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豌豆还小的肿疤。只须用针把这个肿疤戳破就好了。这是查哈尔·普罗柯菲那维奇教给我的,那就是,如果您愿意,我就来讲给您听,那是这样的:我上他家里去……〃。
〃请问,杰米央·杰米央诺维奇,要不要念第二件?〃录事插嘴说,他已经念完有好几分钟了。
〃已经念完了吗?您说,多么快呀!我一句也没有听见:判决书在哪儿?拿来,我签个字,您那儿还有些什么?〃
〃哥萨克鲍基季卡耕牛被窃一案。〃
〃好,念吧!是呀,我上他家里去……我甚至可以详详细细告诉您,他是怎样款待我的。下酒的菜有熏鲟鱼,独一无二的!这可不是我们这儿的熏鲟鱼,〃说到这儿,法官弹弹舌头,微笑了,同时他的鼻子嗅了嗅自己的常备的鼻烟匣,〃不是我们密尔格拉得的杂货铺里出售的那种。我不吃鲟鱼,因为您知道,它会引起胃气痛,使我的心窝下面痛得难受。可是鱼子我尝了;那才好吃呢!没有话说,太好了!后来我喝了用矢车菊浸过的桃子酒。还有用番红花浸过的酒;可是,番终花浸过的酒,您知道,我是不喝的。您瞧,这种吃法可真好:真所谓先刺激食欲,然后叫你狼吞虎咽吃个饱……啊,真是稀客呀……〃法官看见伊凡·伊凡诺维奇迎面走进来,忽然叫了起来。
〃上帝保佑!你们好!〃伊凡·伊凡诺维奇以他特有的谦和态度向四面施了一礼,说。我的天,他是多么会用自己的仪表迷惑所有的人啊!象他这样斯文的人,我从来都还没有看见过。他很清楚自己的长处,因此,他把大家的尊敬视为理所当然。法官亲自给伊凡·伊凡诺维奇端了一把椅子,他的鼻子吸尽了上嘴唇上面的全部鼻烟,这在他经常是最大的满足的表示。
〃您用点什么,伊凡·伊凡诺维奇?〃他问。〃喝杯茶吧?〃
〃不,谢谢您,〃伊凡·伊凡诺维奇答道,站起来施了一礼,坐下了。
〃赏我脸,喝一杯吧!〃法官重复说。
〃不,谢谢您。您这样厚待,万分感激!〃伊凡·伊凡诺维奇答道,起来施了一礼,又坐下了。
〃喝一杯吧,〃法官重复说。
〃不,别客气,杰米央·杰米央诺维奇!〃说时,施了一礼,又坐下了。
〃喝一小杯?〃
〃您再三坚请,我就愧领了!〃伊凡·伊凡诺维奇说,把手伸到茶盘上去。 我的老天爷!一个人的斯文劲儿真是发挥到了极点!简直无法形容这样的举动给人造成了多么愉快的印象!
〃不再喝一小杯吗?〃
〃够了,谢谢您,〃伊凡·伊凡诺维奇答道,把翻转的茶杯放在茶盘上,施了一礼。
〃赏我个脸吧,伊凡·伊凡诺维奇!〃
〃不喝了。真是非常感谢您。〃说时,伊凡·伊凡诺维奇施了一礼,又坐下了。
〃伊凡·伊凡诺维奇,讲讲交情,喝一小杯吧!〃
〃不,承您抬爱,真是愧不敢当。〃说完这句话,伊凡·伊凡诺维奇施了一礼,又坐下了。
〃只喝一杯!一小杯!〃
伊凡·伊凡诺维奇把手伸到茶盘上去,拿了一杯。
唉,真邪门!人这东西是多么善于保持他的尊严啊!
〃我,杰米央·杰米央诺维奇,〃伊凡·伊凡诺维奇喝干最后一口茶,说:〃我有一件要紧的事来麻烦您:我要告状。〃说时,伊凡·伊凡诺维奇放下了茶杯,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写着字的公文纸来。〃状子告我的敌人,不共戴天的敌人。〃
〃告谁?〃
〃伊凡·尼基福罗维奇·陀符戈奇洪。〃
法官听到这句话,差点没有从椅子上摔下来。〃您说什么!〃他双手拍着膝盖,说:〃伊凡·伊凡诺维奇!这是您说的吗?〃
〃您亲眼看见的,这是我说的。〃
〃上帝和所有的圣徒保佑您!什么!您!伊凡伊凡诺维奇!变成了伊凡·尼基福罗维奇的冤家!是您的嘴在说话吗?再说一遍!不要是哪一个人躲在您背后,代替您说的吧?……〃
〃这有什么难于相信的呢?我瞧着他就是一肚气;他给了我致命的侮辱,损害了我的名誉。〃
〃圣父圣子圣灵啊!我现在怎么能去解释给母亲听,叫她老人家相信呢!每天,我跟我妹妹一吵嘴,她老人家就说:孩子,你们象两条狗一样,老要打架。你们得去学学伊凡·伊凡诺维奇和伊凡·尼基福罗维奇的榜样才是。要说朋友,那才是朋友呢:那才是真正的朋友!那才是两位体面人物一得!──现在您再提您的朋友吧,请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为了什么?〃
〃这件事微妙得很,杰米央·杰米央诺维奇!嘴里讲不清。最好请把呈文念一遍。哪,拿这一头,这样拿着方便些。〃
〃念一遍吧,塔拉斯·季洪诺维奇!〃法官转过头来,对录事说。
塔拉斯·季洪诺维奇拿起垦文,象所有县法院里的录事那样,用两只手指头帮忙。擤了一下鼻涕,然后开始念:
密尔格拉得县之贵族,地主,伊凡·伊凡之子彼烈烈边科谨呈文于钧院,内容有下列数点:
一,贵族伊凡·尼基福尔之子陀符戈奇洪大逆不道,神人共愤,违章犯法,罪恶昭著,于一千八百十年七月六日,加余以致命之侮辱,公然损伤本人之名誉,亵读余之官衔与姓氏。该贵族貌既丑陋,性又凶暴,动辄寻衅肇事,出言不逊,诋毁神灵!
念到这儿,录事停了一停,以便再擤一次鼻孔,法官虔敬地交叠着双手,只顾自言自语:〃多么酣畅的丈笔!老天爷!这个人多么能写呀!〃
伊凡·伊凡诺维奇请求再往下念;于是塔拉骄·季洪诺维奇继续念下去:
余专诚趋谒,有所恳托,不图该贵族伊凡·尼基福尔之子陀符戈奇洪公然以不可忍受之秽词加诸余身,呼余为公鹅,然而密尔格拉得全县尽人皆知,余从未以此类污秽动物为名,即在将来,亦永不以之为名。存于三主教教堂之户籍簿,载有余之降生日期及受洗礼之经过, 足为余系贵族出身之证明。凡稍具学识之人,皆知公鹅不得登录于户籍簿中)盖公鹅系鸟类,非人也,举世人〃 类、乃至未进学校之辈,亦明此理,狈该心怀叵测之贵族,佯装不知,以此秽词相辱,揍其用意,必欲加余以致方。之侮辱而后称快也。
二、该同狠琐下流之贵族复谋侵占余自先父伊凡·奥尼西之子彼烈烈边科(曾任牧师职务)继承之祖产,其手段卑鄙恶毒,竟不顾任何法律,将鹅棚移至与余一栅遥遥相对之处,目的不过欲加深对余之侮辱而已;盖鹅棚立于适当地点,抑且坚固异常,本无迁移之必要也。 上述贵族之卑劣企图,唯在迫余目睹丑恶之景象;任何人如执行高尚业务,断不入畜棚,更何况鹅棚乎。当其实行不法行为之时,鹅棚之二前柱更侵占先父伊凡· 奥尼西之子彼烈烈边科生前贻赠之土地,该项土地面积始于谷仓,成一直线,终于妇女洗壶之处。 三、上述贵族,闻其姓名,即令人作呕,乃竟怀藏恶念;欲将余焚毙于私宅之内。兹有下列诸点可作铁证:
第一,该阴险之贵族日来常步出室外缘彼体胖而又性懒,此在往昔,固绝不为也;第二,在与余自先父伊凡·奥尼西之子彼烈烈边科继承之土地毗邻而仅隔一墙之仆役室中,每同灯火常明,历久不熄,此尤为确凿不移之铁证,盖彼殊吝啬,平时不仅蜡烛,椰油盏亦必从速熄灭。
准上所述,该贵族伊凡·厄基福尔之于陀符戈奇洪,蓄谋纵火,侵吞产业,既凌辱余之官衔与姓氏,复强加余以公贴之恶名,戮罪俱发,应请科以罚金,并责令赔偿诉讼费用及其他损失,如此违法作乱之徒,尤应羁以镣铐,解送城内监狱,以儆效尤。仰乞钧院速作公正之裁决,不胜感幸之至。贵族,密尔格拉得之地主伊凡·伊凡之子彼烈烈边科敬呈。
读完状子,法官走到伊凡·伊凡诺维奇跟前,抓住他的一颗钮子,几乎是对他这样说:〃您这是于什么呀,伊凡·伊凡诺维奇?畏惧上帝吧!把状子丢掉,让它消灭得无踪无影!(让它去见魔鬼好了!)您最好还是跟伊凡·尼基福罗维奇拉拉手,接个吻,再买些桑土林牌的或是尼柯波尔牌的荡荡酒,再不然干脆调制些混合酒,叫我来做个陪客!咱们一块喝两杯,就把一切都忘了!〃
〃不,杰米央·杰米央诺维奇!事情不是这样的,〃伊凡·伊凡诺维奇带着永远和他相称的庄严风度说。〃事情不是用友好协商的方法可以解决的。再见!诸位,再见!〃他带着同样的庄重风度继续转向大家说。〃我希望我的状子会产生应有的效果。〃让所有在场的人楞在那里,他就走掉了。
法官坐着,一句话也不说。录事嗅着鼻烟,办事员们把一块代替墨水壶用的破瓦片打翻了,法官心不在焉地用手指拨弄着桌上那一片由于墨水狼藉而成的水洼。
〃您说这件事怎么样,陀罗菲·特罗菲莫维奇?〃沉默片刻之后,法官对书记官说。
〃答不上来。〃书记官答道。
〃真有这样的希奇事儿!〃法官继续说。他的话还没有落音,门呀的一声开了,前半个伊凡·尼基福罗维奇挤进了法庭,后半个却还留在候审室里。伊凡·尼基福罗维奇的出现,并且还是出现在法院里仿佛是是非常奇突的,所以法官不由得叫了起来;录事中断了诵读。一个穿着粗毛布的类似常礼服一类衣服的办事员把笔头衔在嘴里;另外一个吞下了一只苍蝎。一个兼任传达和庭丁职务的残废兵,一直站在门口,搔着他那件肮脏的衬衫;肩上钉着一块肩章,连他也张开嘴,踩了什么人的脚。
〃哪一阵风把您吹来的!怎么样?身体好吗,伊凡·尼基福罗维奇?〃
可是伊凡·尼基福罗维奇半死不活地在挣扎着,因为他嵌在门当中,不能跨前一步,也不能退后一步。法官向候审室大叫,指望那儿有人从背后把伊凡·尼基福罗维奇推到法庭里来,结果也是徒然。候审室里只有一个打官司的老奶奶,尽管她那双骨瘦如柴的手使足了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