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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慕容玥背靠抱枕坐在床上,正垫着床桌写着什么,但脸上的青紫色仍然未消。见母亲进屋,她一颌首,将刚写的东西递给身边的侍女头目:“拿上雄黄粉,着人照此地点一个个撒了去。再给我取个桃木笼子,一把朱砂浸过的匕首。”说完,又在侍女的搀扶下躺好。
侍女头目一看,纸上写的是地点。第一个地点是,杜鹃坡,三块相连的石头下石头缝。侍女虽然不解,但想到慕容玥从来不无缘无故吩咐手下人做事,忙叫上几个礼官拿了雄黄粉去到纸上所说的地点。找到石头缝,抓了把雄黄往里面一撒,不到片刻就见一只簸箕大的蜈蚣窜出石头缝落荒而逃。
这便是咬慕容玥的蜈蚣了,众人大惊,皆叹慕容玥神机妙算,算出了蜈蚣精的藏身之地。忙照着纸上的第二个地址找了去,找到所说的松树下的乱草堆,用硫磺一撒,将刚刚逃到此地的蜈蚣精又被逼了出来。如此反复,追遍了满山,不管蜈蚣精藏到哪都被人找到。
夜深了,慕容夫人守在慕容玥床边,忐忑不安。想着下午时分慕容玥虽然能坐起身,还能正常说话。可此时她脸上的黑气比刚才更浓了,也不知道能不能熬过一个晚上。
突然,慕容玥微微抬眼,对慕容夫人道:“母亲,你去休息,我要好了。”声音虽轻,却十分清晰。
慕容夫人刚想问她感觉怎样,忽见慕容玥左手拿笼子床边一按,右手拿朱砂匕首就扎了下去。
“嗷——”凄厉的尖叫声传遍了整间卧室。
慕容夫人定睛一看,顿时两眼一翻晕厥。
一条粗大蜈蚣趴在床沿上,头被桃木笼子压住,身体则被匕首刺穿,尾巴拼命地弹跳挣扎,墨绿的血液溅得满床都是。
藏身之处都教慕容玥算出,蜈蚣精被一群人拿着硫磺满山乱追。气得它心一横,溜到慕容玥房间想把慕容玥咬得死透透的。谁知它的一举一动全让慕容玥算个清清楚楚,一刀下去,百年道行算是毁了。
慕容玥本想斩掉蜈蚣精的脑袋,但手重得实在抬不动。便倒到床上,吩咐侍女:“马上,砍掉头,配药。”
侍女们这才壮着胆子上前,有的扶慕容夫人,有的收拾床铺。
有个侍女家中长辈生病,正巧需要整条百年蜈蚣做药引,见到这条极品蜈蚣心念一动,自告奋勇拾掇蜈蚣。她用刀背将蜈蚣拍死,收集了蜈蚣血和蜈蚣肉,手一挥假装斩了蜈蚣的头,实则只是虚挥一刀。然后将蜈蚣拨弄进收拾尸骸的牛皮袋中,退了下去。
刚走到门口,本来闭着眼睛躺在床上的慕容玥猛地坐起身,冲她喊:“站住……”
侍女一个哆嗦,手里的牛皮袋已脱手而出,流星般消失在视野内。
“罢了,天意。”慕容玥倒回了床上。
慕容玥神机妙算捉蜈蚣精解毒的故事一传开,本就被信众挤得水泄不通神宫门口更加拥挤。不少人一掷万金贿赂神宫侍女,只为见慕容玥一面,其中不乏皇宫贵族,达官贵人。这给慕容玥造成了不小的困扰,身体还有些虚弱,侍女们就不断央求她见这样那样的客人。到后来有人居然为了见她,在神宫门口连磕十天响头明志,活生生把自己磕死了。不胜其烦的她干脆跑到后山闭关,一闭就是三个月,只有她点名的两个扶桑遣唐侍女随侍,这才过上了安静的日子。
圆月当空,明净清澈如柔水般的月色倾洒,清光流泻,意蕴宁融。平静无波的湖面中央,慕容玥一袭白色华衣,脚踩一朵红莲负手而立,抬头看着月亮。
忽然一阵风起,卷来几片似火的枫叶洒落在湖面。
水波荡漾,扰乱了她窈窕的倒影,将寂静的夜晚击得一片破碎。
慕容玥偏头,看向湖边红火的枫林:“出来,我知道你在。”
周围依然很安静。
慕容玥笑不语,静静等着。
不一会儿,树枝一阵细细碎碎作响,黑豹从枫树丛中跃了出来。抖了抖身上的枫叶,黑豹道:“你废了蜈蚣的道行?”
慕容玥仍笑着:“我本想杀了他。”
“不怕报应?”
慕容玥眨了眨眼,水灵剔透的眼睛在柔白的月色中显得格外明亮:“它能奈我何?不过以后某世多场剖腹之劫,让他有可能剖了我的腹。那又如何?以我的力量,不管哪世,总不该会怕一只蜈蚣精。”
黑豹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好个嚣张的女人。”
“偏要嚣张给你看,”温婉地捻着一缕黑亮的头发,慕容玥微挑下巴,“豹子,你修行两百年不得脱成人形,要不要我帮你?”
黑豹一愣,碧蓝的瞳孔猛地扩大。
145、第七章
“你怎么帮我?”黑豹问。
世上修行的妖精成千上万,若是不能修成人形;等天命耗尽妖精也会死。而化成人形意味着天命延长;他日还可能登仙。所以化形之法是所有修行妖精梦寐以求的秘密,如今见慕容玥提起此法,黑豹怎能不激动?
慕容玥微微一笑:“我碰巧知道一段化形心法。”
“你要我做什么?”黑豹又问。
慕容玥先前救黑豹一命;黑豹又替慕容玥续命;已算还了这段因缘。如今慕容玥说能帮黑豹化成人形,分明是无事献殷勤,这样的买卖黑豹不得不谨慎。
慕容玥笑容依旧:“暂时还没想好,你先学着吧。怎么,答应还是不答应?不答应我可找别的妖去了。”
机会千载难逢;先探探此事的真假再说。黑豹咬咬牙:“答应。”
“你的名字。”
“墨九。”
接下来几天;一到傍晚墨九就按时钻到慕容玥房中。来了也不和慕容玥多说话;只蹲在角落里埋头按慕容玥说的心法修炼,一门心思全扑在化形心法上。
可慕容玥总是在一旁捉弄他,想引他说话。不是问他些山野妖精的奇闻轶事,就是想同他聊聊民不聊生的时局。一次正修炼到紧要关头,慕容玥拿了块鸡腿,凑到他鼻子下晃悠:“小猫猫,小猫猫,这是什么,很香哦。”
想到慕容玥将心法拆成若干段,一次只教他一点。每次他修炼的时候又不停地打扰,这次气刚提起来就被鸡腿的香味勾引走了,墨九怒火中烧。双腿一蹬将慕容玥扑到在地,按住慕容玥的肩膀,露出了锋利的牙齿:“你分明在戏耍我。”
慕容玥一脸无辜,眨了眨水汪汪的眼睛:“冤枉,你练了这几日,可曾觉得我授的心法有误?”
墨九眯了眯眼:“无误。”
“可想继续学?”
“想。”
伸出手,五指穿过黑豹长长的毛,揽住了他暖暖和和的脖子:“剩下的可能不能白学,冬天山里天寒,我要你帮我暖床。”
人就是人,慕容玥虽是无所不知的神人,比常人多些心思与见识,修炼百年的黑豹却也不是吃素的。山精妖怪要是没点警惕心,早就被别的妖怪夺了道行。所以慕容玥并没先提要求,等给墨九尝了些甜头才说出心中所想。那么大的诱饵挂着,不怕墨九不上钩。
因为头还保持着豹形,墨九做不出喜怒的表情,只是眯了眯眼睛:“我是雄的。”
“知道。”
“你不仅是神官,还是女人。”
慕容玥收回手,用支着脑袋:“知道。”
“与我同滚一窝,不怕别人知道?”
慕容玥笑意微敛,长长的睫毛下的眸光竟有些落寞:“我只想找人聊聊天,等你化成人形便获得自由。”
墨九半真半假地威胁道:“如此条件甚是侮辱妖怪,我化成人形后想找你算账,你又当如何?”
右脚抬起,轻松将墨九整个身体踢到一边。慕容玥坐起身,嘴唇一翘,说不尽地骄傲不屑:“那我便把你打回原形,再让人剥了你的皮做成大衣,逢冬就穿着。”
墨就站直身体,晃了晃皮毛:“最毒妇人心。”
被墨九这么形容,慕容玥并不在意,而是反问:“妇人心未必毒,妖精却多害人呢。墨九,你是好妖还是坏妖?”
墨九迟疑了一下,才缓缓道:“人待我好,我便是好妖。人待我不好,我便是坏妖。”
慕容玥想了想:“那先对你好,再对你坏,再对你好……”
墨九打断了她的话:“如此,便先做好妖,再做坏妖,再做好妖。”
慕容玥不再胡搅蛮缠,嘴角轻轻勾起,落出灿烂炫目的笑容,温暖如春日阳光。
人待我好,我便待人好。
这种直爽的脾气,不管是人是妖都简单好相处,叫她怎能不喜欢?
这年天冷得特别早,才进十一月就下了大雪。铺天盖地的大雪连下了七日,所有的路都被冰封住了,四周白茫茫一片。
慕容玥不惧严寒,每天吃过饭便撑上一把米黄色油纸伞到处闲逛。欣赏微微结冰的湖面,被雪覆盖地竹林,远处巍峨的雪山,偶尔掠起轻功踏雪无痕,藏身兔子窝外,看兔子用前爪抱着雪团嚼,倒也有趣。
还想出个新花招,将雕花桌椅搬到院外,在凹凸的花纹中洒上水,等水冻结之后就变成了精致的冰雕,再将晶莹剔透的冰雕挂在房内做装饰。
墨九虽答应为她暖床,但碍于妖怪的面子,总是磨蹭等到夜深才来。在慕容玥的指点下急忙修炼一阵,再不情不愿地钻进被子。
一天来得稍早,看见慕容玥正掂着脚将一块鸳鸯戏水往窗户上挂,手指和鼻尖冻得通红,忍不住说道:“我真不知,你是不是人们口中的慕容神官。”
慕容玥哈哈大笑,搂住他的脖子,将冻得发麻的手指插|进他温暖的长毛中取暖:“你怎能不知?你最知。”
墨九哑口不言。
每夜对着他说个不停,无所不谈。睡着后七仰八叉,有时脚搭在他的脖子上,有时脚踩在他的脸上,有时干脆整个人压在他身上。要是他身子骨硬些,早被折腾成软乎乎的面团子一般。面对他时的神官,确实不是人们说的,冷血无情,就算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