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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穴-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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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玲子,无论你是谁,你有什么样的身世,请你原谅我的鲁莽。
  他从包里取出一把短柄的铁锨,正准备破土,忽听安崎佐智子说:“等等!”
  “我已经祷告过,请何女士原谅了。”
  “不是阻拦你,是想让你看看,这墓前的花草,有没有些不同?我是说,和这排碑的其它墓址。”
  关键走到了安崎佐智子的身边,两边看了看,“哦”了一声:“还真是的,只有何玲子墓前的花草,有些歪斜不齐。”
  “墓园的园艺工,应该都是顶级的,种这样的小花草,一定不会歪七扭八,很可能这些花草被人翻动过,怕被注意,又重新种上,因为不是专业园艺工,所以会显得参差。”
  “你是说,诗诗,说不定诗诗也和我们有了同样的想法,也来……。”
  安崎佐智子柔声说:“是啊,诗诗是个聪明的女孩子……”
  关键点点头,不再说一句话,小心翼翼地将那些花草挖了起来。
  土不断地被挖起,坑越挖越深,越挖越大,直到铁锨忽然遭遇到阻力。
  一个封着的皮袋。打开后,里面是和笔记本电脑大小相当的金属盒子,拿在手里,沉甸甸的。盒面是浅浅的镌刻,似乎是山水。安崎佐智子轻轻“啊”了一声,说:“远山、古寺,这是典型的奈良山水。我怎么感觉,这盒子是纯金做的。”
  从盒子外表的颜色看,这个猜测毫不过分。
  “是什么呢?”安崎佐智子用电筒上下照着盒子。“也许就是骨灰呢。”
  “如果真是,那我们就太对不住何玲子了。”关键说。“但资料室的老先生说何玲子的墓下是没有骨灰盒的。”
  安崎佐智子一笑:“日本的习惯,骨灰放在陶瓷类罐中居多,器皿的形状也多以流线式瓮瓶为主,应该不会是这个扁盒子。”
  说话间,关键已经打开了盒盖。
  首先入眼的,是一只小小精致的玻璃罐。边上是一叠折得整整齐齐的微黄的宣纸。关键忍不住打开最上面的一笺,闪在电筒光下的又是一首词名《苏幕遮?萤之痛》。
  苏幕遮?萤之痛
  并枝莲,
  双宿燕,
  三载同心、
  心有千重眷。
  欲度朝夕拥帐暖,
  共画蛾眉、
  绘了平生愿。
  怨琴殇,
  愁笔断,
  咫尺天涯、
  何处萤萤散。
  月映孤窗云过眼,
  梅子落时、
  烛泪痕零乱。
  “这又是什么意思?”安崎佐智子问道。
  关键半晌不语后,轻叹一声:“这恐怕不会是个快乐的故事。”
  32
  从第一天起,山下雅广就知道,东京永远不会成为自己的家。
  可为什么偏偏选了东京呢?
  成绩出类拔萃的他,对高等学校的选择几乎是无限的。家人和朋友,都认为他最明智的选择会是京都帝国大学,离家乡近,人文环境也更熟悉。可他,为什么选了东京帝国大学呢?如果说是为了学医,京都和东京,两所帝国大学都有日本国顶尖的医学院,不分轩轾。
  他自己也说不清,也许,是想证明自己这个“脆弱”恋家的男孩其实也能坚强地适应漂泊的生活;也许只能说,是命运的安排。
  已经数月,他还是和东京格格不入,当那年东京的第一场雪飘下,他的心情沉入谷底。
  听说东京的雪也并不多,但他发现,东京的雪,比奈良的还要让人凄凉。
  尤其冬至前的雪天,空中的阴云总是那么低那么厚,和工厂以及民用的煤烟融成一体,仿佛已将整座城市吞没。
  周末无聊,他不知不觉走到了汤岛天满宫。神社里的天神,保佑的是善男信女们的学业大成,但山下雅广知道,此刻无论自己怎么诚心求恳天神的帮助,也难有心情继续在这个至今陌生的城市里挣扎下去,更不用说在学业上的成就——进了东京帝国大学医学院,才发现这是全日本的才俊云集之处,而医学院课程之重,也远超乎他的预料。也许是自己对东京迟缓的适应拖了学业的后腿,他在年级里的成绩勉强保持中游,这是他自小从未尝过的滋味,自尊心和自信心都在迅速地缩小。他甚至起过返回奈良,重头再考高校的念头。
  山下雅广拜过了天神,长叹一声,觉得自己可悲,竟然到了要靠祈求神灵帮忙学习的地步。他开始在神社院中那千姿百态的梅树前徘徊,心想,这雪下得毫无情趣,若是有梅花在雪中盛开,至少还有点鲜活的点缀。
  “离梅花盛开还有两个月呢,看你望着梅花痴呆呆的样子,现在就等不及了吗?”少女轻柔的声音。
  山下雅广转过身,他的双眼,几个月来头一次有了神采。本有千言万语,却凝在嘴边,一句话也说不出。
  “你说,为什么要下雪呢,把东京不多的好处都掩盖了。”少女似问似答。
  “同感,同感,那诸多本就呆板的建筑楼宇,如今在一片白色恐怖下,更显得无趣。”山下雅广的双腿在微微颤抖。
  “最可怜的就是旅人游子,错把异乡当故乡,或者,根本不知家在何方,只好在寒风中颤抖,其实心比手足更觉寒冷。”
  “好在他乡遇故知,此刻手足虽冻,心却澎湃,热到能化雪除冰。也只有此刻才发现,当初背井离乡,别人看来不在情理之中,自己也迷惘困惑,现在才知道,是来赴一个大概前世定的缘……”
  “又是心血澎湃,又是奔赴前缘,哪里像是个医学生的素质,看来你更需要的是冷静,”少女忽然一笑,“我可以帮你!”
  山下雅广一惊,眼前白光一闪,脸上一阵疼痛,一阵冰凉,一个雪团已经趴在了他的眼鼻之间。
  只不过这次,笑容依旧挂在眼中,他可以看见,真心的笑容也挂在何玲子的两腮。
  “玲子!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山下雅广一把抱住了何玲子。
  何玲子在他肩头靠了一阵,忽然轻轻推开他,低头说:“很抱歉,当年不辞而别,实在有不得已的苦衷。”
  山下雅广也意识到自己因忘情的鲁莽,点头致意:“你当时的境况,我了解,换作我,也会这样。据说,你们走的那几天,奈良突然出现了大量兵士。”
  “我不告而别,其实后来也受了惩罚的,一边希望你赶快忘了我,一边希望你永远不要忘了我,这感觉很不好受。”何玲子仰起脸,看着已经脱了稚气、更俊朗的山下雅广。
  听了这话,山下雅广更是坚信,此番在东京没来由的受煎熬,真的都是命运安排。三年前那段纯纯的感情,原来就是真爱的萌芽。
  何玲子说:“所以今天偶然遇见你,就不打算再和你擦肩而过。我想,真的是注定的,我大概应该向命运投降。”
  山下雅广看着出落得更清丽出尘的何玲子,笑道:“这次,我再不会让你从我身边离开。”
  何玲子也笑道:“噢?真的由得了你吗?”忽然,一丝忧郁飘过她的双眼,她泱泱地说:“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其实,你不该离我太近,你会受伤的。”
  山下雅广一怔,随即温声道:“这是我的选择,即便被你伤……我也喜欢你的短剑。”
  何玲子莞尔一笑,虽在初冬,山下雅广的春天却翩然而至。
  何玲子在东京文化学院修习西洋油画。山下雅广在繁重的医学院学习之余,终于有了一个他愿意留连之地。他经常去文化学院参加该校的艺术活动,也就是和何玲子相聚的最佳时机。每次活动完,两人会沿着校外的长街漫步,谈着童年和未来。何玲子幼年漂泊,颠沛于中日两地,见识很广,山下雅广则一直倾心于中国古典文化,两人间有无尽的话题。可是一旦谈及未来,何玲子就陷入沉默。何玲子一贯达观,但每当这时,山下雅广总是可以从她的神色中读出忧伤来。
  为什么?
  “以前和母亲一起逃亡,我们能顾及的,只有当天,对未来,想不了太多。”
  这解释牵强,毕竟,追捕何母的风声早已过去多时,母女二人不再于逃亡中度日。

暗穴 第十四章

暗穴 第十四章
  33
  主治医生带着三名实习医生查完房,留下了一大堆查房记录要做。关键抱着一堆病历,一声不吭地开始奋笔疾书。写着写着,手指间的笔突然飞走了。
  “就知道是你。”关键回过身,无可奈何地看着偷袭的欧阳姗。
  “好久没见啦。”
  关键掐着指头算了算,也就是三天而已。
  “不是说我和你,说的是你爸妈和你。他们可担心你了,你的破手机总不开,他们只好又找我,好像我是你家童养媳似的。”欧阳姗说话,总是那么夸张。办公室里另外几名实习生都忍不住吃吃笑了起来。
  “行了行了,我吃午饭的时候就给他们打电话。”关键敷衍着。
  “只怕没那么简单,他们希望我今晚把你带回家。”
  关键一愣,连忙摇头:“不行,今晚我有事儿。”
  欧阳姗冷笑一声,问另几名实习生:“他今天要做夜班吗?”
  有人笑着说:“不做这儿的夜班,但不知道在别的什么地方做夜班。我们都怀疑他在外面给人做陪聊男。”
  关键砸过去一支圆珠笔,对欧阳姗说:“通融一下吧,我今晚接贵客,绝对回不去,要不我向陪聊公司请个假,明晚回家怎么样?”
  欧阳姗问:“你到底去干什么?你说好不瞒我的,说话要算数噢。”
  关键被拗不过,只好说了实话:“今晚要和一些朋友吃晚饭,实在走不脱,我会打电话向我爸妈解释的。您们就放心吧。”
  “最后一个问题,到底是和一个朋友吃饭还是和许多朋友吃饭?”
  “至少五六个吧,骗你是小狗。”
  “最后一个问题,在哪儿吃?”
  “我已经回答过你最后一个问题了。”
  “快说吗,你还想不想完成病史了?”
  “浪花屋。银河路上的那家日本料理店。”
  “你什么时候学会茹毛饮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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