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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笔者又一次失望了。《于丹〈庄子〉心得》的第18页:
“觉悟”这个词是一个佛家语。大家可以看一看,“觉悟”这两个字的写法很有意思,“觉”字的下面有一个“见”,“悟”是左边一个竖心,右边一个吾。“悟”其实就是我的心。觉悟,用我们今天的话说,就是“看见我的心”。
于教授又忍不住要帮读者释字,结果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又引起了我们的疑惑。
“觉”字,繁体为“覺”,《说文解字》释为:
寤也。从見,學省聲。一曰發也。
寤,《说文解字》释为:
寐觉而有言曰寤。
也就是说,“寤”的意思是,睡醒时神智恍惚而说话。从上面的解释,我们可以看到,就算想象力再丰富,从觉字的本意也推不出于教授所说的“看见”之义。
再来看“悟”字。《说文解字》释为:
覺也。从心吾聲。
《说文解字》用“觉”与“悟”来互训,说明两字的本意是相似的。而于教授说:
“悟”是左边一个竖心,右边一个吾。“悟”其实就是我的心。
看来于教授认为,“悟”字是一个会意字,通过“左边一个竖心”和“右边一个吾”,就得出“悟”其实就是“我的心”的结论,不知道许慎再世,会不会被气得吐血。
将文字解释中暴露的知识性错误先抛到一边,我们再来看看于教授向我们推销的“觉悟”,到底是不是禅宗所提出的“觉悟”。
还是《于丹〈庄子〉心得》的第18页:
我们问问自己,终其一生,有几个人看见了自己的心?你可以了解世界,你可以了解他人,只有看见自己的心,才是觉悟。
于教授将禅宗主张的“觉悟”,解释为“看见自己的心”。对禅宗稍有了解的人,都会犯嘀咕,这禅宗的“觉悟”好像不是这个意思啊。
那么,禅宗的“觉悟”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它“悟”的是绝对的“本原心性”,也就是隐在感觉、认知“欲求之我”之后的“真我”。这个“真我”与于教授所说的“自己的心”,可谓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自己的心”,可以理解为自己心中真实的欲望、理想、愿望等,与禅宗所说的“真我”有很大的区别。事实上,禅宗主张觉悟,目的就是要去除人的“外执”,去除蒙蔽人们“真我”的欲望、生命之外的目标等,以寻回自我本性。
“外执”,就是将生命的意义过多地寄托生命之外的目标上,比如认为生命的意义就是追求成功、占有财富、占有别人的劳动,结果往往是在占有的同时,自己也被对象所支配、所占有。
有这样一个故事:
亚历山大大帝拥有一个横跨欧、亚、非的大帝国,当时很有名气的一个哲学家第欧根尼,是一个快乐的乞丐。亚历山大大帝很欣赏他的才学,很想把他收为己用。在一条河边的沙滩上,亚历山大大帝终于有了一次和他单独见面的机会。亚历山大大帝向第欧根尼发出了诚挚的邀请,希望他能到自己的帝国去做一名高官,帮助自己管理这个庞大的帝国,但是第欧根尼婉言谢绝了。
亚历山大大帝很失望,但临别时不失礼貌地问第欧根尼需要什么,说无论需要什么都会给他。
但是第欧根尼却说出了一句经典的对白:请走开,不要阻挡我的阳光。
这个故事说明,外在的财富、世俗的权力等,与人真正的快乐和真实的自我无关。
正如禅宗所主张的,“外执”很容易扭曲本我,人们倾心寻求的目标往往会反过来遮蔽我们的眼睛,挫钝我们对生命感知的敏锐性,抽干我们内在的生命之源,让我们忽略生命中宝贵的、美好的东西。如果人被扭曲了,那么一个被扭曲的人,他对世界的感知、印象和观念也是扭曲的。所以,禅宗反对“外执”,主张回归本身。这才是禅宗主张“觉悟”的原因。
那么,禅宗告诉我们该怎样觉悟呢?《于丹〈庄子〉心得》第18页是这样说的:
觉悟在佛家禅宗的开悟中,被描述为两个阶段:
觉是第一个阶段,比如说你听到了某种知识,有一个人跟你说了一句话,突然之间眼界通透,所谓醍醐灌顶,这叫有所觉。
但是你在一生的长长的修为,遇到任何一个事情,要反观内心,去思考,去明白,日积月累,这个长长的、参化的过程叫做悟。
觉是一个瞬间,悟是一个过程。把所有觉的瞬间,与长长一生的悟结合起来,你所到达的就是终于看见我的心。这是人生的大觉悟。
于丹教授的这段话,是将禅宗北派主张的“渐悟”和南宗主张的“顿悟”糅合在一起,事实上两派的主张各有侧重,不可能像捏橡皮泥一样,轻易就可以捏合在一起。
于教授所说的“醍醐灌顶,这叫有所觉”,应该指的是“渐悟”。北派领袖神秀有一段著名的佛偈,“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惹尘埃”。他认为禅宗所主张的“本源心性”时刻有被玷污的危险,因此,需要修行者从事长期的养育之事功,这一过程积累到一定的程度,我们的“本源心性”才会显现出来。这就是“渐悟”。
南宗领袖慧能有一段更加著名的佛偈:“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他的意思是禅悟不需要刻意求事功,我们应自然而生,顺自然而生活,随时随地都可以从对生活的体验中,在刹那间有如灵魂“出窍”般的感悟中,获得开悟的经验,这就是“顿悟”。
两者进行比较,人们历来认为后者更加能够体现出禅宗的精髓。以致有人认为:“中国佛教的禅宗,是由慧能创始的,慧能以前,只有禅学,并无禅宗。”(《坛经校释》的校释者——郭朋语)
当然,无论是北派还是南宗,都重视“坐禅”,主张通过坐禅,推动自己进入觉悟的体验之中。在全身投入、持之以恒的坐禅体验中,修行者独立面对,亲身体悟,才能做到禅宗主张的“当下直见”,“自见自性”;这与于教授所说的:“觉是一个瞬间,悟是一个过程。把所有觉的瞬间,与长长一生的悟结合起来,你所到达的就是终于看见我的心。这是人生的大觉悟。”还是有区别的。于教授将禅宗思想纳入自己的书中,却对禅宗的观点,做了粗陋的解释,读者很容易在她看似轻松愉快的文字中,接受这样一些错误的知识。
是“认识自己”,还是“忘却自己”(1)
——论《庄子·人间世》之“心斋”文/姚曦于教授在《于丹〈庄子〉心得》之四——“认识你自己”的第三小节继续这样写道:“我们需要认真想一想,我们需要不断地追问:这一生我们曾经多少次错失过自己?我们真正找到了被开发的那个机会了吗?怎么样才能找到那个机会呢?”(《于丹〈庄子 〉心得》第35页)紧接下来的正文又引到了《庄子·人间世》中一个重要的概念:“心斋”,于教授写道:“庄子在《人间世》篇中教给我们一种认识自己的能力,总结成两个字,叫做‘心斋’,就是用心的斋戒去真正反恭内省,看看你自己。”(《于丹〈庄子〉心得》第35页 )用一贯晓畅的语言,简略地叙述了庄子假托的颜回与孔子之间的故事之后,于教授做出了结论:“他写的这段话是告诉我们每个人一种认识自己的方式。其实我们每个人的眼睛都有向外发现和向内观看的两种能力。向外可以发现一个无比辽阔的世界,向内可以发现一个无比深邃的内心。……可惜,我们这一生一直用于外在的发现,而从来看不见自己的心到底有什么愿望。”(《于丹〈庄子〉心得》第36页)“心斋”真的是如于教授笔下“用心的斋戒去真正反恭内省”吗?让我们把庄子笔下的心斋原原本本还原到《庄子·人间世》的上下文中,看看庄子如何谈心斋。
“回问:‘敢问心斋。’仲尼曰:‘若一志,无听之以耳而听之以心;无听之以心而听之以气。’”对这两句,于教授在《于丹〈庄子〉心得》的第36页给出了读者很明白的解释。可是,庄子原文中明明接下来还有:“听止于耳,心止于符。气也者,虚而待物者也。唯道集虚。虚者,心斋也。”
这更为关键的几句就被于教授有意或无意地忽略了。这几句之所以关键,是因为庄子在此用他极为严密的逻辑推理着:何以听之以气?凭虚而待物;何以为虚?唯道集;何以心斋?虚者心斋。沿着这样一条推理的线索,庄子至此就清楚推论出了何为心斋,为何要听之以气。为什么不用耳听而用心,为什么不用心听而用气。难道像于教授所说的是为了用气息去“进行一切的感受”,最终“回归到心里,得到自我的确认”吗?难道心斋就是“用心的斋戒去真正反恭内省,看看你自己吗”?于教授所言与庄子原本欲言在这里再一次谬以千里了!何怪乎签售会上有人打出那面“庄子很着急”的人体旗帜!
庄子的“心斋”哪里是为了反恭内省认识自己啊,虚者才为心斋,唯道集虚,庄子再一次将之归结为后人只可感却难以言明的“道”上。
一论及庄子的“道”,又不得不提及庄子论道的本体和如何修道的另一篇文章:《大宗师》。在《大宗师》篇中,庄子称得道者为真人。
“古之真人,其寝不梦,其觉无忧,其食不甘,其息深深。……古之真人,不知说生,不知恶死。……”
如何修为这与天合一的真人的境界呢?庄子在此篇中的倒数第二段又让老师孔子和学生颜回对换了一下位置,让颜回告诉老师孔子成为真人贤人的方法,即“坐忘”,孔子惊奇而神动地问:“何谓坐忘?”颜回曰:“堕肢体,黜聪明,离形去知,同于大通,此谓坐忘。”废弃肢体,废除听力和视力,脱离自己的形体,废除心智,混同于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