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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以手掩口轻咳了一声,垂眼间注意到苏昕络也跪在地上,瞳孔猛的张大几分,随即又恢复如初,端着女皇的架子慢条斯理的踱到他面前,抬手将苏昕络从地上拉起来,亲切的热络道:“你我自家人,贤侄无须行此大礼。”
“礼不可废。”苏昕络不动声色的将胳膊从她手里挣脱出来,低头垂眼作恭敬状。
女皇挥手示意,其他人纷纷从地上起身,柳瑛跪的仓促又急,膝盖撞在大理石板上,从骨头伤到筋,起身时疼的她“嘶”的倒抽了口冷气,一个站立不稳跪趴到女皇面前,脸搁在她脚面上,手抓着她的衣摆,周围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苏昕络捂着额头闭了闭眼。
“哗”,两柄明晃晃的大刀架到她脖子上,那年轻宫侍走前一步,指着她的鼻子怒喝道:“何人如此大胆,竟敢行刺皇上?”
柳瑛傻眼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这真是窦娥蒙冤,六月飞雪啊……
“民女乃……”她连忙辩解,话刚开口就被女皇打断,她看都未看一眼,直接对那两个护卫摆摆手:“杀了。”
“皇上息怒。”苏昕络跪到地上,没好气的瞪了柳瑛一眼,替她求情道:“妻主她未见过大世面,此番又是初次进宫,只怪昕络思虑不周,不曾提前将一概礼法规矩告知,故而才冒犯圣驾,烦请皇上网开一面,暂且饶过她这一次吧。”
“原来是贤侄的妻主……”女皇一脸恍然大悟,斜眼打量了柳瑛一番,对苏昕络笑道:“样子倒还说的过去,就是个子矮了点,至于说文采人品……”一个停顿后,又斩钉截铁的说道:“配不上你。”
苏昕络接下来的话让柳瑛简直目瞪口呆:“皇上说笑了,昕络出身商贾人家,比不得皇室宗族子弟,也求不来那门当户对的好姻缘,只愿平生能得一心人,不贪慕苏家财富,不嫌弃昕络抛头露面,不纳娶其他夫郎,举案齐眉白首不相离,如此足矣。”
周围宫侍护卫皆惊讶的张大嘴巴,倒是那安平女皇波澜不惊的听完,走到柳瑛面前,蹲下身,拿手托起她下巴,目光如机关枪般将她扫射一番,突的晒然一笑,扭头看向苏昕络,叹息道:“原来你喜欢的竟是这种女子,难怪……”
难怪不肯进宫做朕的皇夫,柳瑛在心里替她补充完,也顺便松了一口气,这女皇看在苏昕络面子上,总不至于真的把自己拖出去杀掉,脑袋总算暂时保住了。
苏昕络沉吟着不作声,那女皇静默了一会,然后又轻笑道:“昕络喜欢的女子,朕感兴趣的紧。难得进宫一次,你便再进去陪陪父卿吧,朕带你这小妻主到御书房走一趟。”
“皇上,妻主向来游手好闲,若是涉及苏家生意,不如昕络一同前去?”闻言吃了一惊,苏昕络连忙设法阻拦,女皇好笑的看着他:“不过是些女儿家的私房话,莫非昕络也要听上一听?”
女皇眼神暧昧话语赤 裸,苏昕络羞红了脸,心里着急的不行,却实在想不出法子,他无奈的看向柳瑛,却见她冲自己眨了眨眼,眼神里闪耀着自信的光芒,顿时让他烦躁的心安定下来。
苏昕络跟着秦公公又返回了延寿宫,柳瑛一瘸一拐的跟在女皇身后,到得帝辇面前,她搭着宫侍的手上去,然后转头看向柳瑛:“你也上来,如何?”
上去找死咩?柳瑛额头青筋突突直跳,连忙摇头摆手拒绝:“民女惶恐!”
安平女皇仰头呵呵大笑,帝辇随着宫侍尖锐的唱和起驾,速度缓慢的朝着御书房所在行去。
到了御书房后,女皇径直坐到摆放在御案后的龙椅上看起奏折来,柳瑛双手交叉站在门口,眼睛不敢四处打量,只盯着面前那块绒毛地毯上的祥云发呆,半晌后才听到皇帝将手里奏折往桌上一摔,恍然大悟道:“呀,瞧瞧朕,一忙起来就没个停歇,倒是把你给忘了。”又指了指边上一张椅子上,和蔼道:“坐吧。”
“多谢皇上赐座!”柳瑛膝盖本就隐隐作疼,站了这么一会也实在撑不下去,既然皇帝都已开了口,她也没必要矫情,连忙小步快走的跑到那椅子上坐下,继续垂头敛目扮隐形人,女皇见状轻笑道:“为何不敢抬头?”
“直视天颜,死罪!”柳瑛想也不想便回答出口。
“哦?你懂的倒是不少……”女皇挑了挑眉,“不过,朕若是想杀一个人,无须任何借口,便能让她神不知鬼不觉的在这世上消失。”
柳瑛浑身一抖,随即又仔细琢磨了一番她的话,才发现其实自己很安全,咬了咬嘴唇,她强作镇定的拱了拱手:“多谢皇上不杀之恩。”
“对朕来说,这世上只有两种人,有用的,或者无用的。而你,很幸运的,属于前者。”女皇笑了笑,拉开御案的抽屉,拿出一本奏折,往柳瑛身上一丢,询问道:“识字么?”
柳瑛搞不清这女皇意欲何为,于是如实回答道:“字倒是识得一些,但是写不来。”又晃了晃手里的奏折,一脸惶恐:“民女不敢看。”
“好大的胆子,竟敢抗旨不尊!”女皇板起脸,冷哼一声,随即又嘴角含春,轻柔的说道:“好好看看吧,若是遇到不会的字,尽管问朕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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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民女更不敢看了!”柳瑛站起身,满脸惶恐的神情,女皇皱了皱眉头,不解道:“这又却是为何?”
“民女何德何能……”柳瑛眼角偷偷扫了女皇一眼,见她疑惑更重,这才抛出后半句话来:“能有幸做天子门生……”
女皇一怔,随即仰头哈哈大笑,笑意牵动眼角处横生的皱纹,残忍的昭示着其逐渐老去的青春:“你倒是敢想……”笑毕,拿锦帕擦了擦丝毫不见湿意的眼角,又若有所思的看着柳瑛,道:“歪理倒是不少……你就是如此这般将昕络的魂勾走的?”
勾魂摄魄那是狐狸精的本事,可此刻已是无法辩驳,只能硬着头皮担起这盛名,柳瑛嘴角轻抿作娇羞状:“蒙内子错爱……”女皇不耐烦的挥挥手,柳瑛连忙闭嘴,打好草稿的一番话生生憋回肚子里,噎的她几乎要打嗝。
“朕日理万机忙碌的很,没有空在这里看你做戏。朕虽看重苏家的财富,但朕对昕络也的确仰慕,朕绝对不是输给你,只是低估了他的决绝……好好把你手里的奏折看一遍,然后再同朕说些个有用的。对于无用之人,朕向来不会心慈手软。”
伴君如伴虎啊,这才一会柳瑛便深刻体验了一番,这女皇喜怒无常,动辄就要摘人脑袋,若不是自己头顶“苏昕络妻主”光环,怕是一早就到阎王殿报道了。女皇丢下那些话后便又埋头看起奏折来,柳瑛悻悻然的坐回椅子上,翻开手里那本大红为皮云宣为里的方正折子,自右向左自上而下阅读起来,越读眼睛睁得越大,背后凉意丝丝上涌,脑门上也渗出冷汗来。
3岁下水摸鱼差点淹死,5岁上树掏鸟蛋摔断胳膊,8岁将邻居家的女儿门牙打掉两颗,13岁睡了厨娘张姨家的小儿子,15岁进青楼嫖 娼不给钱被打断腿,17岁搞大容锦坊一绣郎的肚子又不负责逼的人家投河自尽,20岁新婚之夜趁苏昕络酒醉欲施强 暴反被打的四个月下不来床……翻到最后一页,竟是昨日与谢芳尘烫火锅的那幕,记录从火锅的配料到菜肴的选择,其详尽程度,只怕现代情报机构都望尘莫及。
柳瑛淡定的合上折子,从椅子上站起身,走到安平女皇面前,带着视死如归的平静,问道:“民女看完了,不知女皇陛下有何吩咐,民女万死不辞。”
“朕不要你死,你的命对朕来说一文不值。”女皇哼笑,恰好此时内侍总管进来禀报,说是四殿下求见,女皇便对柳瑛挥了挥手,淡淡道:“既然看完了,那便回去吧。该说不该说的话,自己掂量着点,朕虽不想要你的脑袋,可难保别人不想要。”
她一头雾水的点了点头,跟在内侍总管身后出了御书房,本是做好了被要挟被利用被当作棋子的心理准备,结果女皇就这么干脆利落的把她打发走,不晓得是该感谢这四殿下呢,还是该感叹女皇心理战术高超,就这么让她的心不上不下的悬挂着,没多久便自我崩溃掉,那会再来图谋,一图一个准。
出了御书房,迎面撞上一架车辇,内侍总管连忙拉着她跪下行礼,车辇停在门口,从上面走下个年轻男子,滚金边的黑色袍服,同色系黑靴,墨发用支碧玉簪绾在脑后,面容清素淡雅,眼神冷如千年寒潭下的两汪泉眼,即便浑身黑袍飘飘,却有种高贵月华般出尘的气质,那举手投足间的傲气,怕是那安平女皇都要不及。
一行人浩浩荡荡进入御书房后,柳瑛站起身,诧异的问道:“这四殿下,怎地身着女子衣裳?”在这女尊社会,袍服乃女子专用的服饰,男子下身须着衫裙,也极少有人会穿靴子,这四皇子却如此嚣张怪诞,不由得她不好奇。
内侍总管冯姑姑四下扫了几眼,见左右无人,便小声道:“四殿下自小便是如此,圣上跟太卿也是准了的,宫里无人敢议论此事,姑娘以后莫要再提,免得惹祸上身。”
想来这四皇子也不好惹,柳瑛连忙拱手:“柳瑛受教了,多谢姑姑提点。”
到了延寿宫,少不得又是一番寒暄,已是掌灯时分,年太卿欲留晚膳,苏昕络挂心柳瑛被召见一事,便婉言拒绝,两人告辞出来,坐进马车,刚一开始走动,苏昕络便探究的看向柳瑛,伸手探了下她的脉搏,又捏了捏她左右两只胳膊,询问道:“没事吧?”
“胳膊没事。”柳瑛摇晃了下活动自如的手腕,苏昕络收回手,又质问道:“皇上找你去作甚?”
那奏折上的内容又从脑子里冒出来,这身体的本主是个混蛋无疑,但那些事情苏昕络是定然不知的,如果据实相告,那罪名必定是要归到自己身上,后果简直不堪设想,于是她故作轻松的说道:“你别瞎担心,不过是喝茶聊天,国家大事生意往来的我又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