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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王和吴小娘子有说有笑的,缠着吴小娘子问好多事,问她多大了,又夸她个头高,又问家是哪里…还安慰吴小娘子别紧张…”内侍说道。
这哪里是嫌弃的样子,分明是很喜欢,啰啰嗦嗦的搭讪呢。
“娘娘,我不是那个意思…”贵妃委屈的说道,“我只是说,庆王那样子突然跑出来,小孩子家难免会被吓到…。”
“那就找个不会被吓到的。”太后说道,“人要是真有教养,端庄知礼,哪能是个风吹草动就被吓到,小家子气。”
朱妃是从太后宫一路哭到贵妃宫里的。
“哭什么哭,又不是说你小家子气。”贵妃没好气的说道。
“娘娘,说她就是说我,说我们家呢。”朱妃哭道。
“说也活该。”贵妃更是生气,“你就没告诉她庆王的事?你就没告诉她,庆王和郡王形影不离?”
朱妃拭泪。
“我,我哪里想到,这种时候也会带着庆王嘛。”她说道,一面忙又补救,“我这就去告诉家里人…”
“不用了。”贵妃哼了声,“知道也晚了,机会让给别人吧。”
庆王宫里,晋安郡王轻轻拍抚着睡着的庆王,神情沉沉。
“殿下,朱妃那边送香饮子来了。”内侍进来低声说道。
晋安郡王点点头,那内侍便又退了出去。
晋安郡王的视线再次落回庆王身上,自嘲的笑了笑。
“六哥儿,我还是要利用你来做枪使。”他说道,“这样想来,我和那些笑你的厌恶你的人也没什么区别。”
他说到这里停顿一下,伸手握住庆王的手。
“可是,我们还是要这样走下去,因为没有退路。”
第九十五章 掩下
睡着的庆王哼哼啊啊的嘟囔两声翻个身。
晋安郡王给他盖好被子站起身来。
“殿下,你也歇歇吧。”一角阴暗里站着的内侍低声说道。
“不了,我,随便走一走。”晋安郡王说道。
又要随便走一走啊,不知道郡王什么时候养成这个习惯了。
内侍忙拿起斗篷给晋安郡王披上,打开门跟着这少年人走了出去。
为了不惊扰别人,晋安郡王坚持给庆王选了偏僻的这个宫殿,所谓的走一走并不是去御花园或者别的什么游玩的地方,而是围着这座宫殿走。
四周侍立的内侍已经司空见惯,任着少年在面前一圈一圈的走过,似乎永无止境。
晨光大亮的时候,街门打开,程娇娘迈步走出来,身后跟着半芹,另有两个小丫头提着篮子鱼竿。
“这边的河里没有鱼。”门前的街坊看到了忍不住提醒道,“娘子要是想钓鱼的话出城最好。”
程娇娘看着他笑了笑说了声多谢。
才走了没几步,就见程平忽的跳出来。
曹管事和半芹吓了一跳。
“我想了想了还是要和你说清楚。”程平说道。
自从那日回来街上见面之后,程娇娘没有再找过程平,程平也没有刻意过来,似乎那日的事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般。
程娇娘屈身施礼。
“您请说。”她说道。
“还是你要变得强,别的人都没用,只有你自己,你的危难只能你自己度过。”程平说道。
此言一出曹管事和半芹都瞪大眼。
“你这混小子!”曹管事喊道伸手就要去揪住他。
程平说完这句话扭头就跑了,曹管事追了几步也没追上。
“君子不做违心之言。”
程平的声音远远的扔过来。
曹管事气的冒烟。
真他娘的古怪性子,什么屁大的事死咬着不松口,真不亏是姓程的…
这个念头闪过他忙咳咳两声。
他可不是嫌弃自己家娘子古怪。
我变强,又有什么用?程氏一族跟她也没有关系了。
“走吧。”
程娇娘默然一刻抬脚前行。
初春的河沿上还有些阴寒,半芹摆上木凳。程娇娘便坐下来,果然将直钩甩入河水中不动了。
这动作引得街上的人好奇的看过来。
“这河里什么时候有鱼了?”还有人好奇的往河里张望。
“这河里什么时候也没有鱼,那个是程家的那个傻子。”有熟悉情况的人抱臂说道,“傻子钓鱼还管有没有鱼吗?”
这话引得其他人都围过来。
程家这个傻子的事伴着程家牵涉到官司已经传遍江州府了。
这个傻子告了自己的伯父。要争夺母亲的嫁妆。
这种骇人听闻的事还真是只有傻子才能干出来,而更骇人听闻的是傻子竟然告赢了。
这个傻子可不一般啊,虽然这其中的道道民众不知道,但这不妨碍民众的智慧自己做出判断。
曹管事看着河边端坐如松的女子,冲几个随从使个眼色,他们走到一边。
“这一年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曹管事问道。
几个随从对视一眼。
“什么事都没有。”他们齐声说道。
话音未落曹管事就扬手啪啪啪三下打在他们的头上。
“出息了!”他瞪眼压低声音喝道,“还跟我瞒!”
几个随从嘿嘿笑了。
“不是要瞒着管事,是大多数时候都很正常,没有事。”他们说道。
曹管事哼了声。
“说吧,那少数时候是怎么回事。”他说道。
几个随从再次对视一眼。迟疑一下往前凑了凑。
“就是有那么一段,好象是从娘子找到一个大湖之后…”一个低声说道,一面询问另一人。
“是,就是找到一个大湖之后。”那人肯定说道。
“然后娘子的情绪就突然不对了…”先前的人接着说道。
“不过也不算不对,不就是对着湖坐了好几天。”另一人说道。“娘子以前也有过这样。”
“但是以前这样之后可没有变得暴虐…”那人便反驳道。
暴虐!
曹管事伸手抓住他的胳膊。
“什么暴虐?”他问道。
几个随从对视一眼,再次向曹管事这边凑了凑。
“曹爷,你知道不,我们在凉州有一段几乎要被吓死了。”他们低声说道。
后院的车马棚里,凉州回来后的车还原封不动的安置着,两个随从上前将其上布罩子掀开,曹管事皱了皱眉。不用的车用布罩子也不算什么奇怪事,但车上还用绳子捆着可就真够奇怪的…
两个随从刷拉拉的解开了绳子,这才打开了车门,曹管事看过去不由瞪大眼。
“这是…”他愕然伸手指着喊道,话喊一半就被两个随从死命捂住嘴堵了回去。
“曹爷小声!”他们低声喊道。
曹管事伸手推开他们,疾步走到车前。看着其内的一架有些奇怪的硬弩。
周家武将,对于兵器自然不陌生,但这种弩弓跟以往所见的弩弓有些不同。
铁为登子枪头,铜为马面牙发,麻绳扎丝为弦。弓身三尺有二寸,弦长二尺有五寸。【注1】
虽然还未上手,但只要识货的人看到一眼心里就会叫一声好弓。
曹管事伸手拿起来,身子不由一坠。
“这得有四石吧!”他惊讶说道,他说着就要试着拉弓上弦,随从制止了他。
“曹爷,这个这样用。”他说道,一面接过,一面脚踏铁环。
曹管事看着这个随从轻松的上弦,完全没有以前那种弩弓上弦时需要的大力又怕踩坏了弩弓的担忧。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这个硬弩弓的力道可以更大。
嗡的一声响,箭瞬时飞了出去,噗的一声刺入面前的一树干上,几乎没入。
曹管事再次瞪大眼了。
“我们用铁甲试过了。”一个随从在他耳边低声说道。“三百四十余步,入榆木半笴,七十步外洞穿铁甲。”
曹管事倒吸一口凉气。
神兵利器!
“娘子她,她做的?”他颤声问道。
随从点点头。
“做。做这个要干什么?”曹管事颤声问道。
以前手里拿着弓箭玩倒也没什么,毕竟君子六艺也不为过,但如果弓箭换成这种硬弩的话,可就算不上君子翩翩了。
随从们对视一眼。
“杀人。”一个低声说道。
曹管事手握着弩弓身子摇晃,好,杀人,杀人对于这娘子来说也不稀奇,可是什么样的人能值得用这种神兵利器来对付啊?
这是要杀一个人还是杀一群人啊。
“…后来娘子就开始在凉州四处的走,好几次都动了杀机。”随从低声说道,“是真的动了杀机。而且面对的都是萍水相逢的人,老老少少不等…”
想起当时的情境,他们真的吓坏了。
他们不是怕杀人,但面对这些素不相识甚至对他们笑脸相迎的老少妇幼,他们真的下不去手啊。这是滥杀。
“娘子绝不是那样的人。”曹管事断然摇头说道。
遵规守矩,不欺凌弱小,那次在程家面对仆从的相围,她都不允许他们去打,跟下人们动手辱没了身份,这既是一种骄傲也是一种慈悲。
她绝不是无缘无故滥杀路人的人。
“是啊,后来娘子就没事了。”随从们点头说道。带着几分心有余悸,“然后就日夜兼程的回来了,再以后的事曹爷你都知道了。”
进了城,街上见到了程平,又是哭又是求…。
曹管事点点头,将手中的弩弓拿着看。越看越心惊。
如果真像这些随从说的那般射程以及力道,这种神兵利器给了朝廷,那肯定是大功一件!
“曹爷,娘子让把这个收起来。”随从说道。
曹管事打个机灵回过神。
“这种东西别在车上放着了。”他说道,“放到地下的秘库去。”
收拾完硬弓和心情曹管事走出来。看到程娇娘还坐在河边钓鱼,就如同老僧入定一般,他不由皱起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