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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怪-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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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和霍桑所讨论的,是关于某银行的一件假支票案。经过了一番谈话,霍桑指示了几点,便说起我们早晨的事情。霍桑的目的,要想问问银林那旧屋的历史。汪银林果然知道。据说这屋子很大,年代又古,旧主人姓朱,在前清做过什么知府。不过那姓朱的子孙不很争气,专在嫖赌两字上用功,所以不上几年,便将那也许从刮‘剥’上得来的祖产终于出让了人。因此,汪银林发生一种新的见解。他以为这屋子的建筑既古,也许这旧屋里有什么秘藏。这秘藏是有人知道的,或是偶然给人发现了这个秘密,便利用着鬼怪的迷信,目的在使新主人恐惧迁避,以便实施他或他们的掘藏的企图。这见解虽觉近于玄虚,但也就不能说汪银林绝对地不用他的脑子了。
  我们在半凇园中足足消磨了八个多钟头。在我们的谈话结束以后,霍桑又发起划艇的游戏。我和银林也从兴赞同,结果大家都出了一身汗——汪银林更其是满身淋漓——预备回家去洗澡。因为霍桑是天性好动的,如果有可以活动的机会——无论脑力的活动或体力的活动——他都不肯放过。他常说现在是竞争剧烈的时代,一切的环境,都不能不利用“动”来应付。我们数千年来的安闲宁静生活方式,虽然也有它的优点,但因着时代的演进,欧洲文明的引渡,这一种生活方式已不能够适应。所以霍桑常有一种大声疾呼似的警语:“我们不能再好整以暇地袖手安坐了,应当大动将动地急起直追!否则在这斗争剧烈的时代,我们的民族,会有淘汰灭亡的危险哪!
  傍晚时我和霍桑在半泄园门口分别的时候,约定下一天早晨九点钟我到他寓里去,会同了到乔家焕裘家去调查。不料这预约并没有实践。原来经过了一宵之隔,这案子已发生了意外的变动,霍桑的推想也出乎意料地完全失败了。
  七月四日清晨七点钟,我刚才起来,漱洗完毕,正在打领结的当儿,忽听得楼下的客室中,隐隐有一阵电铃声音,分明有电话来了。我的佩芹已比我先下楼去,这时我听得伊的接电话声音,不一会,伊走到楼梯脚下,告诉我那电话是霍桑打来的,有要紧话和我接谈。我心中一愣,便慌忙赶下楼来,心中也早料到那裘家的怪事一定又有了新的发展,说不定那个“妖怪”上夜里又出现过一次。却不料那电话的报告,竟出乎我意外地严重。
  霍桑电话中的第一句话,便使我呆了一呆。
  他道:“包朗,昨天的事发生了意外的变端哩。裘日升已被人谋杀了!
  我惊骇道:“唉!这却想不到!你昨天不是还保证他——”
  霍桑忙剪住我道:“是的,是的。我错了!我已完全失败了!他的被害,我在道德上的确应负责任。但这时候情势很急,你且暂缓责备我吧。
  我急忙辩道:“你不要误会,我并不是责备你,我只是问问——”
  霍桑又截阻我道:“好啦,你问的话多哩。现在你如果已准备舒齐,不妨就近一直往乔家汲,不必再绕道到我家里来。汪银林已在那边等待,我也立刻就到。
  电话挂断了。我重新奔回楼去,凭着兵士们闻号声集队的动作,在三分钟内,已扣好领带,穿上皮鞋,全身装束完毕。我和佩芹说明了一声,匆匆出门,跳上一辆黄包车,向乔家洪进发。
  我坐在车中寻念,这案子如此变化,的确出乎所料。昨天下午,我们在柳树底下,靠着那只小小的圆桌,谈论这件事的时候,霍桑还是觉得很有把握。我记得他曾对汪银林说过一句轻描淡写的话:“我觉得这案子的性质,不会怎样严重的,不过倒很有趣。”唉!现在这案子不但再加不上有趣的形容词,却明明是十二分严重了!这一种变端,在霍桑心中所感到的难堪,当然也不难想象到。
  十分钟后,我的车子已在乔家换九号门前停住。那是一排六扇的黑色璃门,夹在两毛西式屋子的中间。高低相差很远。这一条街,既已放宽,煤的名称原已有名无实,街上大半都是新建的市房。这宅九号老屋只缩进了些门面,还没有根本翻动,可算是硕果仅存。这六扇墙门仍紧紧关着,时间既早,又无其他异状,绝不像发生了什么凶案,料想前屋的邻居们,大概还没有知道。
  我赶紧兜到了后面的乔家栅,寻到小弄口时,向弄里一望,才见弄堂中只有一个后门,有一个警立正站在那一扇包着铅皮的后门外面。我走到后门口时,那看守的警上不认识我,正在问我的来意,汪银林忽开了后门出来。他后面另有一个穿白色制服挂武装带的警官。
  汪银林招呼道:“包先生,早,霍先生也来了吗?”
  我应道:“他刚才打电话给我,立刻就到。”
  我认识那个凸肚挺胸、身长六尺以上、黑脸而有菱角须的警官,就是我们本来认识的许墨佣。好几年前,我们曾和他联手办过一件一只鞋(见霍桑探案汇刊)凶案,他的争功嫉妒的本领,我至今还不曾忘怀。这件案子恰巧在他的警区之内,我又不禁替霍桑暗暗担忧。所以他虽然满面笑容地和我招呼,我却只很冷淡地应酬了一声。
  汪银林先告诉我,这案子在上夜里十二点发生。那许署长在两点钟时方才得信赶到这里,忙碌了一会,东方已经发白,然后他转报总署,汪银林方始得信。
  汪银林附加道:“我记得昨天霍先生恰巧说起过这一件事,今天却不意出了凶案。我料想霍先生对于此案,一定是特别注意的;并且这案子又非常诡秘,也得借重他的大力,所以我一得信就打电话通知他。”
  我道:“你已察勘过了吗?”
  汪银林摇摇头道:“不,我也才到。”
  “你现在上哪儿去?”
  “我正要瞧瞧这扇后门。”
  许墨佣偻着身体,弓I手指着后门外阶石旁边的一个污泥水潭。
  他道:“汪先生,你瞧,这水潭是厨房里倾倒出来的污水积成的。这潭边的污泥上,明明有一个足跟的印子,而且这足印很新鲜。’”
  汪银林弯着腰走近去细瞧。我也跟着瞧视,觉得许墨佣的话果真不错。
  汪银林站直了身子,点头应道:“这当真是一个足跟的印于,而且还有些滑溜的痕迹,好像那人踏在这里时曾滑过一滑。
  许墨佣用手指卷了卷他的短须,更起劲地说:“今天早晨我用电筒发现了这个痕迹以后,曾站在这一块石阶上实验过一下,很像有个人匆匆忙忙从后门里出来,一失脚便滑进了泥潭里去。现在我可要再试一试?
  “唉,不消得。你的光亮的皮鞋,不怕玷污〃泥吗?
  这几句话的声音,从我们的背后突如其来地发生,但一进我的耳朵,非常熟悉。霍桑已赶到了。
  于是我们三个人都旋转身来和霍桑招呼。汪银林又解释了几句,霍桑一边也向泥潭瞧了一瞧,一边带着笑容向许墨佣说话。
  “许先生,你的见解很对,已没有再度实验的必要。不过那人并不像你一般穿皮鞋的,却是穿的平跟扎底的本国鞋子,而且那鞋子还是新的。
  那许墨佣忽笑着应道:“唉,霍先生,你的眼力竟这么凶?你竟是一个观察鞋子的专家!你总还记得那徐志高妻子的一案,你也就靠着那只鞋子破案的啊。
  霍桑听了这句类似恭维的说话,只笑了一笑,不再答话,似乎他觉得这案子的性质既很严重,没有闲心思谈到别方面去。汪银林就把刚才和我说过的几句话向霍桑说明。
  他道:“据说当发案以后,死者的岳母发现这扇后门开着。许署长认为这一点关系重要,所以先领我来瞧瞧这后门。
  霍桑点了点头,便踏上那后门外的石阶,向那包铅皮的后门上细瞧。那是一扇旧式的门,包裹的铅皮还不很旧,外面门上有一个小小的铁环。
  许署长又卖弄聪敏似地解释道:“这是一扇旧式门。里面有两个木闩。昨夜发案以后,两个木闩都已开着,门上也并无撬损的痕迹。可见这门是从里面开的。
  霍桑依旧点了一点头。他的眼光抬了起来,又瞧到门框边上装着的一个外面不容易瞧见的电铃。
  “这电铃还有用吗?”他说着举起右手,在铃上按了一按,同时他侧着耳朵向屋中倾听。他又道:“没有声育啊。不是已坏了吗?
  许墨佣发出一种带着讥笑似的声音,答道:“霍先生,你的听觉似乎不及你的眼睛灵敏吧?这电铃并不坏,通得很远,所以你听不见了。
  “通到哪里?
  “通到死者的卧室里。
  霍桑的眼睛转动了一下:“不是楼上东面一间的五室?
  许墨佣不答,但瞧着霍桑点了点头,眼光中似在诧异霍桑怎么已知道死者卧室的地位。
  霍桑作讲异声道:“这倒奇怪!……那裘日升死在楼上,还在楼下?”
  许墨佣道:“在楼上中央的一间意坐室中。”
  “怎样死的?枪打的,或是刀……?
  许署长摇着头,冷冷地道:“也许都不是吧。那景状再奇怪没有。霍先生,你上楼自己去瞧吧。
  许墨佣在这件案中,似以负责者的地位自居,便在前领导。我和霍桑汪银林三人,跟在他的后面。
  我们进了后门,便见一个灶间,一副砖砌的旧式灶座,收拾得倒很清洁。走出灶间,有一个长方形的天井。和灶间毗连的,共有三间,居中一间是柴房,那靠西一间,就是那老仆林生的卧室。跨过天井,踏进正屋,便见那一部旧式的曲折阔梯,横在分隔客堂的屏门背后。
  我们上了楼梯,见迎梯有一扇通西次间的旧式小门。正中一间也用板壁隔着,前面是越坐室,后面靠楼梯栏杆的旁边、有一只空虚的小榻,和一只半桌。半桌后面,也和对面一般有一扇小门,可通东次间去,但门上积着不少灰尘,又隔着半桌,似平日久闭不用。我事后才知道这梯头的小榻,就是那个已经辞歇的小使女小梅的卧处。
  许墨佣踏进了中间,忽伸出一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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