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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旁观者清的青龙御史师徒身上:
「可恶!语冰,你们当时也在场的吧!给我作证,这家伙是不是说过:他、他对我的感情和那个犯人对自己师弟的感情是一样的?」
「……无聊。」不屑一顾地白了脑袋磕痛之后更容易激动的凤家少爷一眼,夏语冰抱剑立身,挺直腰背,冷冰冰地甩袖,想也不想地向门口走去:「你们没事,皇帝那边还等我复命,先走一步。」
「啊!师父请等徒儿一下啦。」见状,荣矜不卑不亢地追前了几步,又回过身来打圆场的向气得发软的凤舞阳合掌告罪,温厚淳朴的笑容让人顿生好感:「不好意思啊,凤公子。我和师父赶到石墓的时候,您已经撞完墙了……所以笑大人和您说了什么我们真的不知道,帮不上忙,实在抱歉!这次来帮忙其实是陛下亲自下的调遣令,我和师父最近正在解决中游河伯人祭的陋习,赶着复命呢,确实忙不开身,就先告辞了。」
「慢走不送哦~~还有……谢了。」郑重地点了点头,笑云舒深深地看了一眼夏语冰默然傲立的背影,他象征性的顿了顿脚步,紧接着,大步流星的离开了县府。虽然心底还是忍不住好奇对方是怎么悄无声息地进到密封的墓|穴里去的,但是笑云舒发现答案并不那么重要了。判断一个人,有时候只要能确定对方是朋友,就可以了……
「皆大欢喜了呐!」沉寂了片刻后,不知是欧阳日还是欧阳月在床边感慨了一句,方天宇欣慰地舒展开皱了多日的剑眉,但很快他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蹙了起来:
「对了,笑大人,因为诈尸的事情我们在泌州城耽误了不少日子了,赈灾的钱款怎么办?朝廷急拨的加上王员外等人捐助的,还是差了近千两银子。为了平定民心,诈尸案解决了的消息已经传开了,现在再想诈出那些大户的油水,恐怕难上加难啊……」
「呃,这个嘛……」伸了伸懒腰,笑云舒故作姿态地摸了摸下巴,摆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可惜他清官的架式还没到位,怒极反笑的凤舞阳便阴森森地扯起了唇角,不怀好意地眯起了修美的凤眸:「放心吧,天宇。不就是一千两白银吗?咱们的这位笑大青天早就未雨绸缪,准备就绪了。你掀开床板看一看吧,那下面是什么?」
「舞、舞阳——你怎么知道的——」脸色大变地死命赖在床上,笑云舒一边心疼自己从吴县令嘴里扣出来的赃银,一边心虚地对着四周鄙视的目光连连干笑:「呃,开个玩笑!银子不够本官自然有办法叫那些奸商心甘情愿的送上门来~~本官的床板下怎么可能会有银子呢?哈、哈哈~~舞阳你脑子撞坏掉了,说什么胡话!」
「哼!少来这套!」理都不理笑云舒的垂死抵抗,凤舞阳扶着床柱站起身,递了个眼色给左右为难的欧阳兄弟,两人无奈地向笑云舒摇了摇头,爱莫能助地蹭上前来,连人带床板一起轻松地掀高了几寸,露出床板下密密麻麻的银两。
下一刻,某人的惨呼伴随着讨饶声炸响起来:「等、等一下!至少这次不要没收呀,舞阳!那个好歹也算我们辛苦赚来的血汗钱吧!?」
「流血流汗的人只有我一个吧……」讥讽地撇了撇嘴角,凤舞阳不为所动地命人收拾走了白花花的银子,瞪着扯住自己袍袖一脸悲愤的笑云舒,没好气的斥责:「区区一个县令居然能敛财如此之多,你身为八府巡按,不但不稽查,还敢阳奉阴违的一起分赃!?」带上了一丝公报私仇的快感,他甩开笑云舒颤巍巍的手,有些头痛地按了按额际:「真是的~好不容易为民办了件大快人心的实事,你就不能珍惜一下自己青天的美誉吗!?」最起码也体谅一下这么多年来周围的人为了维护「笑青天」这个假象付出的辛劳吧!
「名声又不能拿来当饭吃……寒不能遮体饿不能充饥的,怎么比较也还是银子有用些。」
「你——『树死留皮,人死留名』你懂不懂!」
「那都是死了之后的事情,活着的时候享受到的才切身相关啦~~」
「笑云舒!你非得气死我才满意是不是!?」恨铁不成钢地急红了俊颜,凤舞阳刚要再接再厉地继续发作,却被一双自然而然抚摸向自己额头的手扼住了接下来的言语。僵立在床边,没有注意到其它人是何时心照不宣的离开房间的,此时此刻,他眼里心里只有那双停留在皮肤上的微凉的手,带着与自己截然不同的温柔。
「舞阳,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不是做清官的料,你就放弃了吧。呵呵……」一本正经地捧着凤舞阳的脸,笑云舒狡赖的笑容总叫人分不清是认真还是戏谑。
「你们笑家三代清廉历史悠久,什么叫不是做清官的料?哼,别指望了!我这辈子都不会放弃的!」怒火中烧的半眯凤眸,生气归生气,凤舞阳可丝毫没有意思要拍掉对方在自己脸上乱摸一气的两只手。不管这个人一张嘴多么能气死人,不可否认,那双碰触着自己的手,二十年来,一如既往的……是那么的温柔。即便想到对方摸赃银时的手法和摸自己差不多,懊恼之余,凤舞阳也还是没办法抗拒溢于言表的幸福。
口口声声拒绝着自己,却顺其自然的与自己朝夕相伴。
号称不愿接受身为男子的自己,却轻描淡写地推掉了数不清的提亲。
总是把银子看得比名声重要,立志做贪官,却任由自己一次次没收赃银,破坏徇私舞弊。
是不是就是因为心里太清楚这个人言行不一的劣迹,所以才无法放弃,二十年了,还是不能放弃这个人……
从小到大,他抱着枕头在雷雨夜冲到对方房中的时候,笑云舒从来没有说过要自己出去。
从小到大,他当着外人的面教训对方的时候,笑云舒总是笑着包容,处处给自己留了颜面。
从小到大,他表白爱着对方的时候,笑云舒苦笑着不曾接纳,却也从来没有说过他,不喜欢自己……
所以,从小到大,他不愿放弃,不能放弃,不会放弃这个人的!只因这个人虽然言语上不曾满足过自己,二十年来,所作所为,却从未负他——
「唉……」自我放弃地认命长叹,凤舞阳松懈下紧绷的身体,把开始闷痛的头向前靠入笑云舒的颈窝处,无可奈何又颇为心甘情愿的自嘲一笑:「说不定那时就撞死在墓|穴里反而会比较快活呢。哼哼~~省得醒过来后又要继续过这种处处提防你徇情枉法,一天到晚紧迫盯人的辛苦日子!」如果死在那个时候的话,自己会是幸福的吧?至少亲耳听到了这个让他单恋了二十年的人,承认他是爱着自己的……
可是说实话,他不想死。在迫不及待撞墙的时候,他一点也不想死。
他想活下去,就算从地狱里爬出来也要活下去。他舍不得死啊……爱的人就在身边,爱的人说了也爱自己,这样幸福,谁又舍得死去呢?
「幸好你没有死……」感慨地笑着,轻轻闭上眼睛。笑云舒云淡风轻的打断了凤舞阳自暴自弃的抱怨,收拢双臂,将对方温柔而牢固的圈在了怀里。
「云舒?」不明就里地侧头,凤舞阳朦胧地觉察到对方的声音里有了一丝变化,但笑云舒把下颔抵在了自己的肩上,除了那头微微晃动的乌发外,他看不见笑云舒的表情。
「幸好你没有死呢,舞阳……」把头脑中清晰而又模糊的诱惑尘封进记忆里,没有选择遗忘,不知是不是就暗示了自己的私心!
——那么现在,开启那扇禁忌之门的钥匙,我已经交到你的手中了。笑大人,你也明知那扇门是不能打开的,你也明知那扇门后的幸福是邪恶的……你会怎么办呢,笑大人?就算知道是错的,但那垂手可得的幸福,你真的拒绝得了吗——
「不要死在我前面呐,舞阳……答应我,绝对不能死在我前面呐……否则,我一定会忍不住的。舞阳啊~~千万不要比我早死哦,不然的话,我恐怕……就要打开那扇门了…………」
尾声
京城、皇宫、御书房内——
身穿龙袍的少年天子单手抵额,漆黑的瞳仁里埋藏着与年龄不符的成熟老练,略显刻薄的粉紫色薄唇抿成一条线,修长入鬓的双眉将一抹英挺写进他青涩纤细的躯体里。即便乍看之下年仅十几岁的皇帝因其容貌而使人产生柔弱的错觉,但那浓密的睫羽低垂时,散发出的不是拂柳般的妩媚,而是一种金戈铁马的铮铮霸气!
面对这个从来不像是孩子的主子,笑云舒镇定自若的笑了笑,从容地结束了自己作为八府巡按的述职,在鞠躬一礼的时候,却不慎因体内的钝痛轻蹙眉头。居高临下的少年天子自然不会漏看这明显的暗示,高深莫测地牵起一丝戏谑的笑,他坏心眼地笑着调侃,不论是语调还是措辞,都有一种阅历沧桑的了然:「怎么?舞阳终于破釜沉舟的把生米煮成熟饭了?呵呵~奇怪啦~~既然被吃的是你,那为什么称病不能来请安的却是对方呢?」
「呃……」哭笑不得地揉了揉酸痛的腰杆,笑云舒实在不想回忆那堪称灾难的一夜,也不认为自己有必要和十几岁的年轻人讨论这么深刻的话题:「陛下,若是没有其它问题的话臣能不能告退了?」折腾了整晚,他很想念家中柔软的床榻,也牵挂着抱病倒在自己房中低烧的美艳情人。
「稍等,肤命人去取大内疗伤的圣品了,一会儿爱卿带回去吧。」摆了摆手,少年天子并不好奇地转移了话题,似乎早就知道了答案似的。他真正想问的,是那猜也猜不透的叵测人心:「说起来,朕原本还打算把皇姑姑的玉润公主许配给爱卿呢。都已经二十年了,爱卿怎么又突然想开了呢?」
「……不是想开了,是不想再继续想了。」习惯了少年老成的对方见微知著的本领,笑云舒无奈的叹了口气,微微浅笑,决定从实招来:「如果可以的话,我更希望他能娶妻生子,光耀门楣,过着他凤家少爷应过的好日子。但是,那天在石墓里,他死去一般的倒在我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