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裤子,羊毛衫,牛仔靴,看不出年龄的大小(“我是知道的,你得猜一猜”),但心里藏不住话,大多数情况下说起话来嗓门又高又尖,活像公鸡打鸣。她和已故的丈夫经营霍尔科姆舞厅,一直到1955年才停业。由于本地区只有这么一家舞厅,方圆一百英里内的酒鬼和喜欢跳踢踏舞的人都被吸引过来。他们的举止有时引起了司法长官的注意。“我们的日子很艰难,确实如此,”克莱尔太太回忆说,“有些罗圈腿的乡巴佬,你给他们一点烈酒,他们就像印第安人一样,想把眼前看到的一切都一扫而光。当然,我们只出售混有威士忌酒的汽水,从不卖走私烈性酒,即使是合法的,我们也不会出售。我丈夫霍莫尔·克莱尔不赞成,我也一样。有一天,霍莫尔·克莱尔,在俄勒冈州动了五个小时的手术后去世了,距今已七个月零十二天,他对我说:‘默尔特,我们一辈子都生活在地狱里,现在我们死后要进天堂了。’第二天,我们就关闭了舞厅。对此我从不后悔。哦,起初我失去了夜生活,觉得怪寂寞的,想念那些曲调,那些欢乐。但现在,霍莫尔已经一去不返了,我很高兴能在联邦大厦里做着自己的工作。坐一阵子,喝点咖啡。”
事实上,那个星期天早晨,克莱尔太太正从壶里给自己倒上一杯新煮的咖啡,突然特鲁伊特老妈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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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分
第一章 (47)
作者 : 杜鲁门·卡波特
“默尔特!”她喊了一声就再也讲不话来,直到喘过气来才接着说,“默尔特,有两辆救护车往克拉特家去了。”
她女儿说:“十点三十二分的那辆列车呢?”
“救护车,去克拉特家———”
“哎,怎么回事?肯定是邦妮。她又发病了。十点三十二分的列车在哪儿?”
特鲁伊特老妈妈平静了下来;像往常一样,默尔特知道答案,她最后一句话说到了她的心坎上。但不久她想起了一件事。“不过,默尔特,如果只是邦妮生病了,为什么会来两辆救护车呢?”
默尔特太太凡事讲究逻辑,虽然解释得有点糊里糊涂,但她承认这是一个明智的问题。她说她会给赫尔姆太太打个电话。“梅布尔会知道的。”她说。
和赫尔姆太太的谈话持续了几分钟,特鲁伊特老妈妈很扫兴,除了女儿含含糊糊的几个单音节的回答之外,什么也没听到。更糟的是,当克莱尔挂断电话的时候,她并未试图消除这位老妇人的好奇心;相反,她平静地喝着咖啡,走到桌子前,开始给一堆信件盖邮戳。
“默尔特,”特鲁伊特老妈妈说道,“看在上帝的份上,梅布尔说了些什么?”
“我不吃惊,”克莱尔太太说,“你想想吧,赫伯·克拉特是怎样在匆忙中度过了一生;急匆匆奔到这里取走邮件,从来舍不得停留一分钟说声早上好和谢谢你,像只到处乱跑的无头小鸡,加入俱乐部,管理每件事情,获得也许别人想得到的工作。可是看看现在,这一切都与他同去了。唉,他再也不用急匆匆地奔来奔去了。”
“为什么?默尔特?为什么他不用急匆匆的了?”
克莱尔太太提高嗓门:“因为他死了。还有邦妮,还有南希,还有那个男孩,有人开枪杀了他们。”
“默尔特,别那样说话。谁杀了他们?”
克莱尔太太一刻也没有停止盖邮戳,她回答说:“飞机里的人呗。就是被赫伯控告他开飞机撞了他的果园的那个人。如果不是他,那也许就是你了。或者街对面的某个人。所有的邻居都是响尾蛇。流氓们正在找机会把门砰的一声摔在你的脸上。全世界都一样。这你是知道的。”
“我不知道,”特鲁伊特老妈妈说着用手捂住了耳朵,“这些事我从来都不知道。”
“一帮歹徒。”
“我害怕,默尔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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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48)
作者 : 杜鲁门·卡波特
“怕什么?命中注定,眼泪也救不了你。”她发觉母亲开始洒下几滴泪。“霍莫尔死的时候,我身上所有的恐惧和悲伤都没了。如果有人想开枪、想割断我的喉咙,我祝他走运。这有什么不同呢?来世都一样。只要记住:如果一只鸟带走一粒沙,一粒又一粒,飞跃海洋,在它把所有的沙都搬到大海的彼岸之时,也就是来世开始之日。所以你就擤擤鼻子吧。”
残酷的消息通过教堂的牧师,电报,加登城的KIUL广播电台传播开来,(“一起惨案,难以置信,骇人听闻,星期六夜里或今天一早,赫伯·克拉特一家四口被人杀害。谋杀,惨无人道,动机不明……”)在普通人中引起的反应和特鲁伊特老妈妈的反应类似,而比克莱尔太太明显:吃惊、茫然,令人打颤的恐惧瞬间便加深了。
哈特曼咖啡馆内有四张做工粗糙的桌子和一张午餐柜台,可以容纳那些愿意在此聚会、心怀恐惧、爱说流言飞语的人,其中绝大部分是男人,不过咖啡馆里只能装下其中的一小部分。店主贝丝·哈特曼太太瘦瘦的,一头灰色和金色相间的头发剪得短短的,一双绿色的眼睛明亮而灵活,为人精明;她是女邮政局长克莱尔太太的表妹,其直率的脾气和克莱尔太太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有人说我很精明,但克拉特的那笔交易肯定从我手上飞走了,”她后来对一个朋友说,“想想竟会有人那样耍花招!当大家蜂拥而至纷纷谈论各种各样狂暴的故事时,我第一个想到的便是邦妮。当然这是愚蠢的,但我们不知道事实如何,许多人认为,也许是因为她的疾病又发作了。现在,我们也不知道该想些什么。这肯定是嫉妒杀人。是某个熟悉住宅内外情况的人干的。但是谁会憎恨克拉特一家呢?我从未听过有人说他们一个不字;他们家得到了一个家庭所能得到的最大欢迎,如果这样的家庭也会遭受谋杀,那么请问,还有谁家是安全的呢?那个星期天,一个老头儿坐在这儿,他正确地指出了这件事,得出的结论令所有人都别想睡觉;他说:‘从外地到我们这里来的人都是我们的朋友,不会是别的什么。’从某种意义上讲,这是最坏的犯罪案例。到了邻居们都不得不用怀疑的眼神相互瞧着对方时,这是多么可怕啊!是的,这是一个很难接受的事实,但如果他们找到了是谁干的,那么我敢保证那将比谋杀案本身更令人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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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49)
作者 : 杜鲁门·卡波特
鲍勃·约翰逊太太是纽约人寿保险公司推销员的妻子,做得一手好菜,但她做好的星期天晚餐没有被吃掉,至少,在饭菜还热乎的时候没有吃掉,因为她丈夫刚把刀插进烤野鸡,就接到一个朋友打来的电话。“这个,”他回忆起来十分悲伤,“是我第一次听说在霍尔科姆发生的事。我不相信。我承受不起这样的事。老天呀,我兜里正揣着克拉特的支票呢。一张价值八万美元的纸。如果我听到的一切是真的……但是我想,这不可能,肯定出了什么错,这种事是不会发生的,不可能你前一分钟刚卖给他一份大保险,一分钟后他就死了。被谋杀了。这意味着双倍赔偿。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给威奇塔的办公室主管打了电话。告诉他我是如何收到的这张支票,但是还没有顺利签署通过。征询他有什么高见。嗯,形式微妙得很。从法律上看,我们不必赔偿,但道义上是另一码事。自然喽,我们决定按照道义办。”
因保险推销员令人尊敬的态度而受益的两个人是伊芙安娜·贾乔和她的妹妹贝弗里,她们是财产唯一的继承人。在得知噩耗后几个小时之内,她们就赶到了加登城。贝弗里是从堪萨斯州的温菲尔德赶过来的,她去那儿看望未婚夫;而伊芙安娜是从她在伊利诺伊州蒙特卡罗的家中赶过来的。在这一天,别的亲戚也陆续得到了通知,其中有克拉特先生的父亲,他的两个兄弟阿瑟和克拉伦斯,他的妹妹哈里·纳尔逊太太都来自堪萨斯州的拉尼德;二妹伊莱恩·塞尔索来自佛罗里达州的帕拉塔卡。邦妮·克拉特的双亲阿瑟·B·福克斯夫妇住在加利福尼亚州的帕萨迪纳,她的三个兄弟:哈罗德来自加利福尼亚州的威塞利亚;霍华德来自伊利诺伊州的俄勒冈;格伦来自堪萨斯城。实际上,克拉特家感恩节聚会的客人名单上的大部分人或是接到了电话,或是接到了电报,绝大部分立即出发了,但不是为了享受满桌子的美味佳肴,而是参加一场大葬礼。
在教师公寓,威尔玛·基德维尔不得不控制自己,为的是管住女儿。苏珊的眼睛肿得大大的,由于一阵阵恶心,感到十分难受,她争辩着,无可奈何地坚持着,她必须去———必须跑———三英里,去鲁普家的农场。“难道你不明白吗,妈妈?”她说道,“要是鲁普恰好听见了这件事怎么办?他爱南希。我们俩都爱她。这件事必须由我来告诉他。”
但是博比已经知道了。埃瓦尔特先生回家途中在鲁普农场停了下来,和他的朋友约翰尼·鲁普交谈,后者是八个孩子的父亲,博比是老三。两个人一起向简陋的小屋走去,这所房屋和农场的住宅是分隔开的,农场住宅太小了,住不下鲁普家所有的孩子,所以男孩子们住在简易屋里,女孩子们住在“家里”。他们发现博比正在修理他的床。博比听完埃瓦尔特先生的话,什么问题也没问,对埃瓦尔特先生的到来表示感谢。尔后,他站在了屋外的阳光下。鲁普家位于一块突起的、毫无遮挡的高地上,从那儿可以看见河谷农场已经收割了的、生气勃勃的土地,他沉浸在这景色里大约有一个小时。别人想方设法转移他的注意力,但全失败了。吃晚餐的铃声响了,妈妈叫他进去,一直叫到最后爸爸说:“算了,我倒想让他一个人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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