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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不群朗声道:“恒山派定闲、定静、定逸三位师太不幸遭人暗算,武林同道,无不痛惜。今后咱们五派合并,恒山派的事,也便是我岳某人的事。眼前首要急务,莫过于查明真凶,然后以咱们五派之力,再请此间所有武林同道协助,那凶手便是金刚不坏之身,咱们也把他砍成了肉泥。冲儿,你不用过虑,这凶手就算是我五岳派中的顶尖儿人物,咱们也决计放他不过。”他这番话大义凛然,说得又是斩钉截铁,绝无回旋余地,恒山派中的一众女弟子登时喝采。仪和高声叫道:“岳先生之言不错。尊驾若能主持大局,替我们三位师尊报得血海深仇,恒山上下,无不深感大德。”
岳不群道:“这事着落在我身上,三年之内,岳某人若不能为三位师太报仇,武林同道便可说我是无耻之徒,卑鄙小人。”他此言一出,恒山派女弟子更是大声欢呼,别派人众也不禁鼓掌喝采。
令狐冲寻思:“我虽决心为三位师太报仇,但要限定时日,却是不能。大家疑心左冷禅是凶手,但如何能够证明?就算将他制住逼问,他也决计不肯承认。师父何以能说得这般肯定?是了,他老人家定已确知凶手是谁,又拿到了确切证据。则三年之内,自能对付他了。”他先前随同岳不群赞成并派,还怕恒山派的弟子们不愿,此刻见她们大声欢呼,无人反对,登时心中为之一宽,朗声道:“如此极好。我师父岳先生已然说过,只要查明戕害三位师太的真凶是谁,就算他是五岳派中的顶儿尖儿人物,也决计放他不过。左掌门,你赞同这句话吗?”左冷禅冷冷的道:“这句话很对啊,我为甚么不赞同?”令狐冲道:“今日天下英雄在此,大伙儿都听见了,只要查到害死三位师太的主凶是谁,是他亲自下手也好,是指使门下弟子所干的也好,不论他是甚么尊长前辈,人人得而诛之。”群雄之中,倒有一半人轰声附和。
左冷禅待人声稍静,说道:“五岳剑派之中,东岳泰山,南岳衡山,西岳华山,北岳恒山,中岳嵩山,五派一致同意并派。那么自今而后,这五岳剑派的五个名字,便不再在武林出现了。我五派的门人弟子,都成为新的五岳派门下。”他左手一挥,只听得山左山右,鞭炮之声大作,跟着砰拍、砰拍之巨响不绝,许多大炮仗升入天空,庆祝“五岳派”正式开山立派。群雄你瞧瞧我,我瞧瞧你,脸上都露出笑容,心中均想:“左冷禅预备得如此周到,五岳剑派合派之举,自是势在必行。倘若今日合派不成,这嵩山绝顶,只怕腥风血雨,非有一场大厮杀不可。”峰上硝烟弥漫,纸屑纷飞,鞭炮声越来越响,谁都无法说话,直过了良久良久,鞭炮声方歇。
便有若干江湖豪士纷纷向左冷禅道贺,看来这些或是嵩山派事先邀来助拳的,或是眼见五岳合派已成,左冷禅声势大张,当即抢先向他奉承讨好的。左冷禅口中不住谦逊,冷冰冰的脸上居然也露出一二丝笑容。
忽听得桃根仙说道:“既然五岳剑派并成了一个五岳派,我桃谷六仙也就顺其自然,这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左冷禅心道:“这六怪来到峰上之后,只有这句话才像人话。”桃干仙道:“不论那一门派,都有个掌门人。这五岳派的掌门人,由谁来当好?如果大伙一致推选桃谷六仙,我们也只好当仁不让了。”桃枝仙道:“适才岳先生言道:五派合并,乃是为了武林的公益,不是为谋私利。既是如此,虽然当这五岳派掌门责任繁重,我六兄弟也只好勉为其难了。”桃叶仙长长叹了口气,道:“大伙儿都这么热心,我六兄弟焉可袖手旁观,不为江湖上同道出一番力气?”他六人你吹我唱,便似众人已然公举他六兄弟作了五岳派掌门人一般。
嵩山派中一名身穿土黄色布衫的老者大声说道:“是谁推举你们作五岳派掌门人了?这般疯疯癫癫,也不怕羞?”嵩山派中登时许多人都鼓噪起来,有一人说:“今日若不是五派合并的大喜日子,将你们六个疯子的十二条腿都砍了下来。”又有一人说:“令狐掌门,这六个疯子尽是在这里胡闹,你也不管。”桃花仙大声道:“你叫令狐冲作‘令狐掌门’,你举他为五岳派掌门人吗?适才左冷禅说过,恒山派啦,华山派啦,这些名字在武林中从此不再留存,你既叫他作令狐掌门,心中自然认为他是五岳派掌门人了。”
桃实仙道:“要令狐冲做五岳派掌门,虽然比我六兄弟是差着一筹,但不得已而求其次,也可将就将就。”桃根仙提高嗓子,叫道:“嵩山派提名令狐冲为五岳派掌门人,大伙儿以为如何?”只听得数百名女子娇声叫好,那自然都是恒山派的女弟子了。嵩山派中一名老者只因顺口叫了声“令狐掌门”,给桃谷六仙抓住了话柄,不由得尴尬万分,满脸通红,不知如何是好,只是说:“不,不!我—我不是——不是这个意思。”
桃干仙道:“你说不是这个意思,那么定然认为非由桃谷六仙出马不可了。阁下既如此抬爱,我六兄弟是却之不恭,居之有愧。”桃枝仙道:“这样吧,咱们不妨先做上一年半载,使得大局已定,再退位让贤,亦自不妨。”桃谷五仙道:“对,对,这也不失为折衷之策。”
左冷禅冷冷的道:“六位说话真多,在这嵩山绝顶放言高论,将天下英雄视若无物,让别人也来说几句话行不行?”桃花仙道:“行,行,为甚么不行字有话请说,有屁请放。”他说了这“有屁请放”四字,一时之间,竟是谁也没有出声,免得一开口就变成了放屁。过了好一会,左冷禅才道:“众位英雄,请各抒高见,这六个疯子胡说八道,大家不必理会,免得扫了清兴。”桃谷六仙六鼻齐吸,嗤嗤有声,说道:“放屁甚多,不算太臭。”嵩山派中站出一名老者,朗声道:“五岳剑派同气连枝,联手结盟,近年来均由左掌门为盟主。左掌门统率五派已久,威望素着,今日五派合并,自然由左盟主为我五岳派掌门人,若是换作旁人,有谁能服?”桃花仙道:“不对,不对,五派合并,乃是推陈出新的盛事,这个掌门人嘛,也得破旧立新,除旧更新,换一个新人。”
桃实仙道:“正是。倘若仍由左冷禅当掌门,那是换汤不换药,没半分新气象,然则五派又何必合并?”桃枝仙道:“这五岳派的掌门人,谁都可以做,就是左冷禅不能做。”桃实仙道:“以我高见,不如大家轮流来做,一个人做一天,今天你做,明天我做,个个有份,绝不落空。那叫做公平交易,老少无欺,货真价实,皆大欢喜。”桃根仙道:“这法子倒也太妙,那应当由年纪最小的小姑娘轮起。我推恒山派的秦绢奏家小妹妹做五岳派今天的掌门人。”
恒山派一众女弟子情知桃谷六仙如此说法,旨在和左冷禅捣蛋,都是大声叫好。千余名事不关己、只盼越乱越好之辈,也便随着起哄。一时嵩山绝顶又是乱成一团。泰山派一名老道朗声说道:“五岳派掌门一席,自是推选一位德才并备、威名素着的前辈高人担任,岂有轮流来做之理?”这人语声高亢,虽在一片嘈杂之中,旁人仍是听得清清楚楚。桃枝仙道:“德才兼备,威名素着?够得上这八字考语的,武林中除了桃谷六仙之外,我看也只有少林寺的方丈方证大师了。”每当桃谷六仙说话之时,旁人无不嘻笑,谁也没当他们是一回事,但此刻桃枝仙提到方证大师的名字,顷刻之间,嵩山绝顶之上的数千人变得鸦雀无声。要知方证大师武功高强,为人正直,数十年来人所共仰,而少林派声势极盛,又是武林中的第一门派,这“德才兼备,威名素着”八个字加在他的身上,那是谁也没有异议的。
桃根仙大声道:“少林寺方证方丈,算不算是德才具备,威名素着?”数千人齐声应道:“算得!”桃根仙道:“好了,那是众口一词,众望所归。比之我们桃谷六仙的众望所归,方证大师的众望所归,那是更加众望所归些。既是如此,这五岳派的掌门人,便请方证大师担任。”嵩山派与泰山派中当下便有不少人叫道:“胡说八道!方证大师自是少林派的掌门人,跟我们五岳派有什相干!”
桃根仙道:“刚才这位老道说要请一位德才兼备,威名素着的前辈高人来做掌门,我好容易找到了一位,这位方证大师难道不是德才兼备?难道不是威名素着?又难道不是前辈高人?依你们所说,方证大师是后辈低人?真正岂有此理!那一个胆敢说方证大师是后辈低人,不要他做掌门人,我桃谷六仙跟他拼命。”桃干仙道:“方证大师做掌门已做了几十年,少林派的掌门人也做得,为甚么五岳派的掌门人便做不得?那一个大胆狂徒,敢说方证大师不会做掌门人,不配做掌门人?”
泰山派的玉玑子皱眉道:“方证大师德高望重,那是谁都敬重的。可是今日我们是在推选五岳派的掌门人,方证大师乃是客人,怎可将他老人家拉扯在一起?”桃干仙道:“我们不能推选方证大师做五岳派掌门人,原来为了少林派和五岳派无关。”玉玑子道:“正是。”桃干仙道:“少林派为甚么和五岳派无关?我说关系大得很呢!五岳派是那五派?”玉玑子道:“阁下是明知故问了,五岳派便是嵩山、泰山、衡山、华山、恒山五派。”桃花仙和桃实仙齐声道:“错了,错了!适才左冷禅言道,五岳剑派合并之后,甚么嵩山派,泰山派之名不再留存,怎地你又重提五派之名?”桃叶仙道:“足见他对原来宗派念念不忘,恋派成狂,一有机缘,便图复辟,要重建泰山派的雄风,再整日观峰的威名。”群雄中不少人都笑出声来,均想:“莫看桃谷六仙疯疯癫癫,但只要有人说错了半句话,立即给他们抓住,再也难以脱身。”
要知桃谷六仙打从两三岁起能说话以来,便即互相辩驳不休,专捉兄弟中说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