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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名花-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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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生一计,又叫湛翌王上来道:“盗情真与不真,且再审问。你既说是为着遗诗,到园中游玩,并非强盗。若做得诗来,便饶你一顿打。若做不来,明系花言抵塞,先打三十大板。”湛生道:“求大人赐题。”高公正在思想个题目,适值门子点火进烟。知县就将手中烟筒,指道:“只将此物为题,限你风东翁三韵。”翌王便不假思索,信口吟道: 

  借得司炎祝氏风,余芬撩乱各西东。 
  无端更拾天山草,醉倒虬髯碧眼翁。 

  高公听罢,点头道:“诗果做得好,又甚敏捷。这一顿板子,且权饶了你。”叫禁子张旺上来,低低分付道:“这盗犯湛翌王,着你押监,不可十分难为,也不可十分轻松,须要用心看管,我自有赏。”张旺道声晓得。高公喝令,带湛生下监。翌王一头想道:“那里说起,有些奇祸。不知梅小姐在内,可曾惊坏。这班光棍,又说我奸淫了小姐,可不是劈空陷害。幸喜得官府并不问起,但不知小姐与佛奴性命若何?家中父母晓得,必要哭坏。”心上千愁万闷,且喜得那首落花诗,尚紧紧系在衣带上,不曾失去,还好。那范道人,原说目下既该有祸,他的言语已验,但不知后面如何?心中分明无数小鹿儿乱撞。 
  不说翌王苦楚之况,再题范云侣,当下赶入城中,各处寻觅,正不见那湛翌王,径走到县前。肚中饿了,到铺内买几个点心充饥。只见一霎时,县场上人山人海,挨挤不过。口内都说道,看审强盗。有的道:“昨日在梅大爷花园内拿的。说起来那强盗,原是好人家儿女。”云侣一一听得明白,知是翌王无疑了。然一时无计可施,只得也挨在众人之中,在县堂左侧,偷看审问。幸喜知县甚重斯文,不曾难为。及见发监,他便随了禁子来叫道:“翌王兄”。翌王听见,回头看是范云侣,便跌脚哭道:“仙翁,你便怎生救我则个。”云侣道:“不意湛兄就如此狼狈。”便细问昨日花园始末。翌王一一告诉了一番。云侣点头道:“是了,你且安心过去,我晓得那县公,极其廉明,必肯终始用情。贫道前送皂囊,乃是要紧之言在内,兄可收好,倘出得此门,先将第一个拆看,那两个后遇极急难之时,方可开视。”正在叮嘱,湛悦江访知消息,也来看望。父子相见,抱头大哭了一场。当时有诗为证: 

  父子关情倍感伤,几行红泪断人肠。 
  只因误入桃源去,绁缧今朝陷冶长。 

  悦江便埋怨道:“你是读书明理之人,怎么自陷于非义。这也不必说了,但如今怎生可以脱得此难”云侣道:“令郎此番么……”悦江听见,回头问翌王道:“这是何人?”翌王代为通述了。湛公致谢,便问:“小儿此番不知怎么?”云侣道:“不过年灾月晦,有几日牢狱之厄。昨日老道邂逅间观了令郎尊相,已细细禀明,谅无大患,反因之得些喜事。然有十五个月流离颠沛。”正在攀谈,禁子催促,三人不及细话,各自别去不题。 
  如今且说杏娘家里,老苍头梅盛,探听湛生消息,清早便出城来,回复了小姐。杏娘知道这番说话,料必要经官府,又欲寻死。佛奴道:“为今之计,快快走罢。”杏娘道:“就是要走,如今待走到那里去?”佛奴道:“小婢昨晚一夜不睡,思想到陶太爷家,可以暂避几时。况前日陶太太曾差人来接小姐,今日事出无奈,正好趁水推船,细软衣饰,小婢已收拾停当。”杏娘见事急心慌,便含了眼泪,同着佛奴,叫梅盛领路。又恐大路遇见熟人不便,唤一顶轿,竟从小路上抄进西关,一径望陶家而来。 
  原来这陶家,就是杏娘小姐的姑夫,曾做过陕西总兵,因被仇家所陷,致仕在家。夫人梅氏,公子宗潜字景节,即湛悦江之婿湛翌王的妹夫。当日杏娘到得门首,佛奴先去报知陶夫人。陶夫人听得侄女到来,亲人相见,忙同媳妇出迎。到得厅上,杏娘拜见过姑妈,然后姑嫂相见。陶夫人即同杏娘坐了,问道:“前曾叫人来接侄女,为何不就来?今日到此,我快活得紧。”杏娘致谢,佛奴便到外边打发梅盛回,叮嘱其路上仔细,切不可漏泄风声。梅盛会意去了。佛奴进来,对陶夫人说道:“请夫人小姐到内闲讲罢。”夫人道:“有理。”竟同媳妇,房中坐地。须臾茶过,陶夫人又问杏娘道:“老身请问,侄女心中有甚不足意事”仓忙而来,面带忧容。”杏娘不语。佛奴便请夫人到半边,低低把小姐来的缘故,一一告诉。陶夫人点头道:“原来如此,”落一把眼泪,对杏娘说道:“我想,我哥嫂没福。你哥哥虽自成立,天性狠恶。只苦得你一人,举目看亲人,便是我了,也不能照顾着你。不道你哥哥,又做这番来害你。”又问佛奴道:“不知此生是何等样人?”佛奴道:“那人姓湛,说是个秀才,父亲也是做官的。”夫人道:“既是斯文人,怎么受得这样苦。”说话间,慧姑听见一个湛字,便有心问夫人道:“昨日爹爹到来,为寻我大哥,大哥不见,为何佛姐姐口中说甚姓湛的秀才,莫不与他有些相干么?”陶夫人道:“难道有这等事?”口虽如此说,便一边对佛奴,问其备细。佛奴道:“他说是父亲做过什么锦衣卫哩。”慧姑听到此句,便大哭道:“这是我哥哥无疑了。”老夫人亦吃一惊道:“果然是大舅受害,必要与你公公说明,商议救解之策。今早同你官人拜客未回。”便分付陶旺:“快快请了回来。”此时杏娘倒也呆在一边。陶夫人又走来对杏娘道:“我儿不必如此,恐怕忧坏了身子。”又向媳妇慧姑道:“世上原有这等凑巧奇事。”佛奴在旁听了,亦以为异。 
  不一时,恰好陶公回来,晓得内侄女到家,一径到里边来。杏娘忙起身相见,陶公就问甚风吹得小姐到此。夫人一把扯了陶公道:“闲话慢讲,有一句要紧话,来与你商议。”走过外厢,夫人便把侄女之事,一一说明。陶公大惊道:“怎么湛大舅不老成,闯进花园做什么?”半晌又笑对夫人道:“既已如此,事完之后,待我作主,就把你内侄女嫁了他到也好。”夫人道:“这个恐怕使不得。”陶公道:“若是你侄女要与别家定亲,闻得花园之事,不论有无,那一家肯攀?若仍旧在园内焚修,反被人言三语四的议论。况且他们两个,一个是望门寡的孤男,一个是闭门修斋的寡女,年貌相称,今日又有此一段屈事,正是天然一对好夫妻,终身必无闲话。”又皱眉道:“但是那狗低头,怎么与他说得明白才妙。”夫人道:“若与他说,必然无益。还是求那高知县怎么断得团聚才好。”陶公道:“这也未必能够。你侄儿主意要害他,见断合了,何难再弄文法。况高知县在你哥哥分上,那有不用情的。只是待我与他说,虽是我内侄之事,实关系我内侄女。同是座师面上,一边闺门体面,求他用心周全,他或者又看我情分,竟有出力也未可知。”即时分付打轿,到县中去拜见高公。 
  此时高公已退午堂,家人传梆进去,一声云板响,高公早已出来,请后堂相见。叙礼过,茶罢,高公先问道:“老先生光顾,有何见谕?”陶公即拖坐椅坐膝,低低把湛翌王之事,前后始末,细细述了一番。又道:“两造俱是治弟至戚,求大人俯推薄面,必要周全了,则感德不独湛生也。”高公打一恭道:“湛兄之事,不必老先生劳神过虑。晚生昨已设法,免其责罚。把奸情一段搁过不究,即是周全令内侄女,周全湛兄的意思。”又微笑道:“令内侄一面之词,晚生明明知道。若是径从轻释,在梅兄面上不好意思。则梅兄必然另设毒害之计,到不是晚生周全的意思了。请老先生暂回,容想一良策,必两无伤碍,然后奉复何如?”陶公打恭致谢,又再四叮咛而别。 
  不题陶公嘱托高知县之事,且说前日,杏娘小姐,才离了花园,投奔陶家。那时,狗低头就差几个心腹家人,如狼似虎,手中拿了一叠封皮,竟时花园内来。口中叫道:“捡点好了,连人和马,封他娘在内。”几个走到里边,见没有了杏娘佛奴,两个道声:“不好了,知风走了,怎么好。”有的道:“且封好了园门,四下追寻去。”看官们,你道这梅富春狠也不狠,自己嫡亲手足,就如此设心,必要置他死地。所以有诗一首,单赞狗低头的算计: 

  嫡妹无端构虿谋,狼心毒算孰能俦? 
  教却御史贻谋堕,输得人人唤狗头。 

  且说那高知县,送别了陶公,退入后堂,便想救湛生之策。想了一回道:“除非如此如此。”即叫皂头周秀,禁子张旺,到私宅回话。当下唤到,先分付周秀道:“本县今晚教你打盗犯湛翌王,须要着实做一凶狠势子打他,实在不要用力。”当下就赏他五钱银子,先打发出去了。又叫张旺,分付道:“本县晚堂,即复审昨日那盗犯湛翌王,审过仍教你押下监中,要你悄地放他逃走,不可有违。”张旺便答应说道:“蒙老爷分付,小的敢不遵旨?”高公又道:“你若放他走了,本县明日还要假意难为,打你几个板子,着你追究缉捕。”张旺道:“老爷分付,不要说打板子,就是再利害些的刑法,小的那敢有不受的理。”高公便把白银二十两赏他道:“须小心在意,不可败我机密事。”张旺叩谢,答应而出。便同周秀,在堂伺候。 

  到了晚上,高公出来坐堂。堂上张灯列火,吏书皂快毕集。高公先审过了几件户婚田土之事,然后吊出湛翌王一干问道:“你这强盗,好不利害。白日抢劫财物,又党羽全无,只是一人,倒亏你好一副大胆。”又叫地邻问时,都道:“这强盗果然十分凶恶,抢劫了梅大爷园中多少东西,又奸淫了小姐,幸被小的们协力擒住的。”高公喝道:“胡说!青天白日,打劫人家,又何暇思想奸淫。况且仓卒之中,有何人诬见,强盗又是一人,怎么就敢抢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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