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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回公司的时候留守的小伙子已经下班回去了,我把随身的公文包放下,给孙华挂了个电话,知道今天没有什么其它的事情,这才放了心,洗了把脸下楼去吃晚饭。
在海口吃饭是最方便的一件事情了,尤其是象我这样的单身汉,只要有钱,绝对不用为下厨房和锅碗瓢盆打交道发愁,不管你什么时候想吃东西,只要出门走上几步路,保证就能找到一家不错的大排挡,而且一定能让你吃得心满意足,还不用担心过多的破费。
离我的办公室兼宿舍不远的街角上就有一家很不错的排挡,除了外出应酬,这里几乎是我每晚肯定光顾的地方。
晚饭的时间已经过了,吃消夜还嫌太早,现在排挡上显得有些冷清,只有一张桌子旁围坐着四、五个敞胸露怀地喝着啤酒的年轻人,看他们那举止做派和穿戴打扮,多半是海南人叫做“烂仔”的小混混儿。
我尽量不去注意他们,这样的人还是少招惹他们为好。
我拣了张离他们最远的桌子坐下,已经熟识的排挡老板走过来和我打着招呼:
“王先生,今天怎么这么早就过来啦?”
显然他是以为我来吃消夜的,我看看表,十点多一点,果然是个很尴尬的时间。
“啊,刚从东方回来。”
老板恍然着点点头。
“吃晚饭?”
“是啊!”
我喝了口老板给我倒的茶。
“老板今天你可得让他们快点儿上菜,我都快饿死啦!”
老板满口应承着,按照我的吩咐支派着手下的厨子忙和开了。
我又喝了口茶,夜风清爽地掠过,身上爽爽的很惬意。
明天要去趟省经贸厅,上次托那里的一个朋友搞了一份特区关税的税率手册,得去拿回来,好好研究研究。
正想着,忽然觉得身后有动静,转头看时,眼前一道黑影已经直奔我的额头砸了过来,我本能地一闪,一只方凳重重地砸在我的肩上,一阵骨断筋折的剧痛让我几乎昏厥过去,恍惚中我看到刚才坐着喝酒的几个“烂仔”手里擎着凳子、酒瓶之类的家伙向我扑过来。
我来不及多想,忍着剧痛跳起身来,抄起身下的凳子,准备应战。
最冲在最前面的一个“烂仔”手里攥着一只敲掉了瓶底,呲着锋利的玻璃茬的啤酒瓶子,看那架势绝对是个心狠手辣的老手,在他用酒瓶对我刺过来的一刹那,我手中的凳子狠狠地砸在他的身上,他一下子倒在我的脚前,挣扎了一下,不动了,后面的几个“烂仔”一愣,却又立刻蜂拥而上,我拼命抡着手中的凳子,和他们混战起来。
正打着,忽然脑后一声闷响,我立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倏然一黑,再也把持不住自己,扑倒在身旁的桌子上,失去了知觉。
2
眼前是一片苍白,白色的天,白色的地,白色的我,一切都象是流尽了最后一滴血,苍白宛如一个没有生命的世界。
我感到有什么东西禁锢着我的头,我的肩膀和手臂,我想移动我的脖子,却发现下巴也被禁锢着,紧绷绷的象是被固定在一坨坚硬、冰冷的水泥块中。我这是在哪里呀,我转动着头上唯一可以动弹的眼睛,努力地想搞清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
到处都是白色,鼻腔中有很强烈的消毒水的味道,身旁一只白色的支架上高悬着一只玻璃瓶子,一根连通着它和我的手臂的管子里“滴滴答答”地流着冰冷的液体。我想起了夜间大排挡上的激战,想起了脑后那一声钝响,再看看眼前的一片苍白,我完全清醒了,自己正躺在某间医院的病床上。
那么说我受伤了?不错,我现在感到头和肩膀都象是被撕裂了一样钻心地疼着。这不是当年在学校冰场上那场战斗,那时我的冰刀砍开了别人的头,如今却是别人砸开了我的头。那几个“烂仔”呢?我记得自己至少打倒了他们中的一个。我努力地想弄明白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在海口,我不记得自己曾经和什么人结下过如此血海深仇,值得他们来要我的命。我的脑袋里好象有一个蹦跳着的小球,不知疲倦地在里面弹来弹去,撞击着我的颅骨,每一次撞击都疼得我忍不住地颤动,身上被冷汗冰得好冷好冷。
我不由自主地“哼”出声来。
“王总,你醒啦?”
一个欣喜的声音和一张兴奋的脸同时出现在我眼前。
我竭力回忆着这张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的脸,很熟悉,却又一时记不起来。
我想开口问问,他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禁锢着的下巴只允许我发出几声含混的声音。
“王总,是我!”
那张脸俯在我面前,流露着殷切的期待。
噢,是他,是我和孙华的“繁华公司”的一个雇员。
我对他眨动了一下眼睛,表示自己听到了他们的呼唤。
头又是一阵剧烈的眩晕,我又失去了知觉。
我完全苏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以后的上午了。
“你差点儿吓死我!”
这是孙华在我醒后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你知道你流了多少血?告诉你,足有一脸盆!”
孙华夸张地比划着。
“他呢?”
我转着眼睛四下看看,依稀记得守在床边的小伙子。
“回去休息了。”
孙华给我端过一被果汁,扶着我坐起来,喂给我喝。
头还在疼,虽然已经可以忍受了,但还是“嘣嘣”地跳得我犯晕,打着石膏的肩膀麻木了,没有一点知觉,好象根本就不是我自己的了。
“你后脑勺儿上缝了二十多针,还好颅骨没什么事,有点脑震荡,医生说应该不会留下后遗症,肩胛骨骨折了,胳膊上缝了十五针,好在只是皮外伤。”
孙华象背诵病历似的把我身上的伤详细地给我介绍了一遍。
“九死一生啊!”
他心有余悸地感慨着。
“那些烂仔抓到了吗?”
这是我最关心的事情,我得弄明白究竟是谁要把我置之死地而后快。
孙华摇摇头。
“跑了?我记得我打倒了一个呀!”
我急得瞪了眼,头又是一阵剧痛,让我支持不住,又躺倒了。
“你别着急!”
孙华赶忙托住我的身子,把我安放在病床上。
“听排挡老板说,你把其中一个小子也砸了个半死,是他们同伙儿把他背走的。”
孙华安慰着我,显然他知道我无论如何都咽不下这口气。
“究竟是为什么呀?我没得罪过什么人哪?”
直到现在我心里还憋得难受,这飞来的横祸,让我在莫名其妙之间遭受了如此严重的伤害,而我竟然不知道这一场谋杀的根源,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冤枉的事情!
孙华的脸色有些难看,他看看我,没有说话。
“你们报案了吗?”
我现在只有寄托于警方能把那几个“烂仔”抓住,彻底弄清整个时间的原委。
“报了。”
孙华说着叹了口气。
“能不能破案公安局也不敢肯定,象这样的案子海口一天不知道会发生几起,顶多归到‘打架斗殴’的治安案件里面,谁也不会把它当成什么‘大案’、‘要案’来对待,弄到最后,还不是不了了之?”
我虽然知道他说的是事实,但依然心有不甘。
“你在海口人头儿熟,黑、白两道都打听打听,看看能不能找到点儿线索?”
孙华有些勉强地点点头。
孙华照顾我吃过午饭,说是下午还有事情,不能陪我了。
“凡子,你的图章放在什么地方了?”
孙华临走时好象想起了什么似的,问我。
“干吗?”
我看着他,只有要从银行划帐或者提款时才会用到我的图章。
“你住院的时候我交了三千块钱押金,医院说还不够,得再交两千,我身上没那么多现金,得开张支票过来。”
孙华解释说。
我犹豫了一下,觉得不能不相信他的话,毕竟住院是得花钱的。
我告诉了他我放图章的地方,又告诉他锁着图章的那个文件柜的钥匙藏在什么地方,孙华这才如释重负地走了。
孙华走后,我忽然觉得心里有些不塌实,现在我把图章交给了他,就等于把公司的全部资金交给了他,他一直都憋着要买汽车,会不会趁我住院的时候拿了钱大肆挥霍,那家伙挺有本事,就是花起钱来没个谱,什么钱都敢花,谁的钱都敢花。
唉,谁让我躺在这里不能动弹呢?没办法,我总不能把银行拴在腰上吧?再说,人家不是明明白白地说是要拿钱给我治伤吗,我还有什么反驳的理由呢?听天由命吧,即使他花钱买了车,也只能怪那些想谋害我的家伙!可现在我竟然还不知道是谁这么歹毒,这股窝囊劲简直能把我气死。
周身的伤一阵紧似一阵地疼着,我不得不忘却了眼前的烦恼,吞下一大把止疼药,昏昏沉沉地又睡了。
3
孙华没有拿钱去买车,他已经不需要在海口再买什么东西了,他不辞而别了。
我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拆了伤口的线的当天我就急着出了院,一是不愿意在躺在这里花冤枉钱,咱不是那种有劳保和公费医疗的人,可以尽情地躺在医院里无病呻吟,自己汗珠子掉地下摔八瓣儿挣来的钱,花起来心疼啊;二是我实在放心不下公司的事情,特别是孙华那家伙,我不在的时候,还不知道他会闹出什么事情来。
那天他得知了我放图章的地方,第二天来的时候确实是给医院交了支票,还把收据给了我。我又叮嘱他即使是要买车也得等到我出了院。
“放心吧,我想好了,不买了。”
出乎我意料的是孙华如此爽快,他可是个嗜车如命的人,无论谁的车,只要让他得着机会,都得开上一圈过过瘾,为此我倒没少沾光坐好车。想不到现在他竟然想开了,不要买车。
“太阳从西边出来啦?”
我调侃着对他说。
“买车容易,养车太贵!”
他很实在的样子。
这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