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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祈皇略微转身,别有深意地缓缓说道,“小九,你这么聪明,应该明白朕的意思。”
东方夜听着心越渐越沉,却没有抬头,藏在阴影中的双眼好似两砚反复研磨的浓墨,深不见底。
他表面上神色平静,面无表情的答道:“儿臣听不明白父皇所说何意。”
“小九……”东祈皇面色顿时一沉,看着东方夜的目光中燃起了几分不悦与精锐。
“父皇!”东方夜打断他,脸上寒意森然,但又很快恢复如常。
要说花朝一直表面良好,也未出过什么错,东祈皇也确实对她还算满意,但那是在此之前。
在东祈皇的眼里,花朝的身份始终是低了一等。而他适才换了一句生疏的称谓,便已尽然说明了他如今的态度。
东方夜无视东祈皇面上的怒意,不为所动地继续说着,低沉的声音兀自沉着而镇静,“娘子是儿臣明媒正娶的妻子,她是儿臣的王妃,也是九王府的女主人。不管她的身份如何,她都是唯一的,谁也不可替代。”
她将是这世间唯一一个与他齐肩,并且站在他身边的女人。
她会是他唯一的妻子,唯一的女人,九王府唯一的女主子。
而她也只能是——他的妻子,他的女人。
这谁也改变不了。
所以……千万别逼着他让那些阻碍他的人就此从这世上消失。
东方夜最后的那句话终是没有说出口。他从前都是不管不顾的性子,因为他没有明显的弱点,所以行事可以肆无忌惮。但现在有了花朝,这并不意味着他可以随意妥协。
而现在独一让他重视且在意的,也仅有花朝一人而已。
他之前厌恶灵萱公主,但并没把她放在眼里,所以才会被人钻了空子。
他与花朝的路本来已是走得十分不易,现在又正巧是修复关系的关键时刻,谁要是敢在这个时候再给他磕绊子,他一点也不介意将那人提前除掉。
第二十三章 花朝醉酒
东方夜回府的时候面色并不算好看,在听及花朝与舒玉末在庭院喝酒的事后,那原本就森冷地脸色已经是迅速染上黯沉的阴霾,就连那双幽邃的眸子也带着些明显的盛怒。
“你们都是怎么看人的,她现在这个样子能沾酒吗?!”他厉声喝道。
“……”府里的众人都乖乖噤声不敢回话,他们虽然都知道东方夜的为人,但见他这般不可抑制的发怒,倒还是头一回。
其实这说起来也并不能全怪他们,刚开始他们都出言劝过了,但是花朝并不肯听。毕竟她才是这府里的主子,他们做奴才的总不能对她用强制性手段吧,何况她身上还受着伤,若是其间一不小心又伤到哪里,最后倒霉的还不是他们这些人。
所以总归是主子不舒坦,奴才也要跟着受罪。现在只盼着这夫妻两能尽快和好才是,这样就万事大吉了。
东方夜渐渐冷静下来,知道这个时候再来问罪也于事无补,于是大步走开,去庭院找人。
凉亭内,地上、桌上已横七竖八的躺着不少空酒瓶子,喝酒的两人这下皆已是醉得差不多了,舒玉末晕乎乎的斜靠在凉亭的石柱上,花朝则软绵绵的趴在大理石桌上。
东方夜一脚刚踏入院门口,便听到了两人这么一番对话。
“我说你怎么一点也不担心呀?”舒玉末嘴里嘟嚷着道,俊脸被喝得红红的。
“担、担心什么?”花朝仰起头醉眼朦胧地问道。
“外人都在盛传,东方夜和北冀国的灵萱公主郎情妾意,到哪儿都同进同出,你这九王妃的位置怕是快要换人了……”
舒玉末磕磕巴巴的说完。他这也是在外听到谣言,才急急跑来找花朝的,适才见她确实身体不好,又怕再添这些烦心事会惹得她更加伤心,所以便没有说出来。这会儿有了酒精的作用,那些憋在心里面的话,也就不自觉的吐露了出来。
所谓的酒后吐真言,大概就是他现在这个样子。
“是吗?那换就换吧,正好我也可以功成身退,早日退休了。”花朝眉头皱得紧紧的,掩口打了个酒嗝,然后又豪饮了一口酒,哼了一声道,“反正这破身份我又不稀罕。”
舒玉末以为花朝真是想开了,弯着眼睛使劲点了点头,嘴里还不忘劝道:“你能这么想就好了,东方夜这个傻子本来也没什么好的,你可以……”
话还未说完,便已被花朝截过话音,径自嗤笑一声:“东方夜才不是傻子呢,那些说他傻的人才是真正的傻子。”
虽然昏昏沉沉的,但是,她一点也不糊涂——东方夜是真的一点也不傻啊。
“好吧,你说他不傻就不傻吧。”舒玉末撇撇嘴,被她这么一说,心里觉得有些委屈。他明明是偏帮花朝来着,她怎么反倒还为东方夜讲话呢?
过了一会儿,他脸上鼓起的腮帮子已经瘪了下去,又恢复了原来的笑容,眼睛看向花朝,开始游说道:“那等你离开九王府了,就跟我一起回西番吧,我们西番可比这里不知好上多少倍了,我还有好多个哥哥,你到时要是看上哪个,喜欢哪个,我一定把他绑了送给你……”
这少年果然是够坚持的,喝醉酒还不忘请她去西番,莫不是做梦的时候也想着这事儿。
花朝低低地笑着,笑得甚是好看,爽快的一挥手,说道:“行,等我把该办的事情都办好了,我一定改道去你们西番王府玩玩。”
“好,我等着你来,我哥哥们也会等着你来……”舒玉末乐呵呵的说道。
东方夜听完,此刻的脸已经不是铁青两个字足以形容的了,他冷冽的眼眸望着舒玉末时,几乎恨不得往他身上戳几个窟窿。
很好,这小子私自跑来王府喝酒不说,竟然还公然想把人拐带走。
他咬牙切齿的下令道:“还不快把舒十公子带走!”
他快步走至花朝身边扶起她,看着她现在的样子,那些到嘴的严厉责备话,终是又换成了温言软语与怜惜。
他轻轻叹息,无奈地说:“娘子怎能这么糟蹋自己的身子?”
花朝已经有些晕忽忽的,不仅脚步虚软,只能软软地依偎着东方夜,就连思维也开始不清醒了。
她微醺的眯着眼,抬头看他,“咦,你是谁,怎么看着有些面熟……”
可能是酒劲急着上来了,把她拖入混沌中,她的眼前倏地有些模糊,转眼之间,她眼前就出现了好多个东方夜,影影绰绰地在她眼前晃着。
东方夜不答话,搂着她坐下来,刚松开她的腰肢,转而又揽住她的肩,软软的在她耳边说道:“以后不许再喝这么多酒了。”
花朝不满的瞪着他,恼道:“你……凭什么管我?”
“凭我是你夫君,你说能不能管?”东方夜沉声道,想要去拿掉她手中的酒瓶,结果却被她拽得紧紧的,怎么也不肯松开。
“夫君?”花朝皱了皱眉头,愣愣的问道:“哪个夫君?”
东方夜脸一黑,“除了我,难道你还有其他夫君?”
花朝似乎想起什么,迷迷糊糊地问道:“……是东方夜?”
东方夜听到这话,又舒展眉头,和暖地笑了起来。
“对,是我。”他轻轻点头。
花朝失神地看着东方夜的笑脸,一刹那间,他的那些影子似乎又重叠了起来。她忽地伸出手,啪地一声,一手甩在了他的脸上。
“骗人,你怎么可能是东方夜呢?”她忿忿地控诉道。
“不骗你,真的是我。”东方夜叹道,无奈之下一手紧扣着她挥来挥去的手,她的手软绵绵的,打的时候本就没什么力气,所以脸上并不疼。
“骗人!你才不是。”花朝冷着脸驳斥回去。
而后,她又颓然垂下肩,涩然笑道:“我认识的东方夜明明就是个傻子。他虽然为人痴傻、品性顽劣,却胜在乖巧听话,也从不会骗我。”
打了个酒嗝,她又继续道:“他会时时刻刻都围着我转,用膳时会一个劲的给我夹菜,有人寻衅时会帮我出头。我只是受了点皮外伤,他便会很心疼的为我搽药,还问我疼不疼。他受了重伤,却不想我担心偷偷躲起来,还强忍着告诉我他不痛,事后又哄着我帮他呼呼。他有时就如孩童一般,会撒娇,会装无辜,会耍脾气闹别扭,惹我生气时,还会乖乖道歉,可偶尔胡闹时,脾气却又倔得很,怎么也不听劝。他的占有欲很强,他即不喜欢别人看着我,也不喜欢我多看他人一眼。他最怕的就是惹我生气不再理他……”
她这段时日一直冷静寡言,心里的憋闷一直无可诉说,今天心情不佳,又有酒意催着,便也不管眼前坐着的谁,喋喋不休的说了许久。
话到后来,她蓦地红了眼,嘶吼了起来,“可是你呢,心如城府,诡谲难测,步步算计……你怎么会是他?你根本不是,根本不是!”
她咬紧着下唇,忽然哀戚的笑了起来,声音却微微颤抖,“既然这里根本就没有我认识的那个人,那我还留在这九王府里做什么?我早就应该离开的,在最初怀疑的时刻就该走了。”
她很快摇头否定,“不,应该是从一开始我就不该来这里,还在和亲的路上我就该逃走掉……”
东方夜静静听她倾诉,只觉得心从未有过的沉重,怎么咬牙也忍不住胸臆里酸涩的疼痛。
他伸手探着她的脸颊,拂去她眼角的泪水,柔声道:“我从前决定这么做时,从未想过今后的身边会多有一个你。有些事情,我并不后悔,现实也不容许我后悔。但娘子也该知道,我伪装了十多年,这么长的时间,并不只是短短的一时半刻,这些已成为了我的人生轨迹,是我生命中的重要组成部分。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是真傻还是装傻,那些都是我,实实在在的我。人可以有很多面,那些都只是我的其中一面而已。娘子现在该从头接受新的我,好好了