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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骤然掌声雷动,刘建明从未有过这种被簇拥的经历,他一脸腼腆,同时笑逐颜开,“多谢。”
张Sir递上一杯咖啡,由衷地说:“这杯咖啡,敬你的!”
刘建明连声多谢。在三个多小时前,他仍是众人的眼中钉,现在,他摇身一变成为众人心中的英雄,刘建明从几位女同事眼中,更看见几分倾慕的神色,这感觉,太畅快了。
从地狱走到天堂,谁能够不沉醉?
刘建明接过咖啡,轻飘飘地走回房间,隔着玻璃,赫然发现里面坐着一个人,头发蓬松,黑色皮衣……这背影有点熟,他回头问张Sir。
“他等你很久了。”张Sir带点感慨地说。
刘建明进房,坐着的是陈永仁。
“哈,原来是你呀?”刘建明讶异地走回座位,脱下外套。
陈永仁的表情比他更惊诧,一笑,“那部音响可以吗?”
“不错呀。”
“听音响要等它升温,启动后等候十数分钟,出来的音质会更纯厚。”陈永仁略一犹豫,“我要不要向你行礼?”
刘建明笑着摇头:“喂!你当了卧底多久?”
“差不多十年了。”
“十年?应该我向你敬礼才对。”
陈永仁苦笑:“恢复我的警察身分就可以了,我只是希望做回正常人。”
陈永仁这句说话,在刘建明心中激起了阵阵回响,他明白陈永仁的痛苦,非常明白,这种焦虑不安、不见天日的感受,他也深切体会了八、九年。
望着眼前的陈永仁,一股澎涌的亲和力不期然在刘建明体内流动。刘建明从小就没有什么朋友,在他接受了韩琛委派的任务后,倾侧的心理令他更不愿意打开心扉去认识朋友。一个月前在Hi…Fi铺遇见陈永仁,刘建明对他已存有一份好感,粗略地可以形容为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当时他不明所以,现在豁然开朗,因为他与陈永仁,有着非常接近的经历—— 无间受苦的经历。
“厌倦了做卧底的生活吗?”刘建明装作无知地问。
陈永仁长吁一声:“你没做过卧底,你不会明白!”
听罢刘建明心里一酸,这反应出乎他自己的意料,但的确,他有种想哭的感觉。
大概我可以和陈永仁成为朋友吧?他这样想。在往后的日子,在工作上,我会尽力帮助他,说不定我们可以成为一个不错的组合,刘建明这样想。
陈永仁继续说:“可惜抓不着那个内鬼,给我知道他是谁,我一定会杀了他。”黄Sir的面容再次在他的脑海中浮现。
刘建明心头一颤,他顿时清醒过来,恢复戒备状态:“别想太多了,恢复你的身分,我帮你开启档案,但是……我没有密码。”
陈永仁向刘建明凑近一点,双肘支到桌面:“卧底的摩氏密码是什么?”
刘建明恍然大悟:“Undercover的摩氏密码?就是如此简单?”
陈永仁一笑。
刘建明带点自嘲地大笑,雀跃站起:“喂,用英文字母还是符号代表?”
“符号。”陈永仁答。
“好,现在就帮你办。”说罢刘建明步出,走进黄Sir的房间。
陈永仁舒一口气,感到新生活将在他面前展开,一张脸浮上他的脑海,这次不是黄Sir,是李心儿。
“啊?原来你真的是警察?”李心儿瞪大眼睛,惊诧地叫了起来。
我侧着头,抿嘴而笑,用微微眯起的眼睛凝望她:“真的,我真的经常梦见你。”
李心儿的脸唰地绯红,但仍然在努力装出一副冷漠的样子,然而她的嘴角不自觉地微微向上翘了,我继续用电力十足的眼神凝望她,终于,她含情默默地低下头:“我也是。”
陈永仁想着想着,心往神驰,像个傻瓜般笑了出来,他靠着椅背,坐着转身,手不小心碰散了放在背后文件柜上的一叠公文袋。这些用过的公文袋,待OA回收整理后可以循环再用。
陈永仁连忙把公文袋重叠好,他赫然发现,在其中一个黄褐色的公文袋上,有他的字迹!
是他的字迹,肯定没错,这个“标”字,是他教傻强写“保镳”的“镳”字时,随手在公文袋上写的。
这个公文袋用来装载过韩琛手下的个人资料,韩琛在那晚把它交给他的线人。
为何公文袋会出现在刘建明的房间?陈永仁大惑不解。当然,他不会知道,假如那天不是黄Sir阻止刘建明把公文袋扔掉,今天他就不会发现这个线索。
冥冥中自有安排,那天黄Sir对这公文袋的重要性根本懵然不知。
陈永仁一脸茫然,抬头向刘建明身处的房间望去。
刘建明面向计算机荧幕,输入一组以线(—)与点(.)构成的密码,按下确认键,陈永仁的档案被打开,他按下打印键,站到打印机前等候。隔着两个房间的玻璃墙,陈永仁观察着刘建明的背影。刘建明垂下右手,拿着一个活页夹,在拍打自己的大腿,陈永仁震惊,这个小动作,他怎可能认不出来!
刘建明就是韩琛安插在警队中的内鬼?! 陈永仁的思绪混乱到极点。
此刻的他该怎办?扮作懵然不知,等待刘建明替他证实警员身分后,才想办法对付他吗?陈永仁在思量,以他多年来训练有素的演技,应该可以强自镇定下来,将刘建明瞒骗过去的。
他垂下头,不经意地看到自己的手,手不住在颤抖……,他不禁怀疑,自己真的假装得来吗?
那天下午,当黄Sir伏尸在他面前时,他也应该保持冷静呀,然而,假如不是傻强在旁拉扯着他,叫唤着他,他大概就在当场崩溃了。
想到这里,陈永仁几乎信心尽失……
留下来……不,现在就走……不……,他挣扎着。
他再抬头看一眼刘建明,刘建明正弯下身躯,在埋首弄着打印机,打印机的机门被打开,有纸张卡住了,他伸手进去掏出一张皱折的纸,一手把它捏成一团,这动作,刺激陈永仁产生一种想法———刘建明从他口中得悉了密码,因而可以把档案打开,这代表刘建明可以替他恢复身分,但同时也代表刘建明可以将他的身分从数据库中永—— 久—— 删—— 除——!!
没有密码,陈永仁的档案是一个黑盒,内里载着甚么无人知晓,但黑盒终究存在,有待揭开。可是,假如刘建明把他的档案删除,就等如把黑盒捏成一团,黑盒已不存在,存在的,只是一团稀巴烂的纸张,一团没有意义的0与1乱码。
陈永仁想着想着,刘建明已把打印机的机门关上,陈永仁望向大厅中的警员,当中有不少他熟悉的面孔。
在这多年的卧底生涯中,他曾经被这些面孔追捕过,拘押过,他感到愈来愈不安,彷佛能够看见刘建明从房间步出,命令众人把他拘捕的画面。
刘建明从黄Sir的房间步出,发现陈永仁已不在,他顿感不安。
隔着自己房间的玻璃墙,刘建明像在观察一个案发现场般细心,他察觉到放在文件柜上的公文袋乱了,再凑近一点看,只见在其中一个公文袋上,写了个“标”字,这个袋,有点眼熟。
不需要多久,刘建明便联想出端倪。韩琛交给他那些个人资料,在职业一栏中,几乎所有人都填写“保标”。刘建明心知不妙,他的身分极可能已被陈永仁悉破。
刘建明倒抽一口气,众人看见他失神地呆站门前,纷纷报以奇怪目光,刘建明心念一转,当机立断。
他确认握在手中、内藏陈永仁资料的公文夹严严密密后,放声喊道:“大象!立即出发追捕陈永仁,他应该跑得没多远,快!”
大象大惑不解,见刘建明一脸焦急,也不多问:“Yes Sir!”
“发生了什么事?”站在旁的张Sir问。
“陈永仁并非黄Sir的线人!”
“什么?”
“刚才陈永仁跟我说出档案密码,我输入系统,岂料一输入,那档案便自动被删除了。”
“怎会这样?是病毒什么吗?”
“不知道,我怎知道?陈永仁并非卧底探员……”刘建明顿一顿,这样把事情解释过去似乎不甚合理,他连忙改口,故弄玄虚,“不,陈永仁或许是黄Sir的线人,但不知为何他不想给我们发现他的卧底身分……,又或是档案内隐藏了某些不能曝光的秘密,”刘建明装出震惊的神色,“他是一心来毁灭证据的。”
张Sir大惊:“孖八,你也带人出发。Fanny,准备随时颁布通缉令。”
趁张Sir忙于分配工作,刘建明赶忙闪进黄Sir的房间,计算机荧幕上显示着陈永仁的档案资料,他把鼠标坐标游到删除键上,按下,计算机画面出现重复确认的提问:“是否要将档案永久删除?”
刘建明咬一下牙,按下“确认”。
陈永仁跳下的士,用锁匙打开的士高的卷闸。
韩琛的死讯很快便传遍江湖,守在的士高内的偻罗早已作鸟兽散。进入的士高,他从壁龛掏出一把手枪,走到韩琛房间的门前,开枪打破门锁,这样做是有点鲁莽,但陈永仁知道警方随时会追来,他不能怠慢。
他摸黑走到韩琛的木制办公桌,又开了一枪,用硬物撬开抽屉,就是那个放满了录音带的抽屉。
刚才,在逃离警局那刻,陈永仁仍在惆怅该往哪儿,他随意跳上一部的士,的士司机问他往哪儿,他不明所以地说中环,然后司机便开始唠唠叨叨,陈永仁也搞不清楚司机是在说话还是唱歌,他自然也没心思去理会,突然,喇叭传出一声像牛的鸣叫,正在播放的音乐停止,司机的声音变得响亮。
“唉,看来我这部老旧的卡式录音机也要扔掉了,修理过许多次,隔几个月便旧病复发,总爱吞带子,算起来,花来修理的钱足够买一部激光唱机了,真是……唉!其实我不更换激光唱机并非不舍得花这个钱,只是听了几十年录音带,我是舍不得家里的三百多盒珍藏罢了。”
陈永仁被一言惊醒,立刻叫司机改道前往尖沙咀。
陈永仁随手拿起排在最外头的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