她冷冷地答,“那个新婚之夜便被你弃之不顾的糟糠妻。”
“乔姑娘很气愤吗?”他欣欣嘴角苦笑,“你是该气愤的,这件事是夏某不对。”
“你是不是认为,若我乔翎有些骨气的话,早该主动退了这门亲事?”
“这——”
“我竟然没撤这门婚事,你很惊讶吗?”
“不,在下其实并不惊讶,只是——”
“只是失望。”清冷的语音替他接下去,“因为你原本就不认为女人会有所谓的骨气,她们都是一群只会听众父母之命的可怜生物而已。对父母安排的婚事,她们并不懂得反抗,只懂得逆来顺受。”
他一惊,没料到她竟将他的心思摸得如此透彻。
“夏公子是这样的想法没错吧?”
他轻轻叹息,“老实说,的确是如此……”
“我不一样。”她果决的嗓音截断他。
“什么?”他一愣。
“我乔翎不一样。”她静定地重复,“或许其他女人可以认命,我可不同。”
“乔姑娘的意思是——你也赞成撤消婚事?”
“不错。”
“如此太好了!”夏停云喜出望外,深深作揖,“夏某在这里谢过乔姑娘,多谢你肯原谅在下,成全在下。”
“不必多谢,其实我并没有原谅你。”乔翎清清冷冷一句,轻移莲步,缓缓自屏风后转过窈窕的身子。
而夏停云亦正于此刻抬起头来,两对黑玉一互望,瞬间激发点点火花。
夏停云怔然,不敢置信地瞪着面前那张似曾相识,却又极端朦胧的清秀容颜,“贤弟……”他愣愣唤着,瞪着那与他遍寻不着的贤弟一模一样的五官。
她直挺挺地静立,浅橙色的衬衫胸前绣着雅致的水仙花,水色纱裙飘逸轻软,腰间系着的带子打了个式样繁复好看的花结,强调纤细的腰身——她美极了。
这可能是他念念不忘的好兄弟吗?他的乔贤弟该是个男人啊,为何作女装打扮?
“我不是你贤弟。”她又是这样冷淡的一句话。
就是这句话令他确定了眼前佳人的身份。“你是乔贤弟不错。”他难抑激动。忽地上前一步抓紧她的肩,“贤弟,为何不告而别?知不知道我找你找得好苦,这几天我寻遍了京城内外,就是找不到一个名唤乔令羽的人——”
乔令羽!
他脑子轰然一响。
令羽二字合起来不就正是一个“翎”字?乔令羽原来就是——乔翎?他爱之疼之,对其怀抱着异样情感的好兄弟原来正是他的新婚妻子?
他震惊莫名,脑子狂乱地运转,这一刻才真正明了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的贤弟就是他的妻子,她女扮男装,追随他下了江南,为的就是不甘被他弃于家里不顾——
“放开我。”她翠眉紧颦,冷淡地甩脱他的手,“你我既打算撤销婚事,便不再是夫妻,男女授受不亲,请你放尊重一些。”
“贤弟,你——”
“我说了乐是你贤弟!”她仿佛怒上心头,狠狠瞪他一眼,“你没长眼吗?不见我是个女人吗?我是女人,不是男人!”
“我知道,可是——”
可是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他一时之间还无法接受,无法适应啊。
她怒视他,眸里点燃的怒焰光亮璀璨,却灼得他心好痛。
“贤——乔翎……”他试图靠近她,试图解释。
乔翎却避开身去,忽地褪下一只原本扣在皓腕间的翡翠玉镯,“这是我过门时,你父亲送我的镯子。”她举坑镯子,明灿的黑眸怒视他,咬牙说道:“从今以后,你我的关系便如这只玉镯——”
“乔翎!”他还来不及开口阻止她,玉镯已哐啷落地。
他愣愣瞧着地上断裂成两段的玉镯,心知肚明。
这回,乔翎是真正狠下了心,决意与他完全断绝关系了。
“品薇说过一个女人要决绝起来,要可以比一个男人更快收回感情的。”夏停云说着,愣愣地举高酒杯,表面上像是端详欣赏质材上好的翡翠夜光杯,其实啥也没看进去。
“这点我……”李琛打了个酒嗝,黯然苦笑,“我不反对。”他摇摇头,再为自己斟了杯酒,酒到杯干,只盼能一醉解千愁。
“怡然亭”里,两个总是意气风发、潇洒端逸的男人惨然对望,说什么也“怡然”不起来,只更添满腹苦恼。
“你的月牙儿,我的乔翎……”夏停云甩甩头,仿佛想甩去满腔愁恼,“我早说过了,女人天生是来寻男人麻烦的东西。”
“她会不会不再爱我了?”李琛黯然低语,曾经俊美若天神的容颜如今却憔悴无光。
“她会不会从不曾爱过我?”夏停云嗓音沙哑,狼狈的胡碴爬满了方正的下颔,减去不少卓然不群的狂傲气质。他喃埚念着,忽又剧烈摇头,“不,我相信她是喜欢我的,她的眼神告诉我她对我不是没有感觉,她不可能没有感觉——”他低语着,拼命想说服自己。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李琛问他。
“我不知道。”他黯然摇头,一举手又是一杯仰尽,“我只知道自己绝不能失去她。”
“那就去哄她回心转意啊。”
他蹙眉,“可是我说过这辈子绝不哄女人的。”
李琛不可思地瞪他,“都到这地步了,哪还容你如此耍性子?”
是啊,都到这地步了,哪还容得他自以为是,耍那大男人脾气?莫不成他真想一辈子失去乔翎,一辈子不见她?
他真能忍受她与他从此断绝关系,说不得几个月后便改嫁他人,投入另一个男人怀抱?
他真受得了?
当然不能!他死也不许!绝不允许她属于别人上男人——她是他的,就像他早已将一颗心给了她一般,她应当只属于他夏停云的。
她是男人也好,是女人也罢,他这辈子是爱定了她,一颗心给写出她,也要定了她。
他要见她,要向她倾诉自己满腔爱意,要问她是不是也爱他,愿不愿意真正与他相属。
只要她肯原谅他,愿意再见他一面,要他做什么都愿意。
做什么都成啊……
“该死的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