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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仁就外厢歇宿,足迹不履中庭寸步。应酬往来,交易生意,无不得人之欢心。童仆大小无人不得施恩惠。其机深
谋密,人不能知。岂料入洞放刺。一日,假意忙忙,竟入内室。丁氏一见道:“叔叔有何说话至此?”江仁笑曰:“我
见嫂嫂凄凉,特来奉陪。”“我夫托妻寄子,要叔叔照管,缘何言出非礼!”江仁笑曰:“嫂嫂,我今照管嫂嫂,故此
进来陪你。”丁氏往内房径走,江仁随后便跟。丁氏回身闭门。江仁一手搂住,丁氏忙呼小使。江仁恐被看破,飞也似
跑出外厢。心下十分懊恼,想道:“此妇止可智取,不可力擒。且再过两日,一定到我手里。
正是: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了氏自此把中庭之门紧闭,小使出入,着令随手关门。丁氏把他日用三餐,比前竟淡泊了。江仁愈加恼恨,道:
“凭你怎生贞洁,少不得落吾彀中。”
托妻寄子敬如神,一旦番为狼虎心。
羡杀雷陈和管鲍,如今安得这般人。
木知日一去三月,到了广东,收买各色药材,将次又往四川去买。他把家中事务,竟托了江仁信为停妥,竟自放心
在意。
这江仁一日归家,着了几个童仆道:“某日夜间,你可往木知花园,将器撬入园门,过了轩子,两边厢房内尽有所
蓄,尽情取到家里,不可有违。”童仆会意,江仁又到木家料理生意。只见一日报道,后边着贼。江仁假意道:“好不
小心,为何后边失于防守。”丁氏气得面如土色,深责童仆。江仁道:“嫂嫂,哥哥托付千金,今去十分之三,若再不
防,恐又失所。不如待我每夜坐房在于后面,以杜将来,可使得么?”丁氏想道:“此人心怀不良,若移后边落彼局矣。”
道:“叔叔,不须移动,我自着安童防守。”江仁见计不成,想:“这妇人这般做作,且喜三百金资囊已入吾手。”即
时回到家中,童仆一一交明。江仁各赏二钱银子,又往木家而来,早晚伺候下手行好。
却好一晚,安童吃了夜饭,竟往后边安歇。江仁正出小解,见安童往内竟走,悄悄尾后。后边安童推门进去,正是
合当有事,门竟忘关,被江仁已入内边,见丁氏还在内边照看,江仁竟扒于了氏床下,席地而睡。丁氏到房中,闭上房
门,吹灯脱衣而睡。须臾之间,只听得丁氏微有酣声。他悄悄的扒将出来,坐在丁氏床上,彼时正在伏天,暄热之极。
丁氏赤身,不盖睡的,倒被江仁一毫力气也不消费,早已抽动矣。丁氏朦胧之中,惊醒道:“不好了,着人手也。”欲
待要叫,已被他直捣黄龙矣。没奈何只得顺从侮弄。道:“你怎生进来的?哥哥万一知道,看你怎生见他。”江仁道:
“嫂嫂放心,决做得干净。断不与哥哥得知。”他又想丁氏前番光景,心下原要出气,便放出分外工夫,又把丁氏捧了
嘴亲嘴。丁氏兴发起来,便如柳腰轻摆,凤眼含斜,酥胸紧贴,玉脸斜偎,犹如戏水鸳鸯,却似穿花峡蝶,彼此多情,
不觉漏下三鼓矣。丁氏说:“妾本坚贞,被君有瑕,恐后如此,被人知觉。”“又不隔街穿巷,门内做事,鬼神难知。
只是哥哥回来之时,未免与你抛撒,如之奈何?”了氏道:“你为人真不知足。”江仁欲求再会,丁氏曰:“但得情长,
不在取色。”江仁曰:“因非贪淫,但非此不能尽真爱也。”阳台重赴,倍觉情浓。如此欢娱,肯嫌更永。丁氏端端正
正一个贞节妇人,被这奸棍败了名头。
托妻妻子已遭奸,浼玷家门暗窃钱。
如此良朋添一位,木兄性命也难全。
丁氏自此中门不闭,任从出入家中。童仆俱已阴知。木家甥侄六亲,悉知其事,所恨木知日一时不到耳。“
一日,后园又失于盗。丁氏深责安僮,江仁在傍不劝。安僮怀恨,私谓仆从辈,“官人去不多时,娘子便与江官人
通奸,无日不为。昨日江官人回家,就失了盗,事有可疑,今娘子痛责于我,江官人任他打我,口也不开,做我不着,
我逃到广东,见了官人,说破此事,方消我恨。”众人道:“只怕官人早晚回来,自然晓得。何必奔走。”安僮立定主
意,一心要到广东,便自瞒了众人,出门去了。晓行夜住,宿水餐风,不止一日。到得广东,访了两日,得到主人家里
问信,方知木知日四川去了。从新又走起来,正是:
历尽风霜苦、方知行路难。
饥餐渴饮,戴月披星,走了几时,方得到四川。重新访问,得见主人,跪下叩头,具言前事,道:“初时江官人倒
也还好,后来用计奸了娘子,竟穿房入户,甚不像样。后园连遭三窃,大分是江官人之所使也。主人速回,若再不返,
恐又坠落计中。”木子白听他言语,大喝曰:“大胆狂奴,无故发此狂言,以辱主母,汝失防门户,以致被盗,主母责
汝,乃家法也。汝恨其责,故生事端,妄言害主。江官人他是仁厚君子,背地谤他,可恨之极。”盛怒而答。安僮力行
川广,辛劳已极,又获重责,痛苦在心。欲待回归,又无盘费。倘是归家,必遭逃走之刑。情极计生,走到川河口,纵
身一跃,死于川河。已入水去,一灵不散,游游荡荡,回复休宁。凡木知日亲友人家,无不托梦,哭诉前事。又道江仁
窃取三次,今某物现在某处,某货卖在某家,其木家甥侄、亲友,随往彼处探听,果然不差。故此乡邻亲族,悉知江仁
兽心人面,只待木知日归家,方可通知。
且说木知日货物收齐,收拾打点归家,正是暮秋天气,取路前进。则见暮愁光景:
凄然心动者,惟秋之暮焉,树始叶黄,人将头白。云飞日淡,天高气清。
蝉千声而一鸣,木万叶而俱下。登山临水,还同宋玉之悲。追昔抚今,不
减杜陵之兴。柏叶村如卖杏,菊花天似熟梅。郭外青霜,已凋蔓草。庭前
白露,暗湿木樨。紫蟹初肥,致自新安贾客,红英酒熟,买从旧岁人家。
禾黍油油似戴花,桔袖累累垂实。清砧辰野,预愁边地烟霜。旅雁脚芦,
正苦异乡菰米,酿酒多收晚(禾祭:糜子),衰年先授寒衣。络纬善啼。
织愁人之鬓发。芙蓉多恨,写怨士之文章。研水易枯,琴弦转暗。意懒不
题玉字,手闲试鼓霜钟。月解生愁,王夫人一时之秀。花应把瘦,李易安
千古之辞。已伤枯树江潭,何况飘蓬寒士。
木知日到得家中,已是隆冬之际。到了徽州,药材发在店家,次日归家。
路次,忽见亲侄木阳和,乃府学秀才,遂挽叔手归家。屏去妻奴,含泪而语曰:“吾婶本心贞洁,被江仁几次谋奸,
丑事彰露已久。何受江奴之欺乎。”知日怒曰:“我平日不厚宗族,汝故乘机讪谤,欲绝我金兰之友,拆我贤淑之妻。”
拂衣而出。正欲举步,却被安僮举手一推,跌入门内,僵仆于地。阳和慌忙扶救,半日方苏,拭泪叹曰:“梦耶,鬼耶。”
阳和命妻儿进茶,仍屏去妻房,跪而言曰:“老叔若寻常之辈,侄非骨肉,亦断不敢言,今老叔堂堂丈夫,侄为骨肉,
辱门败户之事,安得不言。但婶婶坚贞不许,闻江仁施谋巧计,坠彼术中,无奈相从。此是小侄至言,惟老叔察之。”
子白扶起侄儿道,“我知之矣。待我归家,阴觑情宗,察其动静,相机而行便了。”遂别了阳和,竟回家中。
江仁一见,吃了一惊。施礼已久,方能开口。亦有负重托,羞见知日,心怯情虚,故有如此光景。知日进去,丁氏
接见,万千欢喜。闻孙学内攻书,辛郎见了,走到身边,自有依依光景。家中大小男女,未免得依次序相见。丁氏摆下
接风酒,为丈夫洗尘。知日着小使接江官人进内吃酒。小使去了进来道:“江官人着了邪祟,口中言颠语倒的,管门的
扶他回去了。”知日想道:“必是安僮作祟,我方才在侄子家,分明见安僮把我一推,故此跌倒。我进门时,见江仁有
个呆的光景了。”丁氏请丈夫坐下,吃了三杯,知日便问丁氏:“我一去后,江叔叔待你如何?”丁氏见说,流下泪来
道:“是你自己不识好歹,把家事一旦托之。从君去后,未及三月,竟进内室,我即正色而言,他反许多轻薄。彼时欲
鸣亲族,逐彼出去。我又想你托他家中生意,他若一去,无人料理。你归家必要怨我。只得含忍,叫起小使,方才出去。
忍着待他改过罢了。只把中庭之门时时紧闭。他无能而入,绝他念头。未及几日,后园被盗。彼又生情,说后面不谨慎,
乃无人歇宿之故,又要进来安歇。我坚执不容。我自着安僮照管便了。我心甚恼,供他三餐茶饭,比前淡薄了许多。便
使他无颜然后辞去。谁知他计深心阴,六月初九日夜间天热,赤身睡着,房门闭的,他预先伏于床下,后知我睡熟,被
他奸了。彼时要叫起来,此身已被他玷污了。当时就该寻死方是,我想两个儿子无人管他,一死之后,家资必然偷尽。
含羞忍耻等待你归。今已放心,这一杯是永诀酒了。”知日听罢,大怒,骂道:“这个狼禽兽,我何等待你,歪行此心。
我怎肯干休,前八月间,安僮奔到川中,把此事细细说了。我心不信,反痛责一番。他忿怒不过,投江川河死了。我今
日回来,侄儿阳和,扯我到家,说及此事,与安僮之言无二,方知害了安僮。今据汝言,想来也是实的。论理俱该杀死,
然这奸情出彼牢笼,实非你意。你今也不可短见,我自有处。”正说之之间,只见关孙进来,一见父亲,慌忙作揖。知
日欢喜道:“儿,你记念我么?”关孙说:“日日念着记挂你的。”就坐下吃酒。至晚,丁氏道:“你辛苦了,进房安
歇。我今不得相陪了。”知日道:“为何?”丁氏道:“有何颜再陪枕席。”知民说:“不妨,就是此事,还要鸣于亲
邻,讼于官府,怎肯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