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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了想,忖道:〃既是老婆能休,别的甚么不讲义气的东西,自然也是能休的了……不过,雯儿妹子休不休呢?〃不知道自甚么时候起,韦小宝将雯儿放到了自己一生中举足轻重的地位。
韦小宝立即对自己说:〃雯儿妹子自然不能休。她定是有重要的事体,不能来救我。一个人,总有许多比救人更重要的事体的。〃被洪安通胁迫,一路北行,韦小宝始终充满期望,盼着九难师太、雯儿、于阿大他们前来解救,却是一个也没见到。
越是向北,他的心头越冷,对〃不讲义气〃的朋友们越是怨恨。
韦小宝给洪安通斟了酒,试探道:〃教主,今儿好好歇息,明日便可以到北京啦。〃洪安通道:〃谁说去北京?〃
韦小宝道:〃这里离北京极近,那等繁华之地,教主不去,岂不可惜?〃洪安通似笑非笑道:〃京城里你帮手大多,老夫可是不敢去的。〃韦小宝一本正经道:〃教主,正是因为属下在北京帮手多,你老人家才非去不可。〃洪安通道:〃为甚么?〃
韦小宝道:〃教主请想啊,你老人家武功高强,神通广大,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甚么甚么之中,甚么千里之外,单打独斗,世上哪有敌手?只有进了北京,属下仗着人多势众,陪你老人家动手过招,才能显出你老人家的绝世神功。〃若是在数年之前,神龙教鼎盛时期,洪安通听了韦小宝这一番歌功颂德的话,定然飘飘欲仙。
可眼下,洪安通只是淡淡一笑,再无下文。韦小宝心道:〃洪老乌龟不说话,摸不清他的念头,老子倒是无法可想了。〃那日在扬州郊外,洪安通制住了韦小宝之后,倒是并没有逼迫他交出藏宝图,而是立即带着他日夜兼程地北行。
韦小定原先以为,洪安通一定是押着他来北京,一则脱离开九难师太等对头,二则断定那藏室图定然藏在北京,逼迫他取出来,没想到临到了北京的边上,洪安通却说不去了。
韦小宝暗道:〃洪老乌龟狡猾得紧,老子须得早打主意才是。〃打定了主意,韦小宝摸过酒壶,呷了一口,皱眉道:〃他奶奶的,这客栈忒也差劲之极,就用这等劣酒,来款待武林泰山北斗的么?〃一迭连声地叫道:〃店小二!店小二!〃
店小二跑了过来,道:〃客官,甚么事啊?〃
韦小宝揪住他的耳朵,将酒壶对着他的嘴,强行灌了下去,道:〃这酒是人喝的么?〃店小二接连呛了好几口酒,才说道:〃客官息,息怒,客,客官息怒……〃韦小宝喝道:〃还不快换了好酒,款待老爷们,等着老爷们烧了你这鸟店么?〃店小二接过了酒壶,连滚带爬地跑了。
韦小宝笑道:〃他奶奶的,这些小人,真正的不见棺材不掉泪。〃说话问,店小二换了酒来,战战兢兢他说道:〃客官,这是隔年的汾酒,请客官品尝。〃韦小宝揭开壶盖,放在鼻子下嗅嗅,道:〃唔,货真价实,遇假包换。〃又笑着对店小二道:〃你偷喝了多少啊?〃店小二道:〃不敢,不敢。〃
韦小宝道:〃老子倒是不怕你偷嘴,只是你们这些人,从来不知道漱口,脏了酒壶,目下瘟疫四起,传上了可不是好玩的。〃店小二道:〃是,是。〃
心中却忿忿不平:〃咱们两个,到底谁得了瘟疫还说不准呢。〃韦小宝从怀中摸出了雪白的手帕,在酒壶的口上抹了又抹,才斟了酒,敬给洪安通。
洪安通轻轻地喝了一口,韦小宝问道:〃教主,这个甚么隔年的老汾酒,味道怎么样啊?若是不行,咱们再换它一换。〃洪安通咂巴咂巴嘴,皱眉道:〃酒倒是不错,只是味儿特别了些。〃韦小宝道:〃是么?〃
说着,韦小宝接过洪安通的酒杯,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
韦小宝笑道:〃大约隔年的酒,味道都是这样的。教主,你请多用些罢,过几日出了关外,就轻易喝不到这等好酒啦。〃洪安通点头道:〃你倒是想得极周全。〃又对店家道:〃店小二,将你们店里这种隔年汾酒,给我们带上几瓶子罢。〃韦小宝本来是试探,没想到教他猜了个正着,不免几分惊惧,几分得意:〃他奶奶的,我说洪老乌龟为甚么不进北京,原来是直接押了老子去鹿鼎山挖宝!老子的智谋赛过诸葛之亮,这等好混弄么?对不住得紧,待得一时三刻,老子就要开溜啦。〃便也为自己斟了酒,与洪安通你一杯、我一杯地将一壶汾酒喝了个精光。
韦小宝酒量不大,顿时醉眼膝陇。不一会儿便倒在床铺上,鼻息如雷。
月挂中天,韦小宝醒来,见一支蜡烛半明半暗,照着酣睡中的洪安通的脸,一部长长的白胡子,一直垂到了地面上。
韦小宝轻声道:〃教主,教主。〃
洪安通没有应声。
韦小宝大喜,翻身坐起,道:〃哈哈,任你老乌龟好似鬼,喝了我小白龙洗脚水。〃手里握了匕首,蹑手蹑脚地来到了洪安通的床前,想在他的心窝上插一刀,心里害怕,迟疑着不敢下手,自语道:〃老子既是答应了做副教主,总算洪老乌龟的属下,杀了他,岂不是犯上作乱了么?犯上作乱的事,老子无论如何不做。〃转身要走,又道:〃老乌龟的这把胡子太厉害,老子斩草除根,割了这把乌龟毛算啦。〃那胡子此时柔软、雪白,美丽之极,浑不是当作兵刃使用时那等的狰狞、吓人。
韦小宝的匕首削铁如泥,只要划落下去,洪安通的胡子便被剃个精光。
然而韦小宝也是下不了手。
他道:〃洪老乌龟以前何等的威势,如今虎落平阳,神龙教没有了,连老婆都他妈的没有了,就这一部胡子当作兵刃使用,老子若再将他的胡子绞了,教他日后如何在江湖立足?〃想了想,将匕首收起,拱手道:〃教主,咱们好合好散,就此别过。〃韦小宝走到门口,刚刚将门拉开,忽听得洪安通笑道:〃上哪里去啊?〃韦小宝顿时吓得魂飞天外,发足疾奔。
却是一个踉跄,栽倒在地。
洪安通的长胡子猛的甩出,裹住了韦小宝的脚踝一卷,将他拉了回去。
韦小宝跌落在洪安通的床前,脚髁被他的胡子卷得刀割一般的疼痛,〃哎呀〃、〃哎呀〃地叫唤着,嘴里暗暗骂道:〃他奶奶的洪老乌龟,老子的脚是肉长的,你不能轻些么?〃洪安通道:〃韦小宝,你好大的胆子啊,敢弄了下三滥的蒙汗药给本座吃!〃韦小宝懊悔不迭,心道:〃老子忒也粗心了些,洪老乌龟武功高强,那个泰山北斗,些许蒙汗药,有甚么用处?〃嘴上却〃哈哈〃笑了起来。
洪安通冷冷道:〃有甚么好笑的?〃
韦小宝道:〃属下的判断,果真不差。教主连蒙汗药也不惧了,当真百毒不沾,可喜可贺。〃洪安通道:〃哼哼,若是甚么小贼随便使蒙汗药便麻翻了,本座还用在江湖上混么?〃〃韦小宝大惊小怪地叫道:〃教主,这你可错了,大错特错了。你老人家知道属下使的是甚么蒙汗药?那是遏罗国进贡皇上的。遏罗国的使者说,他们国里四十八个喇嘛,在深山老林里采集了八十四种药材,炼制了四十八加八十四天……〃洪安通顺口道:〃甚么四十八加八十四天?一百三十二天就一百三十二天,说话太也罗嗦。〃韦小宝惊诧道:〃原来教主早就知道,这蒙汗药炼制了一百三十二天。真正了不得,教主神功盖世,识见渊博,哪里瞒得过?〃洪安通也暗暗心惊:〃原来他这蒙汗药是遏罗国来的,定然霸道得紧。〃韦小宝道:〃遏罗国的使臣,将这种蒙汗药吹得天花乱坠,说是普天之下,没有一个人能吃了一丁点儿不被麻翻了的。〃洪安通道:〃你心里不服气,当时便讨了一些,来让本座吃,是不是啊?〃韦小宝拍手道:〃教主,你老人家当时就在场么?那你一定听得我说了?'若说这蒙汗药厉害之极,我自然相信;若说甚么人都能麻翻,我却是不信了。'那使臣道:'难道中土真的有这等高手?,我道,'别人我不敢说,却有一位古往今来天下第一、举世无双的大英雄、大豪杰……'〃洪安通几乎与韦小宝同时说道:〃神龙教教主洪安通老英雄。〃韦小宝惊愕地看着洪安通。
洪安通道:〃韦小宝,你拍马屁也拍不出新鲜道道儿来,我听着也乏味得紧。〃韦小宝见马屁拆穿,倒是并不尴尬,笑道:〃教主,既是属下这个马屁经编造得不好,待会儿便再来编过,也就是了。〃韦小宝顿了一下,道:〃教主连这等厉害的蒙汗药也是不怕了,属下实在为教主高兴。〃洪皮通道:〃哼,你自己瞧一瞧桌子底下罢。〃韦小宝朝桌子底下看了一看,就见洪安通方才坐着喝酒的地方,那凳子下面有一片水,散发出一股扑鼻的酒味儿来。
洪安通道:〃你做那些手脚,岂能瞒得了本座?本座喝酒时便使了内力,将药酒自脚趾的'少商穴'逼出来了。韦小宝心道:〃洪老乌龟武功当真厉害得紧,嘴里喝酒,脚趾流出!老子在有几个号称名满江湖的师父,谁又交过老子这手功夫了?〃这种自己使内力逼出体内毒药的功夫,非同一般,江湖上极少几个高手才能做到。韦小宝从来不认真学过一天功夫,却将过失都推在师父的身上,当真是无赖之至了。
洪安通道:〃本座却也想不通,你与本座一起喝的药酒,怎地也没被麻翻?难道你的武功精进如此?倒是当真的可喜可贺了。〃韦小宝心道:〃老子吃了丐帮百毒不沾的药物,蒙汗药却能奈何得了老子?只是这个道理却不能说与洪老乌龟知道。〃韦小宝便笑道:〃大约这蒙汗药毫无毒性,暹罗国的使臣胡吹法螺也是有的。〃洪安通知道,韦小宝的十句话中连一句也靠不住,当下也不再追问。
洪安通将头一偏,胡子收回,同时解了韦小宝的穴道,郑重说道:〃韦小宝,你既是本教的副教主,理应与本座同心同德,共谋复兴本教的大业,不该同床异梦才是。〃韦小宝口不应心,连连道:〃是是,同心同德,同床异梦。〃洪安通不禁失笑道:〃很好,很好,那就同心同德,同床异梦罢。那咱们便去鹿鼎山,将宝藏挖了出来,我们二人联手,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