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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觉得不能遵守这一规定,那么我再继续讲下去就不合适了。”那笑容已经退去,他正在密切观察她的眼神。
萨拉一怔,力图压住内心涌起的好奇。她以同样字斟句酌的语调回答:“当然,行长。不管你要说什么,我都会严格保密的。”
他紧紧盯着她的眼睛。
“如你所知,近年来出现了若干起涉及金融城内公司的丑闻。我们的声誉因此而蒙受了巨大损失。”
萨拉点了点头。丑闻波及的金融公司有:吉尼斯、蓝箭、巴洛—克洛斯、马克斯韦尔、国际信贷商业银行,还有一些不大知名的公司。被人戏称为“国际无赖和罪犯银行”①的国际信贷商业银行尤其令英格兰银行感到尴尬。那是银行史上最大一宗欺诈案,在宾加姆的报告中,作为主要监管机构的英格兰银行受到了直接抨击,报告指责它在处理这起涉及数十亿美元的金融欺诈案以及国际信贷商业银行最终关闭的过程中措施不力。
行长皱起了眉头,“议会目前受到越来越大的压力,要它通过反金融城议案,这将进一步削弱我们的力量,况且未必能对我们解决金融欺诈问题有什么帮助。”
萨拉对他的担忧表示理解。金融城讨厌那些被它视为愚昧无知的外人对它指手画脚。它比较倾向于同业人员的自律。
“我清楚地意识到,现存体制在某些方面并没有能发挥它本来可以发挥的作用。比方说,那些欺诈案的审讯工作经过几年的立案侦查,却不了了之,耗费了数千万英镑……”行长怒目看着某个隐形的仇敌,“一出可笑的闹剧,令人十分尴尬。”
萨拉想到,类似情况还出现在吉尼斯公司和蓝箭公司。吉尼斯公司一案之所以臭名昭著,是因为看起来像是在不同的被告之间使用了不公正的审判,针对某些被告的讼案被撤消,其理由无法被人充分理解或领会,那些受到监禁服刑的人尤为不解。蓝箭公司一案给欺诈要案办公室带来了麻烦。此案在耗时两年、耗费纳税人3,700万英镑之后,才开庭审判。指控书罗列的罪名冗长而烦琐,而七拼八凑后所定的罪名在上诉过程中竟被推翻了。
前任行长尽管并不对欺诈要案办公室的行为或者审判的过程负有责任,但由于他位居金融城的实际主席这一要职,因而遭到了间接的、有损其名声的攻击。
巴林顿见萨拉表现出与他有共鸣的迹象,便进一步接近了主题。“当然,金融城一直存在着欺诈行为,以前也曾有过慎重处理某些案件的情况,当行长掌握了违规行为的有关情况后,私下里悄悄地与有关人员谈话,让这些人体面地引退。这是很明智的做法。金融城实行自律整顿,清除欺诈行为,保证自身声誉不受损害。这是一种自我治理,比外扬家丑效果要好。你说呢?”
“它确有其长处,”萨拉说道,“只要自我治理者是廉政拒腐的。”
行长很快瞪了她一眼,“必须要有人扮演上帝的角色。”
“我认为那是法庭存在的意义之所在。”
“理论上说,是这样的。”巴林顿不无恼火地说,“不过我的意思是,在某些极其罕见的个案中,这个体系是不起作用的。”
萨拉极力克制自己,等着他继续说下去。他耸了耸肩。
“你知道,我们再也不能出惹人关注的丑闻了。欺诈犯罪是不会绝迹的,不过我们得想出新办法来对付他们,不去过多地依赖由欺诈要案办公室提出公诉这一现存体制。当然,欺诈要案办公室仍将发挥重要作用,尤其是在那些大案要案上。宾加姆的报告发表以后,我们就成立了一个新的调查机构,很有用。可是我总觉得,不妨这样说吧,只要调查组兴师动众一开进去,欺诈活动就会销声匿迹转入地下。”
萨拉点点头,“所以你想说的是,如果我说错了请纠正我,有些欺诈行为在案发之后是无法发现的。必需在案发之际就在现场,几乎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当场抓住罪犯,否则你拿到的只能是间接证据。”
“正是这样。”坐在桌子对面的巴林顿说着身体向她倾过来,露出了成功的笑容,“你说得一点不差。我希望你帮助我解决的正是这类问题。”
萨拉的兴趣油然而生,脉搏跳动加快,把前几日的疲倦全抛到了九霄云外。她朝前坐了坐,聚精会神地倾听着。
“你熟悉洲际银行吗?”
“谁会不熟悉呢?”
行长笑了,“的确。他们名气不小哇。他们很精明,能赚大钱,业绩辉煌。你知道,他们工作起来不要命,玩起来也不要命,不过他们有一点小小的丑闻。”他的蓝眼睛眯了起来,“尤其是他们的外汇交易部。他们的交易记录非常出色,几乎令人难以置信,因而引起了不少谣传。”他停了下来,观察她的表情,继而又回到自己的话题上。
“他们眼下正在招聘一名新的外汇自营交易员。我认为你完全胜任这一工作。这还要看你是否愿意了。”
巴林顿笑了笑。萨拉一动不动坐着,双腿钩在座椅腿上,手指交叉紧握在一起。她越过巴林顿的脑袋向前凝望,望着窗外,望着外面那个内院。她感到了一阵兴奋。她一直渴望到洲际银行去工作,个人简历中有洲际银行的工作经历可以说是一种荣耀。如果一个人能在那里干下去,到任何地方都不会成问题。他们是金融城的特技航空队,操盘十分凶悍,不过待遇也很优厚。血汗钱哪,萨拉思忖道。她对巴林顿笑了笑。
“我很喜欢这份工作,但你最好告诉我首先该做些什么。”
“首先,要拿到这份工作。我会找一家猎头公司,让他们今天下午给你去电话,安排一下面试。你这样的工作经历肯定会给他们留下深刻的印象。等你得到这份工作——我相信你会得到的——你只需留心观察就行了。你就按正常方式工作,不过对任何可疑的事情都要多长个心眼。只要你觉得是严重违反交易规则的越轨行为,就要向我汇报。如果事实证明他们确实以某种方式触犯了法律,我会对付他们的。”
“如何对付呢?”萨拉问道。
“很简单。我会通知他们,让他们悄悄地辞职并且离开金融城,否则我就要做出安排,对他们提出起诉。如果他们有头脑,就会接受我的要求。难道你不这么认为吗?”
“呃,是的,我想是这样,如果他们有罪、而且我们又能证实这一点”
“要记住,根据我的计划,我们是永远不会去对簿公堂的。我们不需要法庭证据,只需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他们在犯罪,只要我对证据感到满意就可以了。这些证据要能有力地证明在洲际银行有人正在犯罪。你全部的任务就是找出谁在犯罪,犯什么罪。”
“你把这事说得挺简单。”萨拉说道。
行长大笑起来,“对不起。我相信事情不会这么简单,不过我认为经过长期、仔细、冷静的第一手观察,你应该有所收获。当然啰,对于我们俩来说,这是一项试验。我们必须摸着石头过河,不妨这么说吧,在进行的过程中不断完善……”
萨拉靠在椅背上沉默了片刻,“难道就没有专业人员来干这件事吗?我的意思是说,我基本上是不够格的。”
“这可说到点子上了。”行长说道,“我们不能使用专业调查人员。他们会打草惊蛇的。我刚才说了,我们需要的是一位外汇交易员,一个同行,去进行第一手观察。一位熟悉业务、了解什么是正常行为、什么是可疑行为的人,一位能不引起任何怀疑而进行观察的人。”他再次向她的方向欠过身子。
“我们做过调查,萨拉,你是无可挑剔的。”
“我们?我们是谁?”她尖锐地问道。
巴林顿暗自诅咒了一下。他笑着说:“当然是约翰·卡特啰。是他推荐的你。”
“哦,”萨拉说道,“是约翰,当然。这么说他了解全部内情了?”
“哦,不。他并不了解全部内情,只了解部分情况。不过我要求你不要与他谈论此事。我对他也是这么说的。因此如果你提出此事,他会感到不自在的。”
“那当然。”萨拉隐隐约约地感到恼火,“如果你要求我保密,我当然会保密的。”她微皱起眉头,“但是告诉我,你怎么会怀疑到洲际银行的,又是怎样决定以这种方式进行调查的?”
巴林顿真想深深叹上一口气。她这个人真是打破沙锅问到底了。
“有位审计师产生了怀疑,向他的上司做了汇报。于是会计师事务所主任来见我。”他实事求是做了解释,说罢便笑了起来,仿佛是为了注入自信,“然后嘛,就是决定采取最佳调查方案的问题了。我琢磨了好几个星期,才决定进行这次试验。接下来就是物色最佳人选,而约翰·卡特和你就是在这一阶段加入进来的。”
萨拉靠回椅背上,陷入了沉默。行长在等待着。最后她开了口。
“这听起来让人很感兴趣,很有诱惑力。我愿意试一试,不过你得告诉我谁是涉嫌人员,你到底怀疑他们什么?”
巴林顿笑了笑。他感到一阵欣喜,“还记得我说过外汇交易部的交易记录非常出色,几乎令人难以置信吗?”萨拉点了点头。
“呃,他们的暴利是在一个叫丹特·斯卡皮瑞托的人到任之后开始的。我看,他要么是一位天才,要么就是一名罪犯。”
“你觉得如果他是罪犯,他是怎样赚钱的呢?”
巴林顿笑着耸了耸肩,“要理解罪犯的心理,这倒是个难题呀。他们在策划犯罪方面很高明,监管部门是想象不到的。我确实不知道会是怎么一回事。我可以大胆做几个猜测,不过那样一来,就可能会误导……”
“真有意思。这么说我现在就获准可以像罪犯一样思维了。”
刹那间,巴林顿显出惊恐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