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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无礼了!
几个汉子都呼啦啦的站起来,那边少年人的侍从也立刻虎视眈眈。
气氛有些紧张。
“无它,我久病之身而已。”程娇娘开口说道。
“听到没有,娘子有病呢!”一个汉子气轰轰的喊道。
少年人没忍住噗嗤笑了。
“娘子有病,你笑什么笑!”那汉子更气,瞪眼喊道。
身旁的男人抬手给了他一巴掌。
“棒槌!你才有病!骂娘子作甚!”他吼道。
汉子被打的有些懵。
“啊?我没骂娘子啊。”他怔怔说道。
少年人哈哈笑着,走近就在一旁坐下来。
“哎,喂,你,你,不能来这里坐。”便有汉子说道,憋出一句话,“男…男女授受不亲,要回避。”
少年人更是乐了,一手微微掀起兜帽看着汉子。
“原来你不是男人啊?”他问道。
汉子顿时瞪眼。
“你骂谁…”他伸手指着这小子就要骂。
“六子。”一直靠在木架板上的男人出声喝止,“少说几句,呱噪。”
几个汉子便不说话了,愤愤瞪了那少年人一眼,呼啦啦的都坐下,左右都有,隔开了那少年人和程娇娘。
那边陈四老爷也看到了,皱眉。
“要么,去请娘子上车歇息?”他说道,看曹管事。
曹管事一如既往。
“好啊,好啊。”他说道,脚下却不迈步,一副你要说自己去说的意思。
不就是渴你一次,就吓破胆子了,还老陕周武勇之家呢,无用之家还差不多。
陈四老爷心里唾弃一句,自己也在篝火边坐下来。
这边篝火一阵沉默。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七情六欲,病者皆能尝,何须年岁。”程娇娘忽的说道,兜帽下可见小小的下巴。
啥个意思?
汉子们你看我我看你。
少年人低着头看着篝火,闻言似是笑了,可见露出的嘴角弯弯。
原来如此么?
“娘子。”一旁的男人开口,“原来娘子也是病身,却还能对我们施以援手,治病救命,此是菩萨心肠,一定会有福报的。”
程娇娘哦了声,微微转头看他。
“你读过书?”她问道。
这话题转的够快的…
男人愕然一下。
“不敢说读过书,略识得几个字罢了。”他笑道。
“那为何不读了?”程娇娘问道。
“穷啊,读不下去了,挣几个军饷养家糊口啊。”男人笑道。
程娇娘嗯了声,转回视线看着火堆。
“那你,是为什么施以援手啊?”那边少年人忽地说道。
在场的人都皱眉眉头。
这话题又转了?
也不是,这少年人胡乱插什么话?
有汉子忍不住伸手抓抓头,觉得脑子有些乱。
那位读过书的男人稍微反应快些,皱眉看向少年人。
“我当时病重不治将死,身边只有这几个兄弟,连驿站都不收赶出,荒天野地走投无路,身无分文,亦非仆从如云,郎君,你说这娘子为何施以援手?”他竖眉说道,络腮胡扎起,已经带上怒意。
“或许是看上兄台美貌?”少年人嘴角一翘说道。
“你!”其他汉子们再次怒声,有几个跳起来。
这泼皮,言语生事,不仅对他们的恩人形容不敬,现如今竟然还敢笑弄恩人的恩情大德。
这些富贵人家不知疾苦艰难的郎君,最是可恨!
“这位郎君,古道热肠或许你不多见,但这世上并非没有。”那病者男人肃容说道,“莫要以此玩笑。”
少年人对这边的敌意怒气丝毫不在意,摊手。
“又不是我说的。”他说道,“是她自己说的。”
汉子们七七八八的低声咒骂。
“娘子,我们弟兄七个,皆是同乡,来自茂源山,贱名不须娘子记,只求问的恩人娘子姓名,牢记恩情。”病者男人不再理会那少年郎君,看向程娇娘恳切说道。
“是啊是啊,娘子救得我兄弟,又给了银钱。”
“无疑是再生父母…”
“要给娘子立长生牌位…”
杂七杂乱乱哄哄粗浅却直白的感谢话语响起。
程娇娘嘴角弯了弯,但最终也没说自己姓名,扶着婢女歇息去了。
知她们赶路辛苦,茂源山兄弟们不敢叨扰,只得不再追问。
“娘子果然大仁,施恩不须记,坦然然啊。”病者男人感叹道。
“就算读过书,也别总是文绉绉。”已经安静好一刻的少年人又在一旁说道,“酸腐又不是什么好样子。”
在汉子们的怒目而视中,少年人施然而去。
“这小子,一副富贵皮囊,偏是泼皮状。”一个汉子愤愤骂道。
病者男人笑了笑。
“这世上,哪个富贵不泼皮?”他说道,似是反问,又似是自言自语。
营地喧嚣沉寂,除了值守的,疾驰赶路,又恶战狼群,饮了酒,疲乏沉沉的其他人都裹着披风裘袍倒头睡去了。
东方发亮的时候,营地又恢复了喧嚣,三方人马都准备起身。
驾车声,咒骂声,说话声混在一起,如同清晨的雾气一样蒸蒸。
“你们,不用再跟着我了。”程娇娘看着跟过来的茂源山七兄弟,说道,“他的伤,已无大碍,安心将养时日便可,却不适宜,此时长途跋涉,我说过,病可以治,命不可治,你自己不要命,纵然我亲在身边,也施救不能。”
茂源山七个男人带着几分惭愧又几分感激道谢。
“不过,你们若是不来,我若没命,你便大约也没命了。”程娇娘说道,清晨寒气,她几乎整个人都裹在斗篷里,连嘴角下巴都看不到了,“这是不是,天道公平?”
第十七章 无礼
说完别语,程娇娘又招手叫曹管事。
曹管事这次机灵了很多,过来之后垂手听候,不问不说。
“拿些钱给他们。”程娇娘说道。
曹管事问都不问伸手就拿出钱袋递给这几人。
看着曹管事递上来的钱袋,茂源山兄弟们纷纷后退摆手。
“怎能再要娘子钱?羞煞人也,羞煞人也。”他们齐声说道。
“钱,不就是为了用么。”程娇娘说道,“既然是男儿好汉,就莫要,如此这般了。”
病者男人肃容,施礼。
“大恩不言谢。”他说道,伸手接过钱袋。
程娇娘略一点头,和婢女向马车走去。
几个男人拿着钱袋目送,带着几分不舍。
“这娘子,真是个好人。”
千言万语不知怎么说,最终化为这句话。
“沧海瞬间,千金散尽还复来,打铁还须自身硬,咱们兄弟要报答人恩情,还是快些去自立吧。”病者男人笑道。
“对,恩人往京城去,我们待时也去寻她便是。”大哥说道,“我方才已经私下听到,这是两家人,一家姓陈,一家姓周,那娘子虽然不说,咱们只要有心,总能寻到恩人。”
大家轰然叫声好,将这男人用木架子抬起来上了自己的车马。
就如同他们昨夜来一般,嗷嗷叫着自行远去了。
山谷间一下子冷清了很多。
婢女收回视线,扶着程娇娘上车。
“救命之恩,不知姓名无碍。相貌总要知道吧,要不然岂不是忘恩负义?”少年人的声音在后响起。
大家扭头看去,见那少年郎君大步而来,随着走动帽子下面容若隐若现,晨光里有些熠熠生辉。
这泼皮!
竟然如此粗鲁要看人家女子相貌!
四周的侍从怒目相视。
“原本也没有恩义,何谈忘恩负义。”程娇娘说道,扶着婢女转身。
“没有恩义?那你为何救治他们?”少年人走近朗声问道。
程娇娘停下脚转过头。
“当时。此人病重不治将死,身边只有,这几个兄弟,驿站不收驱赶,荒天野地走投无路。堂堂七尺男儿只得悲问天命,你说,我这时,何以相助解其危难?”她问道。
“为何?”少年人看着她问道。
“你不觉得,这样,很爽吗?”程娇娘慢慢说道。
爽。爽意,爽然。
这个词这个字,少年人听过写过说过无数次。这么一个明亮的字,没想到此时此刻单单的说来,竟然会让他觉得十分的……滋味复杂。
最要命的是,偏偏他还听懂了。如是像其他人,比如这几个什么山野汉一般茫然也罢。
人要是太聪明了也不好。
少年人抬着头,看着眼前微微侧转头,正踩上上马车凳的女子。
兜帽掉下而不知,面容展露与外。
双眸清亮,鼻梁高挺,长眉入鬓。面容愕然无笑凭添十分不合年纪的冷冽。
这小郎君长得还不错,在场的人心中不由暗道。
少年郎君回过神,扬手重新戴上兜帽,似乎不愿让人看到相貌一般。
程娇娘转过头提裙上车。
“娘子且慢。”少年人出声唤道,“娘子,也救了我呢。”
程娇娘停下脚再次回头。
少年人见程娇娘看来,便伸手向后一指。
“我的马车…”他说道。
马车怎么了?
大家都看去,见少年人那边的侍从正将一辆马车撤下,昨晚狼群中马受惊带车奔突,夜间没顾上细看,此时看来那马车车轮已经坏掉半个。
“如果不是娘子提醒,我可能已经被狼群围而咬伤了。”少年人说道。
程娇娘身边的侍从面色微微讶异,不由看了眼程娇娘又看了眼婢女。
他们还记得的确提醒过,不过,不是婢女提醒的吗?
程娇娘看着他,露出的嘴角弯弯。
“如此,也是。”她说道。
话音才落,便见那少年郎君踏上前一步,伸手掀起了程娇娘的兜帽。
女子的面容便呈现在他眼前。
少年目光微凝,看着眼前的这张脸。
说来少女也没什么特别……
确实比之常人肤色白皙一些……
眉目俊俏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