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阅读过程发现任何错误请告诉我们,谢谢!! 报告错误
热门书库 返回本书目录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进入书吧 加入书签

芙蓉-2004年第2期-第53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她哭得已经够多了。她一哭就要哭很长很长时间,但只是低声抽泣。他几乎从来弄不清楚她为什么哭。但是她一旦哭起来,就没完没了。他尽管想方设法安慰她,但是她都是哭到一定时间之后才停下来。事实上他根本什么也不要做——她一旦哭到一定时间,自然就不哭了。人和人为什么有这么大的差异啊?他纳闷。他曾经和不少女人有过纠葛,他们都哭鼻子,也都生气,但每个人发作的方式都是那么的特别。她们有类似之处,但那些类似之处和她们的不同之处比起来,简直是相形见绌。这似乎和年龄毫无关系。这是他第一次和一个年龄较长的女人来事儿,不过年龄方面的差异远没有他原先预料的那样令他心灰意冷。他感觉,比年龄差异有意义得多的,是每个人所有的不同倾向。他不禁想到,这是打开生活之谜的一把重要的钥匙。 
  她哭完之后,他们俩往往会做爱。也只有此时她才会主动提出做爱。否则的话,他得主动提出。她有时会拒绝他,只是一言不发地摇摇头。然后她的双眼就像漂浮在黎明天际那白色的月亮——宛若雄鸡报晓时刻闪着微光的月亮,平淡无奇,引入遐思。每当他看到她那样一副眼神时,他就知道他对她已无话可说了。他既不感到生气也不感到难过。“就是这么回事,”他心想。有时他甚至感到解脱了。他们就坐在厨房里的餐桌旁,喝着咖啡,轻声地聊天。大多数时候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他们俩谁也不是能说会道的人,而且很少能找到共同的话题。他们都谈了些什么他从来没有记住过,只是一些琐碎的话题。谈话时,一列接一列的火车就会从窗外经过。 
  他们做爱也是悄无声息地进行。其中没有任何可以称之为肉体欢乐的东西。当然了,如果说他们对男女之间身体交合所获得的快感一无所知,那就错了,只是这其中掺杂了太多其他的杂念、因素和方式。这和他以前经历的任何性生活都不一样。这使他想起了一个小房间——一座雅致、整洁的房间,是个舒服的所在。天花板上吊着许多种颜色的细线,形状不同,长度不一,而每条线都以其独特的方式向他传递诱惑的刺激。他想拉住一根,细线也想让拉住。但是他不知道该拉哪一根。他觉得,他或许会拉住一根绳子,眼前就会张开一幅绝妙的景象,但这样做若是轻而易举的话,那么一切都会毁掉了。所以他犹豫着,就在犹豫之中,又一天就过去了。 
  这种奇怪的情形,他简直受不了。他相信他的人生有他自己的价值观。然而当他置身这个屋子里,听见火车隆隆驶过,怀里拥着这个默不做声的年长的女人时,他不禁感到困惑。他一次又一次地问自己:“我这是在和她谈恋爱吗?”但是他从来找不出一个具有完全说服力的答案。 
  他们完事以后,她就会瞥一眼闹钟。躺在他怀里,她会微微转过脸去,看放在床头边的那个带闹钟的黑色收音机。那时候,带闹钟的收音机没有带夜光的数字表盘,而是有数字的小表盘,轻轻地咔嗒一响,就翻转了过去。当她看闹钟时,一列火车就驶过了窗外。就像是一种条件反射:她一看,火车就驶过去。 
  她在看闹钟,以确保还不到她那四岁的女儿从幼儿园放学回家的时间。他碰巧只瞥见过她女儿一次,她看上去像个乖巧的孩子。这是她留给他的唯一的印象。所幸,那位在旅行社工作的喜爱歌剧的丈夫,他从来没有见过。 
  她第一次问他自言自语的事,是在五月的一个下午。那一天她又哭了。然后他们又一次做了爱。他回想不起来是什么事把她惹哭了。他有时纳闷,她和他有这么一场风花雪月,是不是仅仅为的是能在一个人怀抱里哭泣。也许她没法儿一个人哭,这就是她需要我的原因。 
  那一天,她锁上门,合上窗帘,把电话机拿到床边。接着他们把肉体交合在一起。像平时一样的轻柔,宁静。门铃响了。但她没有理睬。这好像根本吓不着她。她摇摇头仿佛在说:“没关系,没事儿。”门铃又响了几次,不过不久不管是谁吧,不再按门铃,走开了。正如她说的,没事儿。也许是个推销员。可是她怎么会知道呢?不时有一列火车轰隆隆地驶过。远处传来弹钢琴的声音。他隐隐约约地听出了旋律。这旋律他听过,很久以前了,是在上音乐课时,不过他记不准确了。一辆卖菜的卡车从门前驶过。她闭上双眼,深深地吸了口气,这时他来了——悄无声息。 
  他去浴室冲了个凉。他一边用浴巾擦着身子走回来时,发现她闭着双眼,趴在床上。他挨她坐下,和往常一样爱抚她的背,而目光在那些歌剧唱片的曲目上来回睃巡。不久她下了床,穿戴整齐,去厨房沏咖啡。只过了一小会儿,她问他:“那是你的老习惯吗,那样的自言自语?” 
  “哪样儿啊?”她已经使他失去了戒心。“你是说,我们在……” 
  “不,不,不是那时候。任何时候。像你在冲凉的时候,或者是我在厨房里,而你一个人,在看报什么的。这些时候。” 
  “我不知道,”他摇着头说,“我从来没有注意过。我自言自语?” 
  “你是自言自浯来着。真的,”她把玩着他的打火机,说。 
  “并不是说我不相信你,”他说,他的不自在影响到了他的声音。他往嘴里放了一支烟,从她手里要过打火机,用它点着烟。不久以前他已经开始抽福牌普通型烟。既然她要他改拙她丈夫抽的牌子,他想自己还是谨慎为妙。他认为这样会使事情好办些。就像电视情节剧那样。 
  “我小时候,”她说,“我也常常自言自语来着。” 
  “哦,真的?” 
  “可是我母亲让我改掉了。‘一个女孩子家是不能自言自语的,’她常常说。我一自言自语,她就非常生气!她就把我锁在储藏室里——在我看来,那大约是我想象得到的最可怕的地方了——又黑又有霉味儿。有时候她用尺子敲我的膝盖。不过这一招很管用。过了没有多长时间。我就完全改掉了自言自语的毛病。一个字也不说了。” 
  对此他想不出任何话要说,所以他就什么也没说。她咬咬嘴唇。 
  “即便到现在,”她说,“如果我感觉我就要说什么了,我就会把话咽回去。像是一种条件反射似的。不过,自言自语有什么不好呢?很自然嘛。只不过是话语从你嘴里说出来而已。倘若我母亲还活着,我想我就会问她:‘自言自语有什么不好?’” 
  “她不在了?” 
  “嗯,但是我倒希望我把这事搞明白了。我当初要是问问她就好了:‘您为什么要我那么做?‘” 
  她在玩手中的咖啡勺。她瞥了一眼墙上的闹钟。她刚刚一眼瞥去,一列火车就从外面经过。 
  她等火车经过。然后她说:“我有时候想啊,人心就像一口口深井一样。没有人知道井底是什么。你能做的,只有凭着那些偶尔漂浮到水面的东西去想象了。” 
  一时间,他们两个人都在想那些井。 
  “譬如说。”他问,“我自言自语的时候,都说些什么?” 
  “呣,”她说着,慢慢地摇了几下头,仿佛在谨慎地测试她脖子摆动的幅度似的。“嗯,有飞机……” 
  “飞机?” 
  “啊哈。你知道。它们从天空飞过。” 
  他大笑起来:“我什么不能说,干嘛要自言自语什么飞机呢?” 
  她也大笑起来。然后她用食指在空中测量起一个想象出来的物体的长度。这是她的一个习惯。一个他已经接受了的习惯。 
  “你一字一句都讲得非常清晰。你敢肯定,你不记得自言自语了?” 
  “我一点都不记得。” 
  她拿起放在桌子上的圆珠笔,玩了几秒钟,但接着就又看钟表。真管用:自她上次看表过去了五分钟,钟表向前走了五分钟。 
  “你自言自语那样子就像是朗诵诗歌。” 
  她说这话时脸上泛起了一丝红晕。他觉得奇怪:我自言自语怎么会使她脸红呢? 她又拿起子笔。那是一支黄色的塑料圆珠笔,上面印有某银行支行建行十周年纪念日的标志。 
  他指指圆珠笔,说:“下次你听见我自言自语的时候,把我说的话记下来,好吗?” 
  她点点头。 
  她拿过一张信纸,开始在上面写什么。她写得很慢,但笔在不停地移动,一次也没有停歇或为某个字而卡壳。他一手托着下巴,一直在看她那长长的眼睫毛。她不定时地每隔几秒钟眨一下眼。这睫毛,他看得越久——这睫毛刚刚还挂着泪——他就越不明白:他和她睡觉真的有什么意义呢?一阵失落感蓦地袭上心头,仿佛一个复杂系统的一个部件一直被伸展,被伸展,直到变得异常简单。我也许再也不可能有任何结局。当这一想法涌上了心头,他一下子恐怖得几乎受不了。他的身体,他的自我,像要融化了一样。是的,一点都不错:他年轻得如一把新泥;而他自言自语一如朗诵诗歌。 
  她写完,把信纸隔着桌子扔了过来。他伸手接住。 
  在厨房里,某种庞然大物的余象攫住了他的呼吸。他和她在一起时,常常感到这一余象的存在:一种他已失却的东西的余象。然而他失却了什么呢? 
  “我都背下来了,”她说,“这就是你所说的话。” 
  他大声念出这些话: 
   
  飞机 
  飞机在飞 
  我,在飞机上 
  飞机 
  在飞 
  但是尽管它飞了 
  飞机是 
  天空吗? 
   
  “就是这些吗?!”他惊呆了。 
  “嗯嗯。全部就是这些,”她说。 
  “不可思议啊!我无法相信我对自己说了这番话而我根本就不记得。” 
  她嫣然一笑:“话虽如此,可你的确说了,就是这么说的。” 
  他叹了口气:“这太离奇了。我从来不曾想到过飞机。我绝对想不起来什么飞机。怎么突然之间就冒出个飞�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3 1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