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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在Email里讨价还价,一来一往十几封信,用的惊叹号越来越大,越来越多,越来越红,险些谈崩,两人都恢复平静后,这才讲定了价钱。诸葛胜男提出要在晚上9:30紫竹林月莲塘边见面成交。
怪怪的提议,又不是准备谈恋爱。
第一次约黄诗怡出来就是在月莲塘,他特地听好的气象预报,那晚下雨,这样紫竹林里就没有别的“小男女”。
诸葛胜男是否也是这个意思?
关键摸了摸额头,他感觉有汗水微微渗出,但也可能是飘来的雨水。
月莲塘边,只有他自己。
电子表夜光显示,9:27。再等等吧,毕竟还有三分钟。
三分钟,足够给黄诗怡打个电话吗?
“诗诗。”
“吓了我一跳,看见是你的手机号,我才敢接的。”黄诗怡的声音里的确透了些恐惧。
“诗诗,发生什么事了吗?你的声音听上去不大对头。”
“没……没什么事。”
“你在病房?”
“……是。”
“那有什么可怕的?你的胆子好像越来越小了。”
“你在哪里?”
“紫竹林,月莲塘边。等着约会。”
“真浪漫死了,下着个大雨……怎么这一幕那么熟啊?诸葛姑娘不会涮你吧?”
“真让你说准了,我不想再等了。”
“关键……”
“怎么了?”
“没……没什么。”
又聊了一会儿,关键又看了一眼手表,9:34。什么狗屁诸葛胜男,神神秘秘的,耍我吗?
“不傻等了,我这就回病房去。”关键看了一眼灰蒙蒙的池面、黑黢黢的太湖石,仍是空无一人,于是转身准备出紫竹林而去。
这时候,他又看见了“它们”。
和灾难、死亡紧密相连的不速之客。
医生叔叔,为什么呀?
一些不幸的巧合而已。
一切只是无依据的猜测、没道理的逻辑、伪科学的规律。
长长的、黑黑的走廊,一些模糊不清的人影,狰狞的眼,甚至那飘飘悠悠的一星萤火虫,都闪电般掠过眼前,又一遍一遍地去而复返,令他头晕目眩。
终于,“它们”不再晃动不定,似乎在逐渐定格。
这是一张台子,台上一个人,或者说,只是一具躯体,纹丝不动。
确切说,只有垂下台沿的一缕长长的黑发,在微微晃动。
长长的黑发。
像黄诗怡的头发那么长。
是她!
黄诗怡!
娇柔的脸,愤怒的眼神。
他的呼吸骤然加快。曾几何时,他习惯了“它们”的造访,已经麻木,不再尖叫,不再恐惧。但此刻,在紫竹林边的阴影里,他的心口如被插入了一柄利刃。
这种被插入利刃的感觉,也如此真实。
他感觉到了真切的剧痛!
但他站在雨里,毫发未伤。这利刃穿心的感觉从何而来?
他忍着剧痛,给黄诗怡打去电话。
没有人接。就在几分钟前,她还和自己通过手机。
他又拨通了黄诗怡实习所在的二附院产科病房,接电话的护士告诉他,黄诗怡大概在二十分钟前离开了病房,还没有返回。
她去了哪里?
他开始飞跑,不久就钻出了紫竹林,走上江大的主道——行知路。
给黄诗怡打去的电话还是没有人接。
“它们”又在眼前晃过。关键忽然觉得那长而阴森的走廊并非只是在幻觉中出现过,这甚至是个他熟悉的地方。是在哪儿呢?
头痛……头痛欲裂……头痛着,已经裂开!一阵裂骨的痛自头顶处传来,他竟痛得叫出了声。
随即,裂痛感到了额头、眉间、鼻梁,仿佛有把无形的锯子在切开自己的颅骨。
可他的脸上,只有雨水、痛出来的汗水和泪水,他保持着完整的头脸。
诗诗!
关键又拨了一次手机,还是没有人接。
疼痛感顿了顿,似乎在让他回味,但他只勉强调整了呼吸,那种被切割的钝痛和刺痛又交集着袭来,这次,却是从锁骨开始,他甚至能感觉到钢锯和锁骨之间的摩擦。
他终于体会到了什么是“痛不欲生”,前胸的肌肤仿佛被一双手强硬地撕开,然后是肋骨,那一根根肋骨,正被一根根剪断。
与此同时,他看见了一星亮光,跳跃飞舞。
萤火虫!
飞舞的萤火虫渐渐化成了一双眼睛,在黑暗里,却很清晰,那是一双他熟悉的眼睛。
让他揪心阵阵的是那眼神,那种揉杂着惊惧、愤怒和难以置信的眼神。
刹那间,眼睛又消失了。那眼神似乎只是在他的脑中闪现了一下,立刻被汹涌而至的疼痛感冲走。
他再也无法支撑,无法平衡,跌坐在湿滑的路边,对强烈无比的疼痛感彻底放弃了抵抗。
黄诗怡放下手机,觉得有些后悔。恐惧这种情绪,不去想它,不去说它,自然就无存身之处,而一旦被提起,就会像肿瘤,在心里、思绪里,毫无节制地蔓延开。刚走进旧解剖楼时,黄诗怡并没有觉得什么——前两年上解剖课的时候,经常半夜三更在这里看标本——但刚才被关键关切地问起,反让她有些惴惴起来。
这座据说已有近百年历史的解剖楼,大概是江京最具“鬼气”的场所之一。以此楼为背景的恐怖小说《碎脸》家喻户晓之后,那层恐怖而神秘的面纱也不知是被揭开了,还是加厚了——似乎每年都有人在这儿“撞鬼”,看见白衣女人,甚至看见水晶棺材。
其实又有什么可害怕的!新的基础医学教学楼去年投入使用,尸库和实验室、准备室都已经从这座解剖楼里搬走,历年来一直令人“恐惧”的源泉已经不在。
真正后悔的原因大概是对关键的隐瞒吧,欺骗他自己还在病房值班。她在心里轻轻一叹:过去这段日子里,她多少次想将那段经历和盘托出。但她是追求完美的人,也是个独立而善解人意的女孩子。她知道关键的童年和少年,是在恐惧、悲伤和无止境的实验中度过,难得有这几年简单快乐的日子,为什么要让他一同负担自己的沉重包袱呢?
这个巧合也让她生疑。对方为什么选在这里见面?若不是对方说这里有重要的信息,她真想转身回去。此刻,她已经走进事先约定好的109号房间,打开灯,下意识地关上了门。屋里已经没有任何设备,空空如也,只剩下一个工具橱和一个水泥水池。空气中有股弃屋常有的霉味。她抬腕看看夜光表,9:35。
那人真的要失约了?
一种奇怪的“吱扭吱扭”的声音传了过来,似乎来自外面走廊。
听上去很像研究所里常见的那种推送仪器试剂的小车。
那声音突然停了下来,似乎就停在这间屋子的门口。
这人在搞什么名堂?要不要到门口去看看?
她很快地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到了屋门口,透过门上的玻璃向外张望。
门外,的确有个车子停在走廊灯下,确切说,是张大铁台子,架在一个铁推车上。推车子的人却不在左右。
她想出门看看,但还是克制住了好奇心,为了安全。
忽然,她感觉那外面的推车上有些可疑之处,刚才只是一瞥,没有看清,好像是……
她又向外面看了一眼,走廊灯照在那块平板上的正中,一片暗红的印迹。
她知道,自己更不能开门了。
走廊灯突然灭了。
她的心一阵抖索,忙又掏出了手机。
四周很静,她打开了手机翻盖。
她随即发现,手机的荧光背景已经是她身边唯一的光源——小屋的灯也灭了。
慌乱中,她看见了一星闪亮,不足以提供光明的一点光,在身边飞舞。
像是一只萤火虫。
比黑暗更黑的阴影笼罩在黄诗怡的身边。
关键被冰冷的雨水浇醒后,下意识地看了看表。10:04。那种痛入骨髓的感觉已经消失,只留下了令他寒战不止的记忆。
糟糕,怎么会昏睡过去了?就在这雨地里?
诗诗!
手机依然没有人接听。
病房值班室里,护士说黄诗怡还没有返回。
关键痛苦地捂住头,回想着自己昏倒前看见的影像。那长而黑的走廊,走廊两侧黑黢黢的房间,不正是江医已成经典的鬼地,解剖楼?!确切说是旧解剖楼,因为解剖教研室已经搬进了新的基础医学教学楼。
那张台子,似乎正是一张解剖台,上实体解剖实验课时,被解剖的尸体,正是躺在这样的台子上。自己的痛觉感受,似乎也是在经历一个被解剖的程序。
难道黄诗怡去了解剖楼?为什么?
关键跨过解剖楼前那个高高的水泥门槛,一个箭步跃上台阶,拧开了木门上的铜把手,木门吱扭一声。
“诗诗!”
走廊里漆黑一片。关键在墙上摸索了一阵,摸到了走廊灯的开关。但任凭他怎么拨弄,灯一盏都没有亮。
他的心揪得紧紧的——一切都是不祥之兆。
一点极弱的光在眼前一晃,又立刻飘走。这又小又弱的光,让他觉得可能是自己还在眼冒金星,但他随即想起,这一切似曾相识。
这像是一只萤火虫!
萤火虫往前飞,似乎在给他照明带路。照明徒劳,路似乎永无尽头。大概是恐惧拉住了他的双脚,焦虑忧心推动着他的身躯,以至自己也不知道走得是迟缓还是迅疾。
一切都清晰起来了。
“它们”永远是对的,永远预测着生活中的不幸。
他的双腿逐渐发软,他不知道这样走下去,会不会像在幻觉中那样,不忍相见那一幕?
至少,他还在黑暗中。黑暗不能带来希望,至少掩盖了丑恶和罪孽。
突然,前面上方亮起了一盏灯,就在走廊的尽头,灯光照亮在下面的一张台子上。一袭长发,从左侧的台边垂下,无力地荡着。
这一幕是如此清晰,但他的双眼顿时模糊一片。
模糊了双眼的,不仅是泪,还有血。
是覆满黄诗怡身体的血。
青春如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