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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感到非常的不可思议。对于猎奇者青木爱之助来说,这里黑乎乎的小街小巷
反倒更有一种特别的吸引力,能使他流连忘返。
当他走进一条小里弄的时候,突然发现了一家非常显眼的小咖啡店。说它显眼,
决不是因为它的门面豪华气派、门前车水马龙,而是因为它与大街上的咖啡店完全
不同,门面阴暗、门庭冷落,显得有几分落寞。
爱之助看到它这种孤单单的样子顿生怜惜之情,于是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那
里只有十坪左右大,疏疏落落地放了些桌子,几盆盆栽的绿色观叶植物间隔在其中,
灯光灰暗。人声寂寥。店内不仅一个客人也没有,甚至吧台里的服务生也没了踪影。
这是一家像墓场般寂静的咖啡店。但由于装有暖气设备,整个屋内暖融融的,驱走
了令人不快的寒意,使人感觉很舒服。
青木想,若大声喊服务生的话未免显得有些土气,倒不如先坐下来再说。于是
他向角落那张隐藏在绿色植物后面的桌子走去。他一屁股坐下去的同时,意外地发
现那里已坐着一位先来的客人。因为他安安静静地坐在黑暗中,所以青木一直不曾
发现。
青木说了声“对不起”,正要起身换座位时,那位客人用手势制止了他,并说
道:“没关系,我正想找个伴儿呢,请坐下来。”青木仔细地打量着对方,这是一
位穿着西服的中年绅士,给人的感觉非常和蔼可亲。而且他穿的衣服做工考究、价
格不菲。也许因为对方也是有钱人的打扮,所以青木很自然地就把他当作了伙伴。
不一会儿,一个服务生像影子般从某个角落钻了出来,端来许多客人点的东西。
都是些精致的菜肴,酒也是上品。有了这些东西,再加上一个和蔼可亲的聊天伙伴,
爱之助的心情顿时好了起来。
“这地方真不赖呀。”
“是的,我一直都非常喜欢这里。”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越聊越起劲。爱之助的酒量很小,两杯威士忌一下肚,就
有了微醺的感觉,整个人都飘飘然起来。他开始围绕着“无聊”这个话题大发感慨。
那位绅士似乎颇有同感,一边听一边不停地点头称是。然而不久他就非常婉转
地打听起青木的身份来。爱之助因为已有了醉意,不知不觉地着了对方的道,得意
忘形地讲述着自己的事。最后,他忽然有所发觉,打住了话头,向对方说道:
“唉呀呀,瞧我,净说自己的事了。这回该轮到你了。哈哈哈,你是干哪一行
的呀。”
那位绅士正了正身子,说出一番令他颇感意外的话来。
“我嘛,可以说是一个广告人,一个推销员,我马上就要向你促销了。”
这是个多么仪表堂堂、体面的广告人啊。
“我决不是在开玩笑。”那位绅士接着说道,“我的任务其实就是替那些像你
这样喜好猎奇的人,也就是富有好奇心的人,寻找类似于这家咖啡店的地方。我只
需做好这些就可以按月领取薪水。我是一个外表体面的广告人,其实,换句话说,”
他压低声音说道,“就是个皮条客。”
青木听了绅士的这番话大为吃惊,直愣愣地盯着对方的脸。
“我知道有一处秘密的所在,”绅士开始做了说明,“在那里秘密出入的都是
些上流社会的人物,如富豪啦、达官贵人啦等等。我这么说您明白吧。通常这种事
都是由一些贪婪的老太婆啦、街边的人力车夫在其中做穿针引线的工作,并收取介
绍费的。可是,您要知道,我们提供的对象可不是普普通通的以此为业的女人,而
是有身份的贵妇人。要不怎么会连我们这些皮条客都如此风度翩翩呢。哈哈哈哈哈。
我说的那个秘密所在只收为客人提供场所的谢礼钱。但由于要保证客人绝对安全,
所以礼金并不便宜。因此我们选择客人的时候就颇费功夫。您明白了吗。恕我冒昧,
您就具有这样的资格,您身份高贵,风度又好,再加上又是个罕见的猎奇者,所以
我才向您介绍。”
听闻这番话,爱之助的酒也醒得差不多了。这世上的阴暗处也并不可怕呀。不
然怎么能遇上这么个有意思的、奇特的皮条客呢。真让人高兴啊。于是他认认真真、
仔仔细细地问起细节来。
屋顶里的房间
对方是谁事先并不知道。两个互不知道对方姓名、年龄、身份的男女,在某个
特定的晚上偶然相聚在一起就凑成了一对。那里决不会出现两对或两对以上的情人
同时幽会的情况。房钱一晚五十日元,由双方平摊。这种对半付款的方式就是他们
赚钱的手段,因为双方都是一掷千金的主儿,所以通常主人都能得到双份的房钱。
第二次是选择同一个人,或是重新抽签挑选新人就看各自高兴了。以上就是皮条客
绅士介绍的“秘密之家”的简要规则。
这个秘密之家另外还有个皮条客,是位贵妇人,她负责挑选、说服女客。
“那么,你就为我当一次向导吧。”
爱之助借着酒劲,大胆地做出了决定。
“好的,不过我们是预先收取房钱的。这规定虽然有些刻板,但是是有用意的。
当然,我决不是在怀疑您,我们这样做只不过是为了防止便衣警探乔装混进来。您
知道,对于那些便衣来说,从自己的口袋里往外掏钱,可不是件轻松的事。”
“的确,的确,还是小心点儿的好。”
爱之助当场就支付了应付的房钱。
于是他们从咖啡店出来,坐了二十分钟的汽车,到达了目的地。令青木意外的
是目的地竟然是囗町区的一条僻静的住宅街。他们在不远处下了车,走在寂静无人
的街道上。
“就是这儿。”
顺着绅士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座门面很小的中等宅院,看样子是家靠出租
房屋生活的人家。房子是老式的平房结构。皮条客绅士在门前站定,迅速地左右打
量了一下。当他确定没有过往行人时,说道:
“赶快!”
便推着爱之助进了大门。
“欢迎光临。”
出来迎接的是位主妇模样的妇人,年纪在四十岁左右,气质很好,梳着椭圆形
的发髻。奇怪的是,那位妇人手里拿着看似很重的白木箱子,等青木脱鞋进了房间,
她就迅速地将他的木屐装进箱子里,用一只手夹在腋下,走在前面引路。
他们穿过过道,来到一间茶室。主妇默不作声地打开了那里壁橱的拉门。青木
心想,这壁橱里可能就是一间密室,然而一看之下却并非如此,那不过是间普通的
壁橱,里面还堆放着许多行李。
主妇打开拉门也许是在打暗号,因为紧接着就听到了“嗯哼”一声特意的咳嗽
声,青木抬头一看,天花板上出现了一个洞口,从里面泄出赤红色的灯光来。原来
头顶上的天花板是块活动的盖板。
“这房子是平房结构,按理说不该有二楼呀。”
青木自顾自地想着。从天花板上刺溜刺溜放下了一节绳梯,一个小女孩顺着它
爬了下来。
大概是个使女,她向青木行了一礼就离开了。
“稍有点危险,请您爬的时候当心点儿。”
青木依照主妇的指引,爬上了绳梯。
上去一看,那可真是个奇妙的房间,只不过没有窗户、壁龛和壁橱而已。地板
上铺的是榻榻米,四壁和顶棚则是用崭新的木板做成的。房间的中央铺着簇新的棉
被。小地炉里的火烧得旺旺的,上面放着的铁壶正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儿。天花板
上垂吊着一盏小巧精致却又非常豪华的装饰吊灯,灯光特意弄成了一种像鲜血般鲜
红的颜色,大概是有一定的用意吧。
在平房结构的房子里,改建了这样一个空中密室,的确是个好主意。为了让外
人确信这是幢普通的平房,所以它下面的各个房间都收拾得很平常,且不会让人发
现有生人的踪迹。谁能想到,在房顶上会有这么个没有窗户的房间呢。再说上楼的
方式又是那样的匠心独具。
“这里真是很安全啊!”
随后跟着上来的主妇听了青木的夸赞,露出了亲切和蔼的笑容,小声说道:
“但是,为防万一,这里还设有一个秘密的暗室。”
说着她在一面板壁上接了一下,只听“吱”的一声,那里出现了一个朝里开启
的暗门。
“这里装有一个低音电铃。万一有什么事发生的时候,下面会按响它。当您听
到铃声时,请带上衣服之类的东西藏到里面去。当然,这种事是不会发生的,不过
是为防万一而已。”青木对这种小心谨慎的布置感到非常的佩服。
“那么请您在此稍等片刻,马上就可以相会了。不过,一会儿请您把绳梯先拉
上来,并把盖板还回原位。到了能会面的时候,您会听到下面传来和刚才一样的咳
嗽声的。”
主妇沏好茶,嘱咐了几句就下去了。青木依言盖好了盖板,舒舒服服地坐在了
坐垫上等待着。
青木对于女人是相当有经验的。这之前他曾幽会过滨海小镇的外国女人、烟草
店老板的女儿、花道师傅的女弟子等等。牵线搭桥的都是些甜言蜜语的好事之徒。
他们介绍来的女人,无论怎么装模作样,大多数都可以一眼看出是以此为业的。
“今晚该不会也给我玩那一套吧。”青木独自担心着。但当他环看着这间布置得如
此出色的密室时,又不由得相信了那位皮条客绅士的话。至少,对于他来说,还是
头一次经历安排得如此煞有介事的幽会。风度翩翩的皮条客、构造精巧的房屋、机
关重重的密室,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青木从未经历过的。
皮条客绅士形容来此的客人“非富即贵”,这不就是意味着幽会对象也是富商
太太、官宦小姐之类的吗。想到此处,爱之助竟不由得像个新手似的浑身颤抖起来。
等了没多久,他就听到先前的那种特意的咳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