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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我站住脚,点点头,不知道她要干什么。
妇人停了手里的扇子,加了几分认真地打量着我。
我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便也回击似地注视着她。看上去这个女人不大象海南当地人,虽然人到中年,皮肤却比那个年轻的女服务员白皙很多,颇有些徐娘半老风韵尤在的味道。
女人多半是被我盯得有些不自在,从我的身上收回了目光,继续懒懒地扇起她的扇子来,竟然不再说一句话。
真见鬼!我尴尬了片刻,心中咒骂了一句,跨出了招待所的大门。
街上很冷清,和我想象的热火朝天的特区生活大相径庭。寥落的行人和车辆在昏暗的街头鬼鬼祟祟地闪过,蓊蓊郁郁的椰树和棕榈遮盖着昏黄的路灯的灯光,温润的海风不知从哪个方向吹过来,一下子在我的脸上、身上笼上一团湿重的雾气。
走过海南省政府的大门前的时候,一幢灰灰的办公楼寒酸地映在夜幕下,每个窗口却都还亮着灯。大门前威严的武警战士提醒着路人,这里是非同一般的所在。这大约是目下中国最简陋的省政府办公场所了,简直比我们学校那幢当年苏联援建的办公大楼还不如。不过或许这里的人们有着远比那些内地豪华的办公楼里养尊处优的官员积极得多的事业心和进取心吧,如果是这样,那将是海南六百万人民,以及千千万万如我一般的“淘金者”的幸运了。
不知不觉中,我已经走到了海府路的西口了,一条灯火辉煌的大路赫然亮在我的眼前,这一刻我才发现,原来海口的夜晚是这样的热烈。
4
与幽静的海府路相比,这里简直就是不夜之城。整齐的两行椰树中间夹着的这条马路虽然算不上宽敞,但却一望而知的热闹。数不尽的各色的店铺和地摊,出卖着让人眩目的商品,灯火通明中,几乎把全世界所有著名的商标都码放在了街头,更有我叫不上名来的品种繁多的水果堆积在大小不一的担子中,色彩斑斓地诱惑路人,活蹦乱跳的海鲜摆在红灯照耀下的排挡摊头,勾引着我的食欲。鼎沸的人声,喧闹的街市,不时升腾起来的炊烟中夹杂着南腔北调的拳令和酒歌,如果不看那天上的夜色,简直无法让人相信这在内地已经是大多数人们已经沉入梦乡的时候了。
我在一家前面摆了许多铁笼子的排挡前停下来,好奇地俯身去看笼中瑟缩着的各色的小动物,这些野生的小东西们似乎已经知道自己即将成为人类的盘中美味,一个个死气沉沉地等待着死亡的降临。忽然想起马大庆说的什么“果子狸”,不由得抬头去问已经凑到我身边的排挡的主人:
“有‘果子狸’吗?”
“有啊!”
多半是在这样的夜排挡上“果子狸”算是极其高档的一道菜了,他立刻提起了十分的精神。
“这一笼里都是!”
他指点着一只装着三、四象小猫一样大小的动物的笼子给我看。
我借了排挡上“嘶嘶”地亮着的汽灯仔细把这从没见过的小东西打量了一番。原来这就是“果子狸”,如果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们小时候常常能见到的“黄鼠狼”呢!笼子中几双凄楚的小圆眼睛怔怔地望着我,伤感下是难以掩饰的敌意。
排挡的老板见我沉默不语,又操着艰涩的普通话热情地向我推荐起其它的野味来。
“老板,你看,这边还有‘穿山甲’,那边是‘山瑞’,这里还有……”
我直起身来,摸摸裤兜里的二十四块七毛钱,摇摇头,对他抱歉地笑了笑,走开了。
身后的排挡主人忿忿地用我听不懂的语言咕哝了几句,显然是在表示他的不满。
造了反的肠胃让我顾不上再去参观那些对我来说新奇非常的野味和海鲜了,我就近找了一家卖炒粉和年糕的排挡,要了一大盘的炒河粉,“唏哩胡噜”地大吃起来。
炒河粉的味道还没来得及品味的时候,满满的盘子已经见了底。我抹抹嘴,有些意犹未尽,反正一盘河粉不过两块钱,就干脆再“腐化”上一把,我又招呼端盘子的海南小妹给我再上一盘。
肚子里有了底,趁了掌勺的大师傅热火朝天地颠着锅的当口,我摸出一支烟来,点上,悠闲地抽着,开始环顾排挡周围热闹的夜市和熙攘的人们。
看得出来,那些在夜市上吃东西和买东西的人们大多是从大陆跨海而来的外来客,几乎是清一色的中青年人,很少能看到老人和孩子。男人们赤裸的背脊,在排挡的汽灯下晶莹地迸着汗珠,还不住地大口大口地灌着啤酒;女人兴高采烈地穿梭于各色的店铺和地摊之间,挑三拣四地验看着各种新奇的商品,那些走私的洋货让这些内地的女人们花了眼,当然,女人总是要比男人理性得多,即使是这样的时候,也忘不了斤斤计较,讨价还价。商贩们却大多应该是当地人,许多人的普通话都讲得十分糟糕,有些甚至根本不会讲,连比划带说,买卖双方都急得冒了汗,简直象到了异国他乡。我忽然想起个上学时一个同学讲的小段子,他父亲是在国家语言工作委员会工作的,一次召开全国的会议,会议的主题是推广普通话,轮到一个来自广东江门的代表发言时,他的第一句话就让全场笑翻了天,他说:“各位,我是来自江门那个小地方的。”,可笑就可笑在广东人说“江”是发“肛”的音,于是就成成了“各位,我是来自‘肛门’那个小地方的。”这段子让我们足足笑了一个星期。
远处几幢崭新的宾馆和酒店大约是刚开业不久,灯火中透着诱人的奢华。离我坐的地方最近的一家白色的建筑的顶上红红地亮着“海口宾馆”四个大字,看上去颇有些档次的样子,远远看去也是门前热闹非常,车来人往的,夜风吹来的时候,还隐约着传来几声娓娓的歌,袅袅的乐。海南开发,吸引了多少人,形形色色,林林总总,这些宾馆饭店如果没有这开发的热潮,恐怕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原本荒凉闭塞的岛屿上,而这些囿于孤岛的人们,也绝不会一夜之间获得如此之多的商机。这些跨海而来的人们,包括我却是在用自己的一切,金钱,精力,甚至生命,赌一场未来的辉煌,可以说在目前阶段,他们的到来只是繁荣了海南这块原本荒凉的处女地,而他们期盼的收获却只是一个遥遥的预期。在海安码头上,看到那么多等待渡海的人们,我就已经多少感到一丝惶恐,现在再看到这些如我一般的外来客游荡在海口的街头,我开始怀疑,这里即使是遍地黄金,恐怕也不够如此众多的人们拣拾吧!
我的第二盘炒河粉上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已经饱了。
5
看在花了两块钱的份上,我强迫自己把第二盘河粉全都塞进了肚子。
抚摸着腆出来的肚子,我抻着脖子打出一串嘹亮的饱嗝,离开了卖河粉的排挡。
街上的人似乎越来越多起来,看看表却已经是十一点多钟了。不知是地处热带,白天人们在室内积攒了足够的精力,还是大特区的建设让人们兴奋地忘却了睡眠,这海口的夜是这样的躁动难眠。
循着马路向前漫无目的地踱去,白天我的一通好睡让原本并不擅长熬夜的我也充满了精神。
海口宾馆的大门前停满了各色靓丽的进口名车,八四年的海南走私汽车事件名噪全国,听说海南建立大特区还有不少优惠政策,其中进口车辆减免关税就是一项,眼前这些高档的汽车,足以让内地的人眼红心热的,难怪马大庆一听说来海南开车就乐得什么似的。当然这里除了香车,还有美女,这两样似乎注定是要被紧密联系在一起的。那么多妖冶、艳丽的女人,我自娘胎里出来也没见到过这样美女云集的场面。她们周身珠光宝气地摇曳在阑珊的灯火之下,把夜色渲染得那样醉人,那样妩媚。珠圆玉润的手臂,缠绕在一个个气度非常的男人们的臂膀之间,把个婀娜的身子依偎得动人心魄。间或传来的软语温存让每个男人听了都不免骨软筋麻,难以自持。内地传言的海南的“黄色娘子军”该不会就是这些动人的女人吧?经济大潮的涌动,给男人和女人带来了同样的机遇,男人们用他们的能力攫取财富,女人们却是以自己的美貌来征服男人。我们的先人们不早就这样概括过了吗,“郎才女貌”,不过据说现在已经换成了“郎财女貌”。
我望着那些进进出出的男女们,心里有些酸涩。有些男人看上去甚至比我还年轻,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造就的这番作为。父亲每每在教诲我的时候对我这样说:
“你没有一个有权有势的老子,只有靠自己了!”
他那会儿的脸上多半是无奈。
自然绝不是每个成功的男人都有一个有权势的老子,但有谁又能否认一个有权势的老子会给儿子带来更多的机遇呢?在我们几千年形成的对“官本位”的崇尚中,权势是最让人憎恨,也是最令人向往的东西。象我这样出身寒微,没有可以依赖的祖荫庇护的人,除去加倍的奋斗和努力,没有任何可以奢望的捷径。那些香车美女现在不是属于我的,或许它们永远也不属于我,但如果我将来某一天拥有了那一切,我相信那一定是干干净净的。
我狠狠地咽了口吐沫,眨了眨热热的眼,收敛起每个男人在这一时刻都会窜出来的钦羡,有些悻悻地继续往前荡去。
海风掠过城市的夜空,在椰子树张扬的枝叶上留下一阵震颤的驿动,短装的我竟然感到一丝寒意。肚子已经不象刚吃完河粉那样饱涨了,周身轻快了不少。
“坐车吗?”
不时的有装了马达“突突”地驶过的拉客的三轮车的车夫在身边招呼,那些豪华的进口出租车却都满载了客人,无暇于街头的行人。
走过“望海楼”免税商场时,这里竟然也还没有打烊,透过明亮的玻璃橱窗,看到琳琅满目的的货架前也是人头攒动,好不热闹。摸摸兜里剩下的二十块七毛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