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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我很友好。”
在玻璃女孩闭上眼睛的时候,樱桃唇印就变成一只只五彩斑斓的蝴蝶,在她的眼睛里,拍动着惊讶又张扬的翅膀,胡乱地飞来又飞去,一只触角不小心磕碰到健康的角膜上。
玻璃女孩没有睁开眼睛,在内心深处别有用心地思索虚拟的自己,以及现实中承受意外事件能力的局限性。
玻璃女孩渴望睁开疼痛的眼睛,保护自己娇嫩的角膜。被踢翻的篮筐依然搁置在一边,少量的草莓与松塔几近枯干了。
“我拥有如此深厚的感恩情怀,却得不到与之相对称的爱,这是一件具有讽刺意义的事情。
“我为什么要承受这些无法承接的空洞与虚无?我不能假装不明白这种虚无,假装认为这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相信自己如此崇尚一种不变的信念。
“这就是我的信仰的话,我愿意接受这个信仰。”
玻璃女孩坐在楼梯上,抓着一把十字改锥,在手指纹螺上摁出一个又一个十字印,又往另一个手指上摁压。纤细的手指慢慢地丧失知觉,没有了感官意义上的疼痛,内心也同步丧失这种知觉。
玻璃女孩用鼻腔做了一次深呼吸,然后,继续往皮肤深层里戳进去。她的疼痛凝聚在一把工具的质料上,柔软的肉并没有抵抗铁质工具的侵伤,缓慢地承受这样的摧残,就像她用这种方式接受爱的背叛。
“他可以胡作非为,但是,不要让我……更不要让我知道那个人是我两小无猜的密友。”
玻璃女孩举起手,新鲜的血液从戳出的一个又一个小洞里渗流出来,模糊了手指纹螺。她看见自己被鲜血弄模糊了的手指与疼痛的心,正如看见了萝其正沉没到一种自我放纵所引申的癫狂之中。
萝其癫狂地欢笑,“你告诉我,无论我怎么样,你都不会在乎我,这样我就能够好受一些……好受更多。”
萝其粗鲁地抓住玻璃女孩流血的手指,在她的白衬衫上,一笔一画地写着:我要爱自己。
“你告诉我,你要爱自己,爱自己,明白吗?你明白吗?!
“你不要这样对待自己……你流血了。
“现在,你最需要的不是我的喊叫,而是负责任的急诊科护士。”
玻璃女孩麻木的两只手经过必要的创面消毒,然后,缠上了厚厚的白色棉纱绷带。
“还疼吗?
“你疼不疼了?
“不疼了吗?
“不太疼了,是吗?
“你可以说话吗?要么点头,或者摇头。
“你要说话……你不要不说话。”
巴第从冰箱取出包裹在保鲜膜里的柠檬,切了一块完整的小薄片,放进冰水杯子里。他的注意力集中到浮漂在水上的柠檬片,似乎他化作了柠檬浮漂在这杯水上。他希望把体内的液体全部抽排出来,与眼前的这片柠檬毫无保留地溶解到一杯水里。他变成水,水变成他。
在回转身的时候,巴第被地板上的猫窝绊挡,一个夸张的趔趄,杯子掉落在地板上,滚到了燕衔泥巴的床底下,咕噜~咕噜~。
巴第单腿跪在地板上——一只膝盖抬起,另一只弯曲到身后——用力地伸开胳膊,想要取回杯子,可是,还差半个手指的距离。
玻璃女孩半躺在床上,欢笑得不能顺畅地呼吸,“你……你像一只青……青蛙。”她把堆积在床上的牛仔裤、格衬衫、内衣、裙子、以及枕头、毛绒玩具、九孔透气被子抛扔向巴第。
巴第被掩埋在下面,挣扎着爬出来,“我不能喘气了,你拉我一下。”
“你的脑袋藏在哪里了?”玻璃女孩掀起被子的一角,用指尖点触巴第热烫的鼻尖,“你学一声青蛙叫。”
巴第伸开胳膊,急不可待地把玻璃女孩扯拉到身边,目光明确地凝视着她,“你还想我的表哥吗?”
“为什么你这么浮躁?”
“你告诉我一个明确的结果。”
燕衔泥巴背着画架子,眨巴着惊讶的眼睛,出现在门口,“你……怎么在这里?”
“你们怎么会认识?”
“我觉得他什么都没穿的话,比现在更有视觉效果。”
巴第半跪着的膝盖失去了支撑力,慌张的肩膀沉重地跌撞到地板上,羞红的脸庞急剧地扭曲变形。
小白听到沉闷的撞击声,毛茸茸的尾巴可怖地竖立起来,膨胀得异常粗大。两只瞪圆的眼睛即将窜跃出单薄的眼眶,竖立起来的绒毛瑟瑟颤动,网状吊床也随之摇晃起来,忽然,小白猝不及防地飞跃到半空中……吊床空荡荡地继续摇晃着……
小白紧闭着由于受惊而布满痛苦的眼睛,慢慢地变凉,变硬。扎着一对羊角辫子的小女孩蹲在它的旁边,轻轻地安抚洁白的绒毛,又从口袋里拿出一块手帕纸,擦拭它嘴角边的绛血。
玻璃女孩走进浴室,拧开水阀门,用枣红色硬塑澡盆蓄满温水。哗哗的水声已经将世界的喧嚣湮没,她听不到声音,听不到这个世界的任何一种声音了。
小白乖巧地躺在温水里,任意地,轻柔地被揉搓着。揉搓出来的浴液泡沫依然缀沾在湿漉漉的耳尖上,它没有晃一晃脑袋。
玻璃女孩把第一遍漂着泡沫的水倒入排污管道,又蓄接一盆温水,把小白放进去。她轻轻地抚摸它的两只前爪、脖子、耳朵、稀疏又刚硬的胡须,“小白,我知道我很任性。”
玻璃女孩倒掉第二遍温水,取下饮水机上的水桶,倒出一盆纯净水,取来一袋干燥玫瑰香包,打开捆口,径直兜撒进纯净水里。
浸润的干燥花朵慢慢地溢流出丝丝殷红,像舞蹈中的红丝带,在小白安详的身体上面,忘我地飘起又沉下去,变成一种鲜亮的血色。
玻璃女孩打开抽屉,取出吹风筒,插上电源,吹干缀在小白绒毛上的水珠,或许能够将它化不开的不安吹散。她用海洋蓝浴巾裹住了它,它没有及时伸出爪子,没有与浴巾上的小海豚嬉闹。
“你的身体已经不再颤抖。
“我在你的身边,不要害怕。
“我知道你很难受……我不会再让你难过。”
巴第依然呆坐在地板上,如同被无聊的巫师施予了不可解除的咒语,或者是,被一颗铆钉钉在了地板上,无法挣脱出去。他无比委屈地盯住杯子,不知道使用什么性质的措词表达自己的心情。
燕衔泥巴拿着安装在木杆顶端的晾衣钩,弯下腰,取出杯子,“给,拿着。
“你拿出点和那些对你指手画脚的人对峙的镇定。
“你怎么不镇定了?”
“我收了你的佣金,就要那么做。”
“我认为你还不够成熟,你的镇定超出了你的年龄。”
“那是你的错觉。”
“现在你告诉我,你的实际年龄。”
“十六岁零八个月。”
“你的脖子上挂的是什么?”
“一种礼物。”
“你相信什么?”
“我可以不回答这个问题。”
“你不要这么倔强。”
……我最后一次问你,你有女朋友吗?”
“我必须提醒你,你的问题已经涉及到我的个人隐私,我只能告诉你……我无可奉告。”
“你有那么多的挂饰,每一件都比现在戴的适合你。”玉槐轻轻地扣钩了挂在巴第脖子上的细链子。
“我就是喜欢这件‘耶稣’。”
“你不要随便乱翻我的东西。”
“我只拿了这一件东西,就算妈妈送儿子的礼物。”
“那是爸爸送给妈妈的礼物。”
“原来这样。”巴第拽扯出挂在脖子上的链子,“我以为这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小雕像而已。”
“爸爸把另外一个相同的‘耶稣’送过别人。”
玻璃女孩把浅口小木碗,半袋猫粮,以及猫窝装进一个手提纸袋里,然后,抱起裹在浴巾里的小白,走出小区。
玻璃女孩无助地站在一处正在施建的工地旁边,嗅闻着由大型挖土机刨挖出来的新鲜泥土气味。她不能确定把小白安葬在哪里更安静,更安全。
玻璃女孩继续前行,穿过笔直的展览馆路,径直走到北京动物园,可是,售票窗口已经关闭。
玻璃女孩疲倦地倚靠在售票窗口前面的圆状石柱上,从脊椎骨穿透过来的冰凉向她的四肢,神经末梢,以及骨髓蔓延。她的身体顺沿着石柱缓慢地滑移下去,一直滑落到地面。
夜巡警车停靠在路边,玻璃女孩能够领会从窗框里面监视的警觉目光,同时,感觉到胳膊的酸麻。在感觉肢体酸麻的时候,她的内心深处同样无比麻木地承受着夜晚的冰凉与来自内心愧疚的双重煎熬。
玻璃女孩慢慢地取出纸袋里的猫窝,把小白安放在上面,缓缓地掀开了浴巾。它的四肢自然弯曲着,真实地酣睡在这静谧的夜的摇篮里。浴巾上的小海豚在湛蓝的海面上静止不动。
忽然,一位男子钻出地下通道,摇晃着干瘪又显得格外有活力的胳膊,“都是假的,睁眼做梦。
“卖出去书就是优秀。
“蹲大街就是错误的。”
玻璃女孩有些惶恐地遮盖了浴巾,“神经失调的人,小白,我们不要害怕。”
第六章 沉默中持续尖叫
玻璃女孩扭转身体,看见微微泛亮的天边,感受如同睡梦中呢喃的婴儿朝着浑圆的乳房张开清晨的嘴唇一样饥饿的大地对炽热阳光的渴求。她凝视着自己的鞋尖,似乎脚趾上的血管已经凝结在一起。在感受如此冰凉的同时,她感叹生命在这里继续,喜悦地看见了生命在这里延续。她轻缓地安抚小白的耳蜗、脸颊、鼻头,似乎它在她的安抚中复活过来,死亡的气息从她的手指尖抽离出去。她正在拥抱自己的感叹与喜。
玻璃女孩抱着小白,走向售票窗口,静止的猫须轻柔地抚慰她冰凉的脸颊,以及愧疚的心灵,“一张普通票。”
玻璃女孩急不可待地穿过了检票口,径直往右转弯,匆忙地走到熊山。喜马拉雅棕熊埋头用两只前爪刨挖土穴,弄得尘土飞扬,一匹灰黄皮毛的若无其事的狼互不干扰地走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