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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砚的表情立刻透露出一些惶恐。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吗?她带一点恐惧问,我不会这么做的,请相信我。
我相信。表哥温言温语。我只是想了解一些情况而已。12月2日下午——也就是徐镜被杀的那天,你在哪里?
12月2日的话……我一直在家里。
我们能证实这一点吗?表哥依然微笑着。
这……可、可以吧。她微微慌乱地迟疑了一下。
那个人是谁?
他是……我一个朋友。电话是××××××××。
表哥潦草地记下。那么,恕我直言。他用一种稍带怜悯的口气说。听说徐镜并不常住家里,而喜欢在外面结交……女友,是真的吗?
还用得着回避什么。何砚嘴角露出一丝微微凄惨的笑容。不就是情人吗。多了,我也没有办法管他,只好由他去了。你说的对。
那么据你所知有哪些?请告诉我们。
我想,最近几年交往比较多的是那几个吧。何砚说着那些名字,眼泪还是落了下来。毕竟,有这样一个丈夫并不是件光彩的事,无论是对于家庭,还是对于一个独自承担别人的嘲笑、怜悯,和品尝自己寂寞的妻子。
电话铃似乎带一点迟疑地响了起来。我亦同样迟钝地离开沉思的靠椅,提起话筒。是她,一个曾和我同样命运的女人。她在我之后。她得知徐镜背叛她后毫不迟疑地离开他,于是我认识了她,喜欢上了她。她有我一份我不能拥有的沉稳之中的决绝,亦才情十足,是我欣赏的类型。
电话里她的声音依旧稳稳的不带一丝波澜。徐镜被杀的事你知道吧。
我微微迟疑了一下。知道,怎么了?
警察已经注意上我们了。我很奇怪于她的语气一直未变,淡定的,似乎什么也不关她的事。而我呆了半晌,才又慢慢地问,为什么?
不清楚。似乎是因为现场留下的一封情书使警方判定为情杀。而且你知道的,徐镜是怎么样一个人。
情书?记忆迅速回溯——那些东西仿佛已经很久远——过了很久我才想起那天在现场的确有一些碎纸片被捡起。就是那封情书吧。那么,警察找上我们也是必然了。我微微苦笑。这么说我们已被卷入了徐镜的死亡。
而且警方似乎行动很快。她的声音这时才有一点严肃。他们没有直接找我们,而是找到了我们的朋友同事们。这是我推断的,因为我一个好事的同事告诉我,警察已经找过他们了解我的情况。我猜,你也是一样。
我一呆。什么时候的事?我问。
我刚知道。估计不久吧,可能是在下午。她忽然笑了。只要我们没做就可以了,何必怕他们呢,你说对吗。真相总有显露的时候。
是啊。我也勉强笑了。我暗暗感叹自己不能像她那样对这样的危机若无其事。谢谢你了。我轻轻按上话筒。
当表哥调查完那些情人回到办公室的时候,窗外黑色的夜幕已开始上演,林落正一个人在电脑上神情严肃地操纵着什么。
好了,偶尔被你碰到一个案子就那么投入,那我们来看看调查结果吧。表哥半是哂笑半是严肃地说。已经都查出来了……什么,我还当你在工作!忽然间他叫了起来,原来你在玩扫雷啊!我当你怎么会那么认真。
没有。林落打了一个呵欠,关掉窗口。我只是觉得扫雷和推理差不多。既需要一点的运气,还需要对周围雷数,也可以引申为情况的调查,作出严密的判断,一着既错,全盘皆炸,也前功尽弃。纸牌也是一样,只不过纸牌更加需要瞻前顾后而已。我玩了一个多小时纸牌和扫雷,也算有了点结果。
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多理论。表哥看起来还是不屑一顾的样子,但仔细就能看出他对林落所说的欣赏和兴趣。我们先来看这些资料吧。
杨清,22岁,住在新源小区。徐镜的现任秘书,据说是徐镜现任情人。为人活泼心细,动中有稳,做事效率很高,办法很活络,遇到紧急事情了也不慌张,总之是个难得的好秘书,也深得公司员工喜欢。公司里对他们的关系心知肚明,都不点破。
周安非,27岁,住在新源小区。天汇广告公司职员。性情外露,急躁,不能忍受迟延,想到什么计划都会迅速实施,有时候会有一点神经质。办事热心,但小疏漏经常出现。这是公司职员对她的评价。身体状况似乎不是很好,视力差却不喜欢戴眼镜。长得很不错,以至于有次被严重骚扰。一直未成家,看起来似乎对徐镜情意未忘。
曹垦,30岁,住在枸橼小区。曾任徐镜秘书,据说是徐镜第一任情人。她已经于5个月前结婚,据说和丈夫的关系非常不错。性情沉稳,做事有条不紊,深思熟虑,但一做起事来效率亦高,也是个很好的秘书。她是四人中唯一有不在场证明的:她的一个女友证明说,除了并不够她往返的半个小时,12月2日下午她一直待在女友的家里。
于卉嘉,25岁,住在和浦新村。金苹果创意工作室美术设计员。学过空手道,用来防身是绰绰有余。性格沉静,喜怒不形于色,喜欢文学、绘画、音乐,也做得很好,有艺术家的气质。曾出过一本书和一本画集。据说她是主动离开徐镜的,因为她知道了徐镜和杨清的关系,从这里看起来,她似乎又是一个很自尊又决策果断的女子。
何砚的没有什么新的,她属于很平凡的那种人,思想有些保守,做事也小心翼翼,很少说话,低眉顺目的样子。只是据说她和一个男子关系不错。
笔记到了结尾,表哥忽然又补充道:还有,那张信纸上的笔迹已经查出来了。少的的确是徐镜笔迹,多的那些肉麻句子是杨清的笔迹。按你最初的推理的话,杨清就是凶手了?
不一定,至少按照我目前得到的推理。林落的目光落在了那些密密麻麻的笔记上。我想我已经知道一些东西了。只是还不能完全联系起来而已。我觉得还少些我们不曾得知但应该能够知道的东西。你也看出来一些了吧?他的眼光透露出一些自信。这是他在程序员的办公室里从来不曾显露的。
很模糊。似乎每个人都有疑点,很难得出清晰的结论。表哥摊了摊手。看来你做这一行很有希望呢。他又忽然笑道,回头望向林落——而他忽然间眼神凝聚在了窗外的一家医院上——
我想起我觉得和徐镜差不多的人是谁了!快走!
并没有人知道我的仇恨。我隐藏得很好。我总是在外表上还有一副依然爱他的样子,因为不想别人知道我的恨与伤。没有人看出我的异常。从小我就是一个极其喜怒形于色的人,这样的外表掩盖了内心的所有。如果说仅仅是外表的性格,我倒是和徐镜很相像——徐镜是个十分急性的人,跟别人在一起总要不自主地踱步或者变换动作,属于一刻也不能停的那种。这和我的外表一样。
然而毫无疑问我是恍惚的,至少在内心。尽管他是我恨的人,我曾多少次在梦魇中令他无处可逃。我曾在梦中看见他惊慌的脸,好像一只被堵在墙角的老鼠。这时候我通常是发泄仇恨的快意,于是这样的梦魇我经常沉落其中。但他现在死了,是真的死了,那张惨白的脸不留余地。对于这样的结果一瞬间我快意,而久了却滋生一种茫然。那是我的仇恨失却了居所,变得亦无处躲藏,无处落脚。这使我第一次开始思考自己仇恨的意义。
报纸上并没有任何关于他的消息,只是一则简短的讣闻。然而徐镜不是正常死亡的消息已经在人们之中窃窃传递,于是办公室的人们也开始悄悄地谈论。他们开始用怜悯和好奇的眼光看我,使我浑身不自在如同马戏团的小丑。我知道我和他的关系曾被风言风语传得人尽皆知,因此怜悯的眼光是正常的。然而我无法让自己多理会他们,因为我发现自己开始失眠,我总会睁着眼睛陷入那一个梦魇之中,那张令我后半生一直未得我遗忘的脸若隐若现。
我曾无数次地请求自己忘记,我做到了,但那些仇恨依然在奔涌不息。我却是成功地忘记了那段迷乱的日子:我如何和他在一起,我们如何纵情大笑,如何在灯红酒绿中一同穿梭,我如何坐着他的车看着车窗外的闪烁心醉神迷。我忘记了这一切,只记得他离开时讽刺一般的冷笑声以及刀般的言语。毫无疑问我爱过他,只有爱才酿得成彻底而持久的仇恨。
然而我说过了,我不愿意让别人知道自己的伤和恨。也许这是个错误的习惯,因为我承受着双重的心理,如同两只手臂被扯往不同方向的一个人,渐渐脆弱、崩溃,洪水冲破心中一道又一道防线却无法抵挡。他们说我发火的时候很可怕,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样子,我却无法记忆那些。也许是那些梦魇在驱使我,使我遗忘了所有的自己,只剩下赤裸裸的欲望。深夜的时候我在那些莫名的仇恨中迷失了自己,一个夜晚就如同一片永远走不出的迷宫荒野。我的心理医生一直带着温淡的微笑对我说,不要太压抑自己,如果觉得不能对别人说,那对我倾诉吧。他的笑容总是那样干净平和,让我不由自主地向他诉说。
心理医生带着一点诧异请林落他们进了他的诊所,因为他发现这两个陌生人在看见他的一瞬间互相对视。房间很干净,白色的诊桌上整齐地放着笔和书籍、笔记,以及看起来像是病人资料的档案。他叫叶泊,是这一带挺有名气的心理医生。林落想起他是因为他长得和徐镜很像,但他的脸上总是带着淡淡的笑容,眼神中散发一种让人不得不信任的魅力。事实上,他也是深得病人们的信任,他们把他视作倾诉的知己。这些都是林落说的,因为叶泊的诊所和林落的公司很近,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这也是林一直觉得徐镜眼熟的原因。
请问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冷场一分钟让叶泊觉得这两位不像是来看病的。你们好象不是来找我看病的吧。
啊,这……表哥忽然醒悟一般狠狠瞪了林落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