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予满足呢?阿尔贝蒂娜没有因此生气,反而同意了,证据就是,她们俩并没有闹翻。相反,她们的亲密程度却与日俱增。阿尔贝蒂娜的下巴贴在她的粉肩上,笑吟吟地看着她,在她香脖上亲吻,这样亲热的举动不由使我联想到凡德伊小姐,然而对这一举一动的表演,我却迟迟不敢作出这样的假设,一个动作画出来的同样的线条必然源于同样一种习惯,谁晓得阿尔贝蒂娜的一举一动就不是从凡德伊小姐那里学来的呢?渐渐地,暗淡的天空亮了起来。我这个人,时至今日,从来没有醒过来不笑对最微不足道的东西,诸如一碗牛奶咖啡,淅淅沥沥的雨声,咆哮如雷的风声,可我感到,即将来临的白昼,以及接踵而来的日子,绝不会再给我带来对未知幸福的希望,而只会延长我的磨难。我仍然眷恋着生活;我知道等待我的,除了残酷无情的生活之外将别无所有。我跑向电梯,尽管还不到时候,却去敲负责守夜的电梯司机的门,请他去阿尔贝蒂娜房间,告诉她我有要紧事要跟她说,如果她肯接待我的话。
“小姐更愿意自己来一趟,”他回来答我道。“她过一会儿就到。”很快,真的,阿尔贝蒂娜穿着睡袍进来。“阿尔贝蒂娜,”我悄悄对她说,并嘱她不要提高嗓门,以免吵醒我母亲,我们同她就隔着这道薄薄的墙板,这墙实在太薄了,今天真讨厌,逼着我们窃窃私语,可过去它却象一种共鸣箱,我的外祖母的心事在这里流露得淋漓尽致,“我真不好意思打扰您。这么回事,为了让您明白,我要告诉您一件事,一件您并不知道的事。当我来这里时,我离开了一个女人,我本该娶她,她已作好准备为我抛弃一切。今天早上她可能出发去旅行了,一个星期以来,我每天都问我自己有没有勇气不打电报告诉她我已经回来了。我顿时有了这种勇气,可我是这样的不幸,以致我认为不如自杀算了。正是为了这个我昨晚才问您是否能来巴尔贝克睡觉。如果我该死的话,总希望向您道一声永别了。”我任眼泪夺眶而出,我编的故事使眼泪流得自然真切。
“我可怜的小宝贝,要是我知道了,我就来您身边过夜了,”阿尔贝蒂娜失声叫了起来,在她的脑子里,她甚至压根儿就没产生过这样的念头,我可能娶那个女人,而她本人与我结成“美满姻缘”的机会会化为乌有,她真诚地为一种伤心事大动感情了,我虽然可以向她掩饰造成她伤心的原因,但却掩盖不了她伤心的事实和程度。“何况,”她对我说,“昨天,从拉斯普利埃站以来的整个旅程上,我就感到您的烦躁和忧伤,我怕有事。”实际上,我的烦恼只是从巴维尔才开始的,而烦躁,则完全是另外一回事,幸好阿尔贝蒂娜弄混了,实际上是还得同她一起生活几天的厌恶情绪引起的。她补充道:“我再也不离开您了,我要一直留在这里。”她正好送给我——只有她才能送给我——独一无二的解毒药,那毒药正熬煎着我,只不过毒即药,药即毒就是了;一个是甜的,一个是苦的,两者都是阿尔贝蒂娜派生出来的。此时此刻,阿尔贝蒂娜——我的坏水毒根——正放松着对我制造痛苦,而却让我——是她,阿尔贝蒂娜神丹妙药让我——象一个正在康复的病人那样得到抚慰。但我想,她即要动身离开巴尔贝克去瑟堡,又从瑟堡去的里雅斯特。她的故态即将复荫。我当务之急,就是不让阿尔贝蒂娜取道海上,要想方设法把她带到巴黎去。当然喽,从巴黎出发比从巴尔贝克出发更容易到达的里雅斯特,只要她愿意的话;但在巴黎,我们还要看情况;也许我可以请德·盖尔芒特夫人间接对凡德伊的女朋友施加影响,让她不要待在的里雅斯特,而让她接受另一个地方,比如可以在某亲王府上,我在维尔巴里西斯夫人府上见过他,在德·盖尔芒特府里也碰到过他,即使阿尔贝蒂娜想到他家去见她的女友,亲王得到德·盖尔芒特夫人的通知,也会不让她们俩相会的。当然,我也可以这么想,在巴黎,倘若阿尔贝蒂娜有此类嗜好,她可找别的人来满足她的这种要求。但是,每个嫉妒举动都有特别之处,并带有品行不端女人——此次则是凡德伊的女友——的标记,正是她激起了嫉妒心,凡德伊小姐的女友已成为我的一大心病。过去,我曾怀着神秘的爱恋想到奥地利,因为阿尔贝蒂娜就来自这个国度(她的叔叔曾是使馆参赞),奥地利的地理特点,居住在那里的民族,它的名胜古迹,它的旖旎风光,我都可以在阿尔贝蒂娜的音容笑貌里,在她的举止风度里(也可以在地图集里,在风景画册里)一饱眼福,这种神秘的爱恋,我颇有体验,但却是用符号在恐怖的领域里加以表示。是的,阿尔贝蒂娜正是从那里来的。正是在那地方,在每家每户里,她肯定可以重新找到,或者是凡德伊小姐的女友,或者是其他的女友。童年的习惯会故态复萌,再过三个月就到圣诞节团聚了,接着就是元旦,这些节日本身早已令我伤感,无意中回想起当年过节时那苦恼的滋味,因为过节,在新年假期,自始至终,我一直都跟希尔贝特分开的。吃过久久不散的晚宴,吃过节日午夜聚餐,大家都喜气洋洋,兴高采烈,阿尔贝蒂娜即将同她在那地方的女友们厮混在一起,那亲热的姿态,定然是故伎重演,同我看到她与安德烈在一起的举止一模一样,可是,阿尔贝蒂娜对她的友情是无辜的,谁晓得?也许,在我之前更接近凡德伊小姐的女朋友们可以知道,凡德伊小姐在蒙舒凡受到她的女朋友们的追求。她的女友在向她身上扑去之前,总要先挑逗她迎合她,现在,我献给凡德伊小姐的是阿尔贝蒂娜那火焰般的媚脸,只听得阿尔贝蒂娜半推半就时发出的奇怪而深含的笑声。我再次感到了痛苦,与这种痛苦相比,原来我体验到的嫉妒又算什么呢?那天,在东锡埃尔,圣卢碰见我同阿尔贝蒂娜在一起,她与他眉来眼去,我感受到这种嫉妒。还有,那一天,我正盼着德·斯代马里亚小姐的信,我回想起那未曾见面的启蒙导师,她在巴黎给了我那一阵初吻,我可能还得感谢他吧,我领教了嫉妒的滋味,会不会是这类嫉妒?由圣卢挑起来的,或由某一位年轻人挑起来的是另外一种嫉妒,实际上并没有什么了不起。在这种情况下,我无非害怕多了一个情敌,我想方设法战胜他就是了。但这里的对手却与我大不一样,她的武器不一样,我不能站在同一个决斗场上与之决斗,不能给阿尔贝蒂娜同样的欢娱,甚至难以真切地加以想象。在我们一生的许多时刻,我们往往不惜将一生的前途去换取本身没有意义的一种权利。过去,我可以不惜放弃一切生活的优厚以认识布拉当夫人,因为她是斯万夫人的一位女朋友。今天,为了不让阿尔贝蒂娜去的里雅斯特,我可以受尽种种痛苦,倘若这还不够的话,我或许把痛苦加到她的身上,我可以把她隔绝开来,关在家里,我可以把她身上仅有的一点钱全拿走,使她身无分文,没办法去旅行。过去,我想去巴尔贝克,促使我动身的原因,无非是想看一座波斯教堂,一阵凌晨暴风雨;而现在,一想到阿尔贝蒂娜可能要去的里雅斯特,令我撕心裂肺的原因,就是因为她将同凡德伊的女友一起在那里度过圣诞之夜:因为想象一旦改变了性质,转变成感觉,就很难为此想象出更多的同时出现的形象。要是有人告诉我说,她此时不在瑟堡或的里雅斯特,她不可能看到阿尔贝蒂娜,我可能会美得高兴得泪流满面!我的生活和她的未来该会发生多大的变化!但我心里明白,我的嫉妒之心只限于那个地方是武断的,倘若阿尔贝蒂娜真有这种种嗜好,她完全可以找别的女人求得满足。况且,甚至可能有这样的情况,即使还是这帮姑娘,但如果可以在别的地方与她见面,那她们也许不会如此厉害地折磨我的心,我感到,阿尔贝蒂娜寻欢作乐的地方,正是的里雅斯特,正是在那陌生的世界里,有她童年的回忆,童年的友谊,童年的爱情,正是从的里雅斯特,从这个陌生的世界,散发出莫名其妙的敌视的气氛,犹如往昔,我呆在贡布雷我的卧室里,听到妈妈在刀叉叮噹声中与客人们又说又笑,可她总也不来对我说声晚安,那敌视的气氛从饭厅一直升腾到我的房间里;又象是奥黛特夜间出去寻找不可思议的欢乐,她所到的房子,对斯万来说,都充满着类似的敌视气氛。我现在想到的里雅斯特,可不是向往一个美好的地方,因为那里的民族多思,夕阳烁金,钟声寡欢,而是,想到的里雅斯特,就象想起一个该死的城市,恨不得立即将它烧成灰烬,恨不能马上把它从现实世界中清除掉。这座城市象一支利箭深深地刺进了我的心。过不了多久,就要让阿尔贝蒂娜去瑟堡,去的里雅斯特,这叫我惶惶然不可终日;即使留在巴尔贝克也是一样的呀。因为现在,在我看来,我的女朋友与凡德伊小姐的隐私大暴露已是满有把握的事了,我感到,每当阿尔贝蒂娜不同我在一起的时候(有几天因为她姨妈的原因,我整天都看不到她),她一定委身于布洛克的小姐妹们了,也可能委身于其他的女密友。一想到就在今晚她可能去看布洛克的小姐妹们,我都气疯了。因此,她一说几天之内她不离开我,我便回敬她道:“但那是因为我想动身去巴黎。您不同我一道走吗?难道您不愿意来巴黎同我们一起住一小段时间吗?”要不惜一切代价阻挠她独自行动,至少几天之内,非把她留在我身边不可,保证她看不到凡德伊小姐的女朋友。这样一来,她实际上只能单独同我在一起,因为我母亲利用父亲即将进行视察旅行的机会,自己认为有必要服从我外祖母的一个遗愿,因为她曾希望我母亲到贡布雷住几天,陪伴外祖母的一个姐妹。妈妈不喜欢她的这个姨妈,因为外祖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