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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是因为它与我的天才、我的生活方式截然相反——您知道,我可以说是钻在音乐里了——我一天到晚同它打交道——所以我乐于思索——研究——考虑。这里的这种生活方式(即阅读)妨碍我这么做——我当然需要几小时自由活动时间,一个人——这短暂的时间用来休息比工作更重要。”——可惜永远会有那么些庸人,认为天才有那么“几小时自由活动时间”就够了;他们不懂,白昼黑夜所有时间统统加起来才刚够使灵感和休息的交替来往保持宽阔的“振幅”,中途不受干扰。有些人认为卡夫卡出自真心地认为自己的文学工作是差劲的、微不足道的,并出于这个原因什么也不想发表;这些人会感到一定的惊讶:他居然像莫扎特在信中自封“天才”一样,以同样的自信在日记中谈到他的“能力”以及由可恶的日常办公室杂务造成的能力紊乱,这是我们接下去要摘引的。假如认为一个天才,一个目光敏锐、善于塑造的天才恰恰对他自己固有的独特力量看不清楚,那真是可笑之至。从外表看卡夫卡确实表现出一定的自我低估;在他与所追求的目标,与宗教彻悟(说到底他的内心就是这样的)的关系中,他感到自己渺小;但这些根本不能阻止他正确地估价上帝对他的仁慈程度及这种仁慈在人间受到的阻碍的扭曲表达。他写道:
1911…11…15。昨天晚上怀着一种预感摊开被子躺了下去,这时重新意识到了我的全部能力,仿佛都抓在我手心里似的;它们胀满了我的胸膛,点燃在我的脑海中,为了不起床工作安慰自己,有一阵我反复念叨着:“那样不利于健康,那样不利于健康”,显而易见地故意强迫脑袋钻入睡意中去。我老是想着一顶有沿的帽子,为了保护我自己,我使劲用手把它按紧在头上。昨天我失去了多少东西!血液是怎样在窄小的脑袋里挤涌着啊!有能力于一切,却被我的生活中不可缺少的力量阻止住了,这些力量应该说是浪费掉了。可以肯定,事先我即使在很好的感觉中逐字逐句或仅仅是顺便地、却是以明确的句子形式想出来的一切,一到伏案把它写下来时,读上去却总是这般枯燥、颠倒、呆板,妨碍整个氛围,畏畏缩缩的,尤其是漏洞百出,尽管想出来的东西丝毫不曾忘记。大部分原因当然是,我只有在振作的时候(虽然我十分盼望这种时候,但对它的畏惧心更甚)才能脱离书面构想出好的思路来。可是这时候文思如潮,过于充足,迫使我作出取舍。于是我盲目地、完全根据偶然机遇从思潮中抽取,抓到什么是什么。这么一来,经过考虑而写下的成品与它存在于其中的思潮的充足相比简直不足挂齿。没有能力反映这种充足的思潮,这样自然显得很糟糕,因为它毫无吸引力。
1911…12…28。工厂给我家带来的折磨。当他们要我每天下午到那里工作时,我为什么会容忍呢?其实没有人强迫我,可是父亲以他的责备,卡尔以他的沉默,再加上我的负疚意识给我造成压力。我对这家工厂一无所知,今天早晨受命巡视过程中我感到自己毫无用处,如同遭受鞭挞一般。我拒不接受深入工厂企业的琐碎事实中去的可能性。假如通过所有参与者没完没了的问题和纠缠使我终于这么去做,那又能达到什么目的呢?有了这么点认识,我知道能干点什么实际事情。我仅仅适于干一些虚事,我的头头以他正直的思维给我做的事情添油加醋,使之看上去真像是成绩卓著。通过这种为工厂做出的毫无意义的努力,我将在另一方面剥夺了自己将下午的几个小时为我所用的可能性,这必然彻底摧毁我的生存;即使没有这么回事,我的生存面业已在不断缩小了。
1913.621。我头脑中装着庞大的世界。可是如何既解放我并解放它,而又不使它撕裂呢。我宁可让它撕裂,也
不愿将它抑止或埋葬在心底。我是为此而存在的,这点我
十分清楚。
“我头脑中装着庞大的世界”,日记中充满了计划、草稿、开头部分,于细微处见全貌。莫扎特反抗顶撞父亲。卡夫卡沉默不语。但是我有他的一篇文字,将他卷入赚钱职业的不幸表达得非常清楚。依我看,这里(而不是受父亲的束缚)是他进一步踏入苦难世界的根源之所在。这种进展最终导致疾病和死亡。夸张的父亲约束力把他接在职业的枷锁中不能动弹,只不过起到了助长不幸的作用;这个不幸从根本上说是由这个事实造成的:一个怀着如此巨大而丰富的才情和强烈的创作欲的人恰恰在他的青春活力发展的时期被迫回复一日地从事着与内心毫不相干的事情,直至精疲力竭。给我的这封信中是这么写的:
我从星期天到星期一的这个夜晚写得很好——我恨不得写它个通宵和一天、一夜再一天,最终飞逝而去——今天肯定也可以写得很好——甚至完成了一页,本来只是昨天那十页的一气呵成——然后我由于下面的原因不得不搁笔。X先生——那位企业主今天早晨踏上了一次公务旅行的途程,将外出十至十四天,先前我由于心不在焉而未注意到这个动向。于是这段时间里工厂真的由那位车间主任一个人管了。没有任何投资者(只要他不像我父亲那么神经质)会对厂里那完全是骗人的经济形势产生怀疑。我也有同感,尽管并不是像父亲那样担心钱的问题,而是。心单调乏味、良心不安。我想象中的局外人是不会怎么怀疑又亲的担忧心情是在情理之中的;而我也不能忘记,说穿了我也琢磨不透,为什么一个比X先生在技术上和组织上都高明千万倍的车间主任,在X先生不在时就不能将一切处置得像以往一样井井有条,因为,归根结蒂,我们是人,而不是贼。……
最近曾在一次我向体声称,外界没有任何东西能干扰我的写作(当然这不是吹嘘,而是自我安慰),那时我老想着,母亲几乎每天晚上对我唠叨,说我为了使父亲安心应该什么时候到厂里去看看,而父亲则用目光及拐弯抹角地对我说出了更严厉的话。这些请求和责备虽然就其绝大部分内容来说与荒唐不相干,可是我却(这里便表现出这番话的无法消除的荒唐性)即使在最佳精神状态中也无力承担那种监察使命。但今后十四天中的问题并不是这么回事,这十四天中可以由任何两只眼睛在工厂中穿梭巡视,当然也可能正好是我的眼睛。对于这个要求偏偏冲着我来,说不出任何反对意见,因为大家都认为我对这家工厂的建立负有主要责任——我感到,这种罪责我一半是在梦中接受下来的;再说,也没有其他人可以到工厂去,父母本来就不可能去做此事,而且现在正是生意最旺的季节(新酒馆中的生意好像也有起色),比如说,今天中午母亲根本就没有回来吃午饭。
今天晚上母亲又开始说那老一套的抱怨,除丁暗示我的过错使父亲陷入痛苦的疾病中外,她又以X的离开和工厂的完全无人照管作为新的依据,我只感到一种苦水(不知是否只不过是胆汁而已)在全身流动,我看得很清楚,现在摆在我面前的只有两条道路,一条是在像通常那样去卧室就寝后从窗口跳出去,另一条是在今后十四天内每天到工厂去,到X的办公室去。第一种办法赋予我以可能性,抛开一切责任,包括对受干扰的写作和漠不关心的工厂的责任;第二种办法肯定将打断我的写作。十四个夜晚的睡意总不见得轻轻一抹便能从眼皮底下消逝,使我在十四天后或许还能接着今天中断之处继续下去,假如我的意志和希望有着足够的力量的话。我没有跳下去,把这封信当作告别信来写的诱惑力也并非十分强烈(我对此的灵感是朝着别的方向的)。我在窗边伫立许久,贴着玻璃,很多次我有那么一阵冲动,用我的纵身一跳来叫桥上的关税征收员们吓一跳。然而我从头到尾强烈地感觉到,一旦下了决心落到柏油路上摔得粉碎,我将真正无可挽回地坠入深渊。同时我感到,继续活下去要比死亡对我的写作打断得少一些(假如只不过说到“打断”的话),而十四天后,我在长篇小说的开头与其继续之间,将在工厂里(正好面对我那满足的父母)活动并生活在我的长篇的最深处。我最亲爱的马克斯,我向你和盘托出这些并不是为了让你作出评价,你对此是拿不出什么评价来的。但是,由于我决定不写诀别信而跳下去(到头来总会疲乏的),我想重新回到我的房间里去(扮演居民的角色),并给你写一封后会有期的长信,便是这封。现在再给你一个吻,道一声晚安,这样我明天就可以像所要求的那样当上工厂负责人了。
读着这封信,我脊背发凉。我直言不讳地给弗兰茨的母亲写了一封信,提请她注意儿子头上一线轻悬的自杀危险。当然我请求她不要将我的干预告诉弗兰茨。1912年10月8日我收到的回信充满了感人的母爱。她开头写着:“我刚收到您的来信,您从我颤抖的字迹上看得出来,我和您一样激动。为了使我所有的孩子都幸福,我愿将我的心血奉献给他们,而在此我却束手无策了。然而我仍将竭尽全力使我的儿子幸福。”接着,这位母亲设计了一个应急谎言。由于父亲有病,经不起任何激动,她想给他以弗兰茨每天去工厂的假相,同时找另一个合伙经营人。“我今天就对弗兰茨说,明天他不必到工厂去了,但我不会提到您的信的。但愿他能赞成,从而平静下来。我也请求您,尊敬的博士先生,给他以安抚,非常感谢您对弗兰茨的爱……”
弗兰茨的写作具有什么性质,对他有着多么重大的意义,这要看怎么判断了。
上面已经说到过,“写作是祈祷的形式”是日记中最富启发性的一句话。从可惜只留下片断的弗兰茨对他与人本哲学家鲁道夫…斯泰钢博士的谈话记录中可以看出,弗兰茨在其工作中经历的状况与斯泰钢博士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