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霄碧瞅了他一眼,不发一言,抽身离开。
“怎么了?又不高兴了?”
“何必要带出这么大的动静呢?前番香炉如此、后头的夜舒荷如此,如今弄个香料……”香炉的事便是那日高煜说命人多做一些,霄碧随口应下,事后才晓得高煜竟下旨命工部铸一万八千件铜器,内中三千件上品,均参照皇府内藏的柴、汝、官、哥、均、定名窑瓷器的款式做成炉、盏、洗、托等物件。此一项工程虚耗人力、靡费财物,引得朝中大儒颇有些微词;至于夜舒荷,原是江南极品名花,莲大如盖,高一丈有余,一茎有四莲丛生,奇在荷叶夜舒昼卷,故名夜舒,其实此花只在明月出现后才展开,又名望舒荷。这是霄碧当日心有所感,无意一提,高煜后来便命人凿去玉池河冰,广种此荷。寒冬腊月凿冰种花,这个事情动静颇大,后宫人多嘴杂,很是议论了一番。这两件事情霄碧明白,实在是高煜讨好于她,然而这样有悖于她的禀性,骨子里更是深厌沦于这种“千金一笑”的卑弱境地。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高煜打断了,“那又如何,朕就是要让天下知道,朕喜欢你。”
可是臣妾并不喜欢,这话霄碧掂量了一番,到了嘴边还是咽了下去。因说到这些两人有些冷场,原本霄碧想推辞不去听戏的话也没说出来。
日暮,霄碧在房内枯坐了一日,心中很是矛盾,她知道他们夫妇今日在慈宁宫,想见,可又怕见,她没有勇气去同时面对二个人,害怕看见自己所惧的一幕,害怕自己会在人前失态……天渐渐暗了,料想太后一定会留下他们,那么终归是要见面的。想到这她才拿定了主意,着意修饰了一番去了畅音阁。
畅音阁两层小楼,前后两进,中有回廊相连。今日除了后宫人等,还有几位亲贵大臣,楼下一溜黄檀木太师椅摆开,方几上摆着香茗果碟,朝臣宗亲便居于此。楼上是太后领着女眷一处、皇上一处,内眷这里皆用紫竹帘子隔着,细篾条编出各色花样,悬着面前一丝不影响看戏,外头却还瞧不清里头情形。
太后正襟危坐,赏了皇后和几位朝臣夫人的坐,一色织锦杌子依次排在左首,几人谢座后并不敢十分放肆,虚虚地挨了个边,应个景儿。霄碧则坐在右下首一个矮凳上,面前放一张小几,正捏着柄小锤子为太后敲核桃。其余人等自然又是站着“立规矩”。
现唱得一本是昆曲《玉簪记琴挑》,曲辞优美,音韵铿锵。山西本就曲目丰富,源远流长。唐时歌舞戏、参军戏,宋时滑稽戏、傀儡戏、皮影戏等,在民间是广为流传。此番又是王府乐班献艺,功夫远胜民间。太后素来就爱听精致华美的戏文,这会儿听得是津津有味,赞了声好。
一段唱白,潘生上前听琴。宁妃瞅了空子笑着凑趣,“真是好戏,难为太妃和静安侯有心,奇了,今儿怎么不见太妃和夫人呢?”
霄碧敲着半天核桃,只觉得捏着锤子的手微微有些发酸,锤子在手里晃了晃。
“呵呵,太妃不喜欢这种文戏。”太后瞄了宁妃一眼,轻描淡写地说,“静安侯夫人原是要来的,谁知今儿在宫里感到身子不适,侯爷就陪着一起回去了。今儿他们都不来。”
“真是不巧了。”宁妃感叹了一句,嗓门不大,却一字不漏送进了霄碧的耳中。“一直就想结识一下夫人,听说也是贤良淑德的美貌女子,十分惹人怜爱呢。”说着笑脸盈盈看向身边的惠贵人。
“是啊,不过侯爷也是伉俪情深,令人羡慕啊。”惠贵人会意又加了一句,两人相视一笑,心里都添了几分疑惑,转首暗暗打量霄碧。
霄碧慢慢地放下锤子,揉着手指、掌心,一遍一遍,又把剩下的小核桃一个个看了遍,似挑选了一通,拿起一个来准备敲下去。此时戏台上小生正唱道《雉朝飞》:雉朝?兮清霜,惨孤飞兮无双,念寡阴兮少阳,怨鳏居兮旁徨……霄碧一锤子砸下来,一个错劲核桃歪在一边,偏了,锤子一半劲道竟落在了拇指上,钻心得痛。霄碧咬着牙没发出一点声音,撂下锤子,死命地捂着左手的大拇指,好半响才一点一点松开来,只见指甲盖上黑了一块,乌森森地凝着血印在里头。
“核桃也磕得差不多了,尽够了。”太后此时突然发话,“你们都落座好生听戏吧,不必在哀家面前伺候了。哀家有事再唤你们。”
是,众人起身答了一声,走到竹帘隔得另一边落座听戏。两人一张案几按照位分坐下来。霄碧恰巧被宁妃和惠贵人左右夹着,“妹妹,你听这一段《朝元歌》,词曲甚妙。”宁妃笑着对霄碧说,霄碧勉强笑笑。她熟知《玉簪记》戏文,说得是女尼陈妙常与书生潘必正由琴而私定终身,最后终成眷属的故事,二人从羞怯畏惧到直灼相恋的心思写得玲珑剔透。《朝元歌》就是陈妙常诉说长宵孤冷、守佛敛心,最后感叹一句“有谁评论,怕谁评论”。今日她初见曲目沧然暗惊,可听到这会,却是说不出的凄凉,哪里有宁湖居士明断姻缘,纵有千般美梦,也要有醒得时候,凭他许下什么终归是抵不过夫妻一场的。
霄碧起身唤了如霜下楼更衣,宁妃和惠贵人对视一眼,向随从使了个眼色。
畅音阁下寒风瑟瑟,眼下正是四九时节,刚下过一场雪,雪后寒是滴水成冰,各宫听差的奴才们都缩在两边耳房内取暖候差,并没有人留意到霄碧携着如霜下楼来。
霄碧独个站在楼前冬青树下,萧萧寒风只吹到身上空落落的,透着心的寒。这曲唱罢就是杂耍《百鸟朝凤》了,早就传说此技甚妙,场面壮观,众人都等着一睹神妙。真个妙嘛?费尽心思的设计也架不住些微变数。心思?有这些又如何呢?
“主子,外头天寒,早些回去吧。”如霜见她发呆,不免出言提醒。
霄碧看了看如霜,突然就生了念头,低声道,“如霜,那出《玉簪记》唱得很好,你去春晖堂等着,唱完了看赏。”
如霜一愣,还是答了个是。
“只是这戏再好,也是戏,世间人纵有心也无力,哪里寻得张县衙来断姻缘呢?就是眼前人……”霄碧说着说着突然轻声呜咽,“我是极小气的,绝不肯饶了那贪恋荣华、背信弃义的人,也不会去眷念罔顾结发、一心两用的男子。琴已断弦,续来何用?”
主子?如霜越发惊疑。
霄碧不容她分说,给她系上自己的斗篷,突然抱着她,附耳轻语,“好姐姐,我发发感触而已。披上我的斗篷去吧,别着凉了。另外,记得几句诗,画堂西畔桂堂东。天上碧桃和露种,日边红杏倚云栽。”说罢,推着如霜出去。看着她的背影越来越模糊,霄碧捂住了心口,彷佛那里有人剜了个小洞,抽出一根丝,一点点地拉长,拉远,就是拉不断。脚下木呐地向后退着,一直退到廊柱下,腿一软再也支撑不住,就靠了上去,坚冰一样寒冷的柱子彷佛刀削过一般,滑不溜手,哧溜一下霄碧就滑坐在了地上。
也不晓得过了多久,一个小太监从耳房内出来探动静时就看见了霄碧,慌忙过去把她扶起来。“啊哟唷,我的娘娘,您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儿了?跟着您的姐姐们呢?”
“哦,哦,不当心摔了一跤。”霄碧掩饰地笑了笑,“我一个人出来透口气,没让她们跟着。”
“啊呀,您的千金贵体怎么禁受得住这样,奴才这就给您去叫人。”
“不用了,我歇会就回去,你是哪个宫的?今儿这个日子当差可是辛苦了,回头去琅琊小筑领赏。”
小太监大喜,先给霄碧请了个安谢赏,然后回话道,“奴才是乾清宫侍侯的,今儿原本不是奴才当班,可不是因着今儿事情重要,才给临时找来的。”
“为何?”霄碧奇道。
“呵呵,娘娘您想,今儿是外头戏班子进宫,闲杂人等多啊,太后并各宫娘娘、诰命夫人又都来听戏,这关防驻跸当然要慎重些。这不,乾清宫的守卫把这儿、春晖堂、御花园、神武门各个出口守得牢牢的,明的暗的布了好多哨呢。尤其那边春晖堂,皇上命人……”
下面的话霄碧再也听不进去了,只觉得一颗心扑通扑通似要脱腔而出,皇上布下这许多的明岗暗哨却是为何?难不成?哦,不,他不要来,他千万不要来。在这一瞬间,霄碧真切地希望逊炜陪着依香回到府第就不要再出来了。可是万一他来了呢?万一他信守承诺了呢?霄碧慌了,转身就要向春晖堂方向走去,她要报出这个消息,拦下这一切。
可惜迟了一些。刚走两步,就听见后面传来如风的声音。如风一溜小跑过来,拉着霄碧低语,“主子你到哪儿去了,等了这半天也不见您上来,皇上到太后这边来,娘娘都去伺候了,独少了您,如霜呢?”
霄碧又急又慌,饶是不敢挣脱,被如风拉着一步一回头向前走去。楼上春意融融,铜炭盆内大块的软烟罗红炭燃得正旺,乍一进来甫不习惯,连打了几个喷嚏,一下子就引得众人回头。霄碧硬着头皮上前见礼,低着个头,混没有留意到宁妃和惠贵人诧异的目光。
“外头冷,你去哪儿了,这么久,冻坏了吧。来,坐到朕这边来取取暖。”高煜看见她脸唇青白,眼睛红红,知道她冻得厉害,也不管是否在众目睽睽之下,便伸手示意她过来。这等旁若无人的亲昵语气自然让大家心里不是滋味,联想到这二十天的荣宠,心里便如搅翻了一缸醋一般,酸得直泛出苦水来。
霄碧也颇窘迫,她最不喜站在风口浪尖上,当下福了一福,恭敬谢恩。便答道去外头透透气,难得晴天,月虽不明,还是有满天星星的。
她这一说高煜还没有反映,惠贵人忍不住就讥讽起来,“妹妹只是雅致人,什么时候都不忘记风花雪月的,这一个人悄悄出去,有没有‘手提金缕鞋。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