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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括面前的男人,如果不是她的介入,他原该已经死了;连尸体都找不回来;别说完整地躺进陵墓了。阿肯娜媚深吸一口气,她在图坦卡蒙的事情上运气很差;比上辈子还要差;也许这次不会一直差下去。
“我会着手安排,找一天我们共同前去帝王谷;就在尼罗河西岸暮霭之处,底比斯山脉的最南方,那里被称作‘转世之地’和‘莲花之地’,分别作为皇室夫妇的陵寝所在。”阿肯娜媚发现他们已经站在了议事厅的门口,选择了结束这个话题,她声音有些压抑:“我们进去吧。”
赛那沙没错过阿肯娜媚脸上任何一丝的情绪,她为自己在担心,让即将奔赴战场的赛那沙几乎整个人都要欢呼雀跃起来,这是一个喜气洋洋在讨论自己死亡的法老。
这位法老一迈入议事厅就热情洋溢地恭贺霍姆海布:“将军,我埃及又要扬威啦!”
霍姆海布脸一抽,他接到拉姆瑟斯在边境为非作歹的消息,就立刻响应法老的传召入宫了,按照常理判断,脚跟都没立稳的法老是不希望边境出事的,一旦需要离开权力中枢的底比斯,那么他之前所做的努力都可能化为乌有,而边境的冲突也不可能保证埃及一定得到胜利。
但他显然错估了赛那沙,霍姆海布莫名其妙道:“扬威?法老,您在说什么?”
“怪我没说明白,”赛那沙俊朗灿烂的笑容非常刺眼:“我决定亲征努比亚了。”
霍姆海布几乎脚下一个趔趄,他听到了什么?亲征努比亚?法老是不是疯了,他一个根基都没有的外国人,竟然要率军征讨努比亚?
凭什么?凭他自己和那三十个西台人吗?
这简直是霍姆海布听过的最可笑的笑话了,宰相哈扎明哲保身没有说话,双院大臣却跑出来哭穷,只说国家没有打仗的钱,赛那沙摸摸下巴:“没有听说埃及这两年有什么灾荒,粮食收成都不错,这样都没钱的话……”他笑眯眯地问双院大臣:“难道都被你贪污了?”
双院大臣鼻子都气歪了。
霍姆海布是个没有耐心的人,他知道赛那沙在和自己兜圈子,当下粗声粗气地直言道:“不但国库没钱,目前上埃及的军队也不方便调兵,下埃及的军队不适应沙漠作战,我看法老还是多想想吧。”
“多想想?为什么?”赛那沙故作全然不知:“皇太后已经同意了,还划拨了三支军团,我为什么还要犹豫?”
霍姆海布气得差点吐血。
要不是还有那么一星半点理智,他几乎要当廷咆哮了,赛那沙得意地欣赏了他横肉抽动的脸色,就在场面要失控的时候,突然色~眯眯地捏了一把阿肯娜媚的脸蛋道:“我不在家的时候,事务可都得交给你了。”
阿肯娜媚冷不防这么一下,脸色泛出细微而动人的红晕来,乖巧温顺道:“是,陛下。”
美人的容貌和做派都十分的赏心悦目,整个儿气氛突然就暧昧柔和起来,被这么一打岔,连霍姆海布都哑了火。而他深知,皇太后如今愿意下血本,除非他拼着两败俱伤的结局,不然根本讨不了好。
何况赛那沙亲临,那四十船金子就让他大伤脑筋了,要往哪里藏呢?赛那沙却不知霍姆海布正苦恼,他想过也许霍姆海布动了手脚,但决计想不到下黑手的就是他,他此去目的很明确,就是钱和权,哪样都少不了。
隔日,阿肯娜媚就安排了一艘船,与赛那沙共乘去尼罗河西岸的国王谷。那皇室船只小巧精致,由坚固的纸莎草扎成,当中有个凸起的船舱,由雕着莲花的小柱子支撑船体结构。船舱虽然开着小窗,透气良好,夫妇二人却还是选择待在船尾支着亚麻遮阳布的凉榻上,享受这不长不短的旅程。
凉榻是由麻藤经由巧手工匠的技艺仔细交叉编织而成,下头还设了层牛皮,保证弹性十足,床脚装饰着象征南北埃及的纸莎草和莲花纹样。赛那沙支着肘,默默看着阿肯娜媚趁着泛舟河上,在给自己缝令羊皮大衣,虽然心里很暖,却仍是哀叹一声:“在酷热的沙漠里还要穿这种衣服,一定会被热死吧?”
阿肯娜媚横他一眼:“是热死还是毒死,你自己选一个吧。”想了想,她打算还是让赛那沙高兴点:“我另外准备了些绑带,届时你捆在手臂或者脚脖子上都是可以的。”
因为是前去帝王谷,阿肯娜媚是盛装出行。她戴了过颈的假发,皇冠上装饰两根细长牛角,牛角之间环抱一颗太阳,颈间垂着破水而出的莲花项链,斜倚在榻上曲线优美,亚麻布的薄裙仿若无物地披在她身上,柔软的布料随着妖娆的曲线起伏。
苦于盛装无法下手,赛那沙就把自己那颗头移到阿肯娜媚的大腿上,惬意地感受新枕头的柔软,一边半真半假道:“蛇有什么可怕,人才可怕呢!”
这句话似乎令阿肯娜媚有些不悦,恰好船到了对岸,她缩起脚来催促赛那沙下船,二人换乘轿子前往目的地,路上途经一处喧闹的工地,可称是这座死亡之谷的异数,赛那沙明知故问道:“这儿是什么工程?”
“图坦卡蒙的陵墓,还要两三年才能完工。”阿肯娜媚竭力使自己保持毫无异样:“他的陵墓上方会建造一座专供祭祀的小金子塔,因此近十年来一直还未完工,他又是早亡,所以只能临时建造一座万年阴庙摆放木乃伊。”
赛那沙指指前方那座空旷地上突兀的建筑物问道:“就是那儿?”
阿肯娜媚点头,他突然道:“我与他终究有那么一份交情在,既然路过不妨去看看,又是新建筑,总有可以借鉴的地方。”
来不及阻止,赛那沙已经停轿跳了下去,阿肯娜媚抿了抿唇,也只好步行跟在其后。
因是贵人前来,原本在忙碌的工匠们被监工的鞭子“噼啪”声勒令跪下,眼睛却悄悄抬起看着埃及的新法老,赛那沙立刻察觉了:“这里的工匠不太安分啊,我之前从下埃及一路行来也有注意,似乎埃及目前所有的工地都是这样的人。”
“是希伯来人,数量多到只能把他们禁锢在工地里,”阿肯娜媚这样和顺的人竟然也露出轻蔑的表情,让赛那沙大奇:“喜克索斯人侵略埃及上百年,希伯来人就是这群侵略者引进埃及的,在我的祖先驱逐了喜克索斯人之后,希伯来人就成了一个大问题,他们繁衍很快,又不知满足,工匠的这份工钱仍然让他们觉得自己受到了虐待。”
埃及虽然是个海纳百川的国家,但普通埃及人的生活还是与外国人有所区别的,赛那沙原本来自一个多民族的高原国家,反而对这个问题更有高瞻远瞩的想法。在西台,按照每族的人数,会相应在元老院拥有数量对应的席位,在决定国家大事的时候有发言的余地。但希伯来人是侵略者的附赠品,埃及人不可能给他们这样的礼遇。
可他们数量又如此之多。
赛那沙皱眉问道:“他们到底有多少人?”
阿肯娜媚答道:“十个埃及人里就有一个希伯来人。”
不太多,但也很不少了,足以制造一点麻烦,在埃及做工程,三个月轮休一次,工钱也不算亏待,就这样还不满足,赛那沙觉得早晚要出乱子,他得关注这个问题,但现在来谈这个问题太煞风景了。就在这个当口,半山的工匠们已经同心协力树立起一根金光闪闪的方尖石碑。
“树立这些醒目的标志,告诉世人法老的辉煌,可是朝代湮灭了之后,却能让人轻易就摸到随葬财宝的所在呢。”下埃及那三座大金塔就被贝都因人洗劫过,赛那沙自认来自粗犷的西台,觉得这样的做法就是活活把“我有金银财宝”贴在脸上:“如果可以的话,我宁可躺在山洞里。”
阿肯娜媚不接他的话,他们理念相悖,图坦卡蒙的万年庙就在眼前,庙中整齐地堆放着他的生前用品和各式随葬,三层镶套的大金棺就放在万年庙的正中间,整个儿气氛阴暗肃穆,壁画上有图坦卡蒙挥斥方遒指挥军队征服诸国的情景,天知道他一辈子连埃及都没有迈出过。
赛那沙拼着自己活得比较长,带着阿肯娜媚进入图坦卡蒙的墓室并不心虚,死了那就真的是什么都没了。他略一瞥眼,却见人形棺材的肩部摆放着一束小花,把这阴森森的墓室就这么带出一份温情来。他心里立刻就断定这是阿肯娜媚放的,除了她,谁还会用这种细致入微的心思怀念这位不幸的法老呢?
他抬手捻了捻花束的花瓣,发现还算润手,左右不会超过三天,也就是说在他登基之后,阿肯娜媚至少还来过一两次。
赛那沙苦笑道:“如果你还需要花,我可以叫人去摘。”
“不必了,”阿肯娜媚晓得赛那沙是猜到了,他很聪明,万事通透,区别只在于他是不是愿意让你察觉:“我会亲自料理这件事,一直来看他,直到我死亡的那一刻。”
赛那沙冷冷笑道:“所以我该识相地找一块地方离你们远远的,不打扰你们死后相依对吗?”
阿肯娜媚初时没说话,嘴抿得紧紧的,然后才深吸一口气回答道:“你可能知道图坦卡蒙是被毒死的,但不知道他是被我亲手奉上的毒药毒死的。阴谋者把毒药放在卢克索神庙,只等图坦卡蒙体弱病发,御医只要进药,就能毒死他。而愚蠢的我,在他无法吞咽的时候,一口一口把毒药喂进他嘴里,我的嗓子坏成了这样,就是我愚蠢的报应。”
那曾经悦耳动人的情歌,她这辈子都不会对自己唱吗?赛那沙手捏成了拳:“你明明可以让御医治疗的,蒙妲丽可以调制出最好的药来,你为什么不愿意?你要用这难听粗噶的声音,来时时警醒你自己的愚蠢吗?”
阿肯娜媚无声地啜泣了起来。
“可你曾经救了我的命啊,阿肯娜媚,没有你,也许我已经死了。”赛那沙想那条新路可能比自己想象得更为长远,不知要走到哪时哪刻才能稍稍贴近:“你没有想过吗?为什么法老要从登基开始就建造陵墓,就是为了警示还活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