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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种各样的零乱和形形色色的人,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蓬头垢面有油光水滑,有疲惫颓废有精神焕发,但所有人都对柴宏好奇的目光无动于衷,就仿佛这些人与生俱来就游离于整个世界之外,任何外来的人都没办法打搅这些人的存在一样。柴宏一路走来还看到许多未曾见识过的,有披着比女人还长的披肩发弹弄着古怪音乐的音乐人,有剃着光头面目可憎却愤笔急挥的画家,叼着烟穿睡衣出来倒夜壶的年轻姑娘,他甚至还迎面遇到一位和电视剧《上海滩》里许文强一样穿大衣带礼帽扎白围巾的高个男人,身上有股子说不明白的香气。如果不是前面不慌不忙走着的四赖子,柴宏会以为自己来到了一个新的星球,一个自己无法想象只存在于电视或录像里的世界,他平生第一次见识了北京的地下室!
不过这都不算什么,仅仅是延续了他刚才在地面上的感觉而已,震惊虚妄的陌生感。
柴宏那天一下火车就和四赖子道了分手,有意识的放慢脚步想离开这个让自己不怎么放心的碎嘴子,他的担心是多余的,拥挤的人流很快就将他们俩远远的分开直到不知所踪。不过当柴宏被簇拥着走出检票口时,他立刻后悔了!因为他看到了更多的人密密麻麻聚集在站前广场上,北京的三月阴霾而萧瑟,灰蒙蒙的天空下,耸立着一栋栋狰狞的高楼大厦,车流人流及各种各种嘈杂的声音潮水一样淹没了他这样一个没出过远门的土豹子。
“唉呀妈呀大兄弟,你是从东北老家来的吧?”正楞神的工夫,一个抱着孩子操东北口音的中年妇女出现在他面前,
“我的钱丢了,行行好,给我点钱给孩子买吃的……”那女人话还没说完,又有一群人围了上来,有的口音古怪听不太真切。
“要火车票不?”
“发票发票”
“国营旅馆……”
“吃饭不?”
柴宏脑袋嗡的一下就大了,下意识的护着自己身上的钱挣脱着往前走,不小心撞到了一个时髦漂亮的女孩身上,那女孩的高大男友推了他一把并用卷着舌头的北京话骂他:“傻B往哪儿撞呢往哪儿撞呢,没长眼睛啊……”
柴宏之前计划的在北京停留几天随便找家旅馆住下,然后再往南方走的方案,顷刻之间消失在人头攒动的北京站前广场,所有的一切都让他气馁,连北京都这样,那南方还不能更麻烦更乱啊?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晃了一下,柴宏顾不上许多,立刻放开吼咙喊了起来:“四赖子……”见四赖子站住了柴宏象遇到久别的亲人一样,飞奔着跑了过去。
“我还是去你那住几天吧……”到了跟前,柴宏气喘嘘嘘的说到,充满急切和渴望。
“走吧,横哥,”四赖子满脸微笑的应道,还顺手帮柴宏拿过了包。
两个人先是坐了地铁,然后又坐了很远的公共汽车才到了现在这所不知名的一座大厦前,七拐八拐的进了地下室。当然,柴宏肯定是第一次坐地铁,而且一路上很多是未曾见识过的,所以看什么眼神都有点发直;就连地铁站门面卖煎饼果子的小摊子都让他好奇不已,四赖子也知无不详的向他介绍着北京的各种风土人情,俨然一副坐地炮模样。
走了很长一段路,终于来到了四赖子住的地方,那是相邻的两个单间中间有通道,其中一间还有个小套间。每间房里都摆了几张上下铺的铁床。一进屋柴宏就闻到一股子刺鼻的怪味,夹杂着臭脚丫子味儿、馊饭菜味和另外一种说不明白的味道,这不禁让一贯整洁的柴宏厌恶的皱了皱鼻子。两间房里或坐或立稀稀拉拉的住着六七个年纪都不大的小伙,他们对柴宏的到来表现出足够的冷漠和疑惑,但他并不在乎,从踏进这屋那一刻起柴宏就立刻恢复了脸上那种战犯面对小偷时应有的矜持和倨傲,他甚至恶狠狠的去回瞪每一个飘过来的眼神。在最里面的套间里柴宏见到了此间主人,一个年近三十的老爷们,长了张满布疙瘩象被人用脚踩过了的脸,还有个他的女朋友,一个穿着牛仔裤红毛衣,瘦得有些脱相的女孩。
“大国,这是我哥们,家里有点事儿整响了,跑路过来,想在咱们借住几天然后去南方,行不?”此时的四赖子远没有来的路上拍着胸脯发誓的肯定表情了,一副低声下气哀求的模样。
大国脸上的表情瞬间定格,很易察觉的闪过一丝不快和犹豫,而他女朋友干脆就用鼻子哼了一声,对四赖子翻着白眼扭身离开了,这让柴宏很有些恼火,但人在屋檐下自己又在跑路根本没办法发作。
“那……好吧,反正这儿也有地方,就先留下吧。”还好大国也只是短暂的犹豫了一下就恢复了常态,甚至还和柴宏握了下手表示客气,毕竟是道上混的,江湖规矩还是不能差,“不过哥们儿你也得理解俺们,最近这地方风声贼紧,有事儿你就让四赖子带你出去,自己别四处乱跑啊。”
“行,那就麻烦你们了啊,以后有用得着兄弟的地方,说句话,”柴宏客气道,
“我叫大国,以前一直在西关玩的,哥们你叫啥名?”大国开始对这个未约而至的不速之客进行初步摸底,
“他就是东大营四龙一凤里的柴宏,现在东关数他们名头响,东大营老炮就是被他们灭的……”都没等柴宏应声,嘴快的四赖子就不无炫耀的抖露出来,路上柴宏就听四赖子简要介绍过他们这个团伙的情况,知道这个大国虽然也是道上的,但来北京已经几年了很少回老家,这其实也让柴宏安心不少,无法想象万一要是落到一个与疯宝或老炮有关系的人之手,结果会是啥样的。
“噢?”看来大国至少听过老炮的名头,不过对眼前这样一个瘦小萎索,其貌不扬的“战犯”还有些将信将疑的轻视,“那就先住下来,别太客气了把这当自个家吧,我这还有点事儿,回头再找你扯会……”大国很干脆的结束了谈话。
柴宏答应了一声退出来,就这样在离家千里之外的北京找到了一处暂时安身立命的场所,不过到北京的第一天,大国并未安排接风性质的饭局来招待柴宏,这已经不太符合江湖礼节了,如果是冯刚或球子甚至是傻杰也许会借题发挥大闹一场,但柴宏随遇而安的性格和刚刚遭受的诸多打击已经让他失掉了大部分的锐气,他没觉得自己的第一次跑路有何不妥,反倒是四赖子有些不好意思,在晚饭时没再让柴宏跟着吃他们胡乱弄的炸酱面,而是打的去了鬼街上的一家小馆子单独请他吃羊蝎子火锅,那种浓厚的饮食氛围和麻辣小龙虾的味道让柴宏觉得很过瘾。席间四赖子又问起柴宏此行的缘由,后者依然没有满足他的好奇心,因为事情仅仅过了一天柴宏心里完全没有底,依然惶惑不愿提起,就推说过几天才告诉他,肯定是出了大事儿要不然也不用跑出来了。
当晚柴宏睡在吱吱作响的铁床上久久无法入睡,他倒不是因为换了个新的环境而受不了,主要是忍受不了黑暗以及那股子依然刺鼻的气味。白天除了大国和他女朋友躲在房间里外,所有人都出去“干活”去了包括四赖子,还好房间里竟然还有台旧的单放机和几盘香港警匪枪战录像带,可以让柴宏消磨一下难熬的时间。
但到了下午所有人回来,一切就完全不同了,柴宏也终于明白那股子怪味的由来。那些人一回来就公然在那里吸粉,那股怪味就是把白粉(海洛因)放在锡纸上烧产生的,柴宏知道这就是以前听别人说过的烧龙,却是第一次见识,每个人一进来都精神萎靡哈欠连天,但一弄上这玩艺儿就立刻象换了个人似的,进入虚幻忘我的境界。四赖子给自己扎了一针后斜斜的靠在床上,脸上洋溢着一种柴宏形容不出来的表情。这帮狗卵子真他妈有钱,吃得这么差住得这么差竟然有钱吸粉,柴宏心里对此有些愤愤不平。
之后的几天差不多每天都是这情形,其他人包括大国和他那个女朋友也没怎么理他,任其在这里三饱一倒。柴宏倒真没出去过,只是在四赖子精神头足时领他在诺大的地下室里转悠了两圈,听几个身份可疑的诗人或是作家什么的侃侃大山,还找过一个电影学院学导演的大胡子男人借过几盘录像带,不过都是那种没翻译过来只有中文字幕的内部参考片,大部分都看不懂只有一部叫《猜火车》的外国片整明白了,里面讲的也是一群吸毒的年青人,影片的结局是那个想改邪归正的男人暗地里把团伙里的毒品全部偷跑了卖掉,然后拿着一大笔钱开始新生活。柴宏很喜欢这种情节安排,想想都觉得过瘾,相信这种不劳而获并一劳永逸的“成功之路”应该是每个小流氓共同的梦想。
又过了几天,大国却一反常态的对柴宏热情起来,特地请柴宏去吃了顿东北家乡菜作为迟到的接风,所有人坐陪,连大国那个平时一脸晦气的女朋友也换了副笑模样。当时柴宏对那家串了味的东北家乡菜感觉不好,但见其他人却吃得高兴,直到后来他一直在外飘荡,才体会到故土难离的滋味,哪怕是串了味的炒肉拉皮或者猪肉酸菜炖粉条也是那么的香甜可口。大国之所以对柴宏前倨后恭,皆因大国打电话回老家时顺便摸了摸柴宏的底,结果自然大吃一惊,他没想到柴宏这么一个其貌不样的半大孩子,竟然真的是有名气的战犯,而且刚刚惹上震惊全城的官司。
席间大国说起了他所听说的东大营四龙一凤勇灭疯宝的故事版本,并向柴宏求证其中比较传奇的部分,在四赖子的添油加醋下,连柴宏冯刚他们以往的“英雄事迹”也都一一浮出水面,大家频频敬酒;说话语气谦卑眼神恭敬;众星捧月之下,柴宏很有些飘飘然,几杯牛栏山红星二锅头下肚他已经有些醺醺之态了;平时不善言辞的他竟也张着舌头吹起牛来。
“来来来,这杯我敬在坐所有哥们,都是好兄弟,以后有用得着兄弟的地方,吱一声!我操他妈的爱他妈谁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