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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小手一下下拍在她的背上,莫之恨本能地想拒绝,却没有开口。生平第一次,她感到真的有人在关心她、照顾她。她贪恋这样的感觉,即便明明知道等会儿与他分道扬镳之后就不会再感受到,她依然想多感受一刻。
“好多了吧?”男孩儿挤干了随身的锦帕,温柔地擦拭着她的脸。“秋日最容易得风寒,你赶紧回家吧,回去换件干的衣裳,再喝碗姜汤就好了。”
莫之恨不说话,只是点点头站起身,往前小跑了几步却停下来回转身看着他。男孩儿微微一笑,“还有事吗?”莫之恨摇摇头,转身跑了几步又一次停下来回转身。
男孩儿笑着从地上站起来走到她跟前,理了理她被溪水打乱的头发。“我叫沈继谦,我们可以交个朋友。你的名字可以告诉我吗?”
沈继谦。莫之恨暗暗记下了这个名字,却不发一言转身走掉了。她只是想知道他是谁,好让她日后拜佛的时候能够为他祈福。那时候她并不知道,这个名字,会变成她一生的牵绊。
推开破旧的木门,黑漆漆的屋子里老棉被的腐朽味迎面而来,莫之恨低下头,沉默着关上门走了进去。借着天窗上透进来的几缕光线她迅速翻出一件干净的衣裳,但还是晚了一步。
“啪”!一个耳光响亮地甩到脸上,莫氏惨白着脸怒目圆睁地看着她。
“娘。”莫之恨低下头,低低地唤了一声。脸上热辣辣的疼痛她早已习之为常,那并不算什么。
“你一个早上死哪儿去了?”莫氏尖着嗓子质问,很快注意到她浑身湿漉漉的。“还有你的衣服,为什么全湿了!”
莫之恨把头埋得更低,“我不小心掉进了溪水里。”
“掉进了溪水里?”莫氏抓起手边的藤条一下子抽在她的手臂上,“你有时间掉进溪水里你没时间看着摊儿?我打死你!我打死你!”
藤条一下一下地落在她的肩上、臂上、背上、腿上,但莫之恨也不闪躲,只是咬紧了牙关,任一张小脸憋得煞白,全身因为寒冷和疼痛而不住颤抖。
“我打死你!你个赔钱货,你个赔钱货!”莫氏一边打她,一边止不住地骂骂咧咧。“你毁了老娘的一生,把你拉扯到这么大你还不消停,我真后悔生了你!我早就该掐死你,你个没用的东西……”
不知道打骂了多久,莫氏终于停了下来,气喘吁吁地看着莫之恨。“赶紧给我换件干净的衣裳,下午看着摊儿去!”说罢,她将藤条用力摔在地上拂袖而去。
莫之恨怔怔地看着那根藤条,许久之后一颗眼泪终于砸上去。但她很快抹了抹脸,将藤条捡起放到莫氏习惯的地方,然后迅速换好衣裳,走出了家门。
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是不是?或许是吧,九岁的莫之恨站在家门口看着四周的人群,缓缓闭了闭眼。
两排墙砖斑驳的老房子一户紧挨着一户挤在一块儿,排得满满的竹竿上晾满了缝补多次的衣裳,而那些双手冻得通红却仍然坚持浸在冷水里头洗衣裳的,则多数都是和她一般大小的孩子。
这就是她生活的地方,靖国都城长乐城里下等人生活的地方。
许多人都在这里出生,然后就一辈子都没有离开过,至死都住在这儿。他们都向往着上等人的生活,向往着像那些王公贵族们一样住在富人区,甚至向往着进皇宫大院里去瞧一瞧。可是他们中的大多数全都未能如愿,即使有人走出了这里,也不过是到上等人生活的地方去继续过着下等人的日子,而愈发显得自己悲哀。
但是她一定要走出这里,一定。莫之恨握紧了双拳,脸色却依旧微微发白。既然她今日没有死成,往后她也再不会寻死。她暗自发誓给自己十年的时间,十年之后,她一定要会带着娘离开这里,永远离开这里。
初雪过后,天越发冷了起来,就是裹上厚厚的棉衣站在冷风里一日,双脚也会冻到麻木。但这个时候无论如何是不能收摊休息的,正是年前,集市上的人比平时要多许多,生意也好了不少。
莫之恨揉了揉冻红的小脸儿,依旧守在自己的小摊儿旁,笑嘻嘻地招呼着过往的行人。她卖的都是莫氏亲手绣的一些绣品,看起来做工精良,并不比那些城中富绅们用的差。这也全亏了莫氏的一双巧手,才能让她们母女俩被赶出莫家庄来此后还能寻得一条谋生之路。
她摆摊儿的这条集市上卖的都是寻常人家用的东西,虽然不够精致,但胜在价钱实惠,每到过年总会有些小富之户也来寻些好货。各个摊贩间竞争固然激烈,不过好在莫之恨原本就长得乖巧,细看之下,她白皙的脸上五官虽不是十分漂亮,但一双漆黑的眼眸显得灵气动人,再加上出售货物时嘴巴够甜会哄客人开心,生意倒也过得去。
“您走好,下次有了好看的牡丹花样我一定给您留着!”莫之恨笑着送走一对母女,跺了跺有些发麻的双脚,继续注视着来往的行人,分辨着谁人有可能来买她的绣品。很快,她顿住了四处游弋的目光,直勾勾地看向了不远处的一个男孩儿。
是他。
莫之恨不由自主地垂下头去,但又很快抬起,紧紧盯着那个身影。他怎么会来这里?以他的身份,似乎不应该在这里出现的不是么。
那日在溪边被救后,莫之恨偷偷地打听过他是哪家的少爷,结果在她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沈继谦,乃长乐城首富沈世尧的长子,而长乐城中多半产业又全归沈氏一族所有。如此看来,自小锦衣玉食的他根本不应该来这儿,但是此刻他却出现了。
莫之恨遥遥看着他,不得不承认心底有一丝欣喜。纵然从来没有刻意想过,但她内心深处是想再见他一次的,她想再看见他对她微笑一次,那种可以驱散所有阴霾的微笑。
“是你?”沈继谦也在四处张望着,看到这边时忽然咧了咧嘴,显然也是认出了她来。快步走过来,他很自然地伸手揉了揉莫之恨的脑袋,笑道:“还记得我吧?”
莫之恨往后推了一步,迟疑了一瞬却还是点了点头:“记得。”
沈继谦并不在意她的疏离,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继续微笑着。“你看起来不错,应该没有再掉进溪水里了吧?”不等她回答,他看了看她守着的摊位,接着道:“这些是你的吗?你看起来和我一般大,已经会做买卖了。”
“都是我娘亲手绣的绣品。”莫之恨微低了头,想要绽开一个甜甜的笑容,把他当作普通客人来招待,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你娘刺绣功夫真好!”沈继谦似乎没有看出她的怪异,颇有兴趣地挑选了两条绣帕。“这两条绣帕我娘和我妹妹一定会喜欢,多少银子?我想买了送给她们。”
莫之恨抬头看他,双颊有些发白。她很想对他说一句不要钱,我送你吧,就当谢谢你,可是她犹豫再三,却还是没有勇气说出口。她怎么能够慷慨?年前要交房钱,要交赋税,还要再花钱买一批针线绣样回去,她根本没有钱可以拿出来慷慨。就像娘亲说的,穷人,根本没有资格交朋友,因为他们没有钱去应酬。
“三十文,谢谢。”莫之恨低下头,用连自己都听不清的声音说出了这句话。
“喏,这儿是一锭银子。”
莫之恨愣了愣,“我……我不够钱找给你……”
“不用找啦,”沈继谦豁达地摆摆手,“你娘绣得这么好,本来就不只值三十文。我觉得它们值一锭银子,你收下吧。”
莫之恨瞬间明白了,他根本就是看出了她生活的窘迫,刻意挑了几样东西想要给她一点钱。他自以为自己将一切掩饰得很好,他自以为这样会让她很开心自己赚了一大笔,但他不知道,他的施舍,却像是一把刀子狠狠地插进了她的心里,却连血都不能够流下。
收下它,收下了它她就能和娘亲安安乐乐地过一个年,她就能添置一床新的棉被,她就能买更多的底样赚更多的钱。
莫之恨捏紧了衣角,指间因为太过用力而显得毫无血色,苍白地在寒风里瑟瑟发抖。她知道,她只要伸出手去,她就拥有了她曾经想都不敢想的一锭银子。
收下它,莫之恨,收下它……脑袋嗡嗡作响,理智要她接受,可是感情呢?她不想接受他的施舍,任何人都可以,她就是不想接受他的施舍。
“我不能收。”仿佛耗费了半晌的时间来思量,事实上却也不过就是那么电光火石的一刹那。莫之恨看向别处,“只要三十文就好,如果你没有碎银子,那只好请你去别人家瞧瞧了。”
“福安,给我一两碎银子。”沈继谦不笨,他看着莫之恨的反应就已经猜到了她在想什么,既然她如此要强,他也不便勉强她。从书童身上要来一两银子,沈继谦将它塞到莫之恨手中。“你拿着吧,这回真不用找钱了。你娘的手艺不只值这三十文,这一两银子是你们该得的。”
再推让未免显得矫情,说到底她与他不过是买卖关系,她何必一而再再而三地推走送上门的银子?莫之恨扯出一个笑脸,飞快地将银子装进怀里。“谢谢沈少爷。”
“不用客气。”沈继谦笑眯眯地扬了扬那两条绣帕,“你一定要好好随你娘学这刺绣功夫,下回我来买你亲手绣的。”
这算是他许下的承诺吗,又或者是他随口说说罢了。莫之恨抿抿唇,正想开口,但一个“好”字尚未吐出,她就看见了从不远处围上来的一群小地痞。
他们是这一条集市上的小恶霸,平时瞅着哪个摊儿生意好便去要点儿银子使使,但不曾料到在钱的事情上,莫之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